乐浮道:“同门之间算不得什么,而且能为师尊分忧,乐意之至,那,琼华明日再来练琴,”乐浮言语间不急不慢,几字一顿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语毕,乐浮微微垂下头,看着极乖。
周荼郁的角度看来只能瞧见那孩子的长睫毛在眼下打上的厚重阴影,却看不到那个看似无害的孩子眼底流转着晦暗不明的光。
周荼郁:“也好。”是了,他们那个年纪还在赖床也是正常。
“那,琼华先行告退。”乐浮的目光再次随着周荼郁的动作流转一圈,草草收转,作揖离开。
许久周荼郁才撤了玉案起身,脚步向前挪动走至涯边,透过薄云向下俯视。
祝融峰下,壁立千仞,叠嶂西驰,万马回旋,众山欲东。
周荼郁脑中思绪万千,思的却是和周遭奇丽风景全然不搭的琐碎小事。
他刚刚的表现好像不错,送东西然后关心几句,养小孩子,好像也没那么麻烦,果然自己还是有些天赋的。
乐浮从文元殿回来再路过孟九窗口时孟九已经起了,除了行为诡异至极,其他好像并无不妥之处。
只见屋里的孟九诈尸一般猛的从床上弹起,还迅速跑到桌边拿起茶壶掀了盖就朝自己身上招呼。
乐浮眉间下意识的一皱,什么玩意儿?
这是在……
浇水吗?
原本乐浮还未有什么不适,直到瞄到孟九裸露在外的皮肤后,瞳孔一缩,伤眼的别开了头去。
呯—
乐浮面无表情观,看了出算不上精彩的戏码,顺手推上了孟九的窗,薄唇开合道:“穿好衣服。”
乐浮迄今为止也想不通孟九是怎么入的周荼郁的眼的。
孟九这才意识到窗外有人,一双手微微颤动着,把差点捏碎的茶壶缓缓放回桌上,脑子里跑出一大串问号。
他到底是怎么干出这种丢人的事情的。
为什么乐浮大早上会在他窗口。
为什么自己没有关窗,他看见了自己多少,他的清白还在吗?睡觉不关窗还被人看光了,他真是个不守男德的人,呜,这样要让以后的道侣怎么看他,呜。
不待他整理清楚,窗外再次传来细软的声音,还带着些戏谑的味道,“怎么大早上要烧自己?我可看见残留的符咒痕迹了,有……烧焦的味道,你没事吧?”
孟九脸一抽,吐出俩字,“没事。”
有事,他不干净了。
他昨日怕迟到就设了个定时的符,结果昨天晚上做的时候没控制住灵力,这才导致今天早上的酿成惨剧,好在只是单衣烧了个小骷髅,孟九凝视着换下来的单衣陷入沉思。
不太对啊,乐浮不会是上完早课来的吧,他都大火烧自己了还错过了早课,他是什么品种的倒霉鬼?设错时辰了?他的灵力烂的做这种符都能错了?
一个又弱鸡又没有了清白的男人怎么还能找到正经的漂亮道侣?虽然他长的好看,长的好看觉悟又高,这样的优点也很吸引人吧?
“你快些,我去叫萧韶。”窗外的乐浮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朝里面的人催促道。
“叫他干什么?”孟九推开门,探了个头出来。
乐浮被这理直气壮的话问的一愣,“早课不去了?”
孟九迅速穿戴整齐后从屋里出来,两手一拉合上了雕刻精致的木门,微微上扬的嘴角宣示了主人的好心情。
只见他两步并一步主动上前扣住了乐浮的肩,“不用叫他,书都没抄完呢,他哪都去不了。”
边说边把人往外面推,“你起那么早干嘛,我还以为我迟到了。”
乐浮压下心头的不自在,笃定的说:“迟到?看来这就是你火烧自己的原因了。”
孟九抿抿嘴,这个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控制好力度,明天就烧不着了。”
乐浮笑道:“别再浪费灵力了,我起的早,我叫你。”
“好啊。”孟九连声应下,生怕乐浮反悔似的。
这是什么绝世好师弟,早说嘛,知道他会叫他起床,他还整那些花的干啥。
两人一句接一句说着些有的没的一路走到了沁回堂,规规矩矩的落座在了空位子上。
他们刚坐下时,四周诡异的安静了一秒,随后爆发了更激烈的讨论,乐浮一副我热爱学习的样子一言不发的翻着课本。
孟九则是懒得多看书本一眼,参与到了积极讨论的人群中,还不时搭上两句,譬如:
“萧韶今天怎么没来?”
孟九:“他昨个通宵抄书如饥似渴的,估计现在又在奋笔疾书喽。”
“好歹是首徒,我还以为井宿仙君就是随意呵斥两句,私下就免了。”
孟九眉飞色舞道:“哪能啊,我师尊这样的仙君当然是对弟子一视同仁,绝对不会徇私舞弊。”
……………………
上早课的是南岳较年长的先生,一头白发束起,面目和蔼,腰挺的笔直,除去让他们念了一早上的“君子怀德”这件事情以外,他还是挺喜欢这老头的。
想到这个,孟九就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起来,好好一仙山,你不讲些妖鬼记载山门来史,读一早上课本搁哪咬文嚼字的干啥,读两句酸诗你就能收妖了?
面对面要打起来了,你和它说,等一下,我先念段诗给你听?
总不至于离谱到靠人格魅力去征服它吧?
害。
果然还是聊天比较有意思,说起来,自从那天拜师以后他就没有再见过他那小师尊,整天就是学堂,紫盖峰,祝融峰的三头跑。
为什么还要去紫盖峰呢,因为整个南岳就这一个地方有饭吃,这个峰不强制辟谷。
修药炼丹辅助系的,提高身体素质就行了,不过他们这些剑修啊,强攻系之类的就被强制了,说是为了提高整体的机能和精神力什么。
就南岳那群体教学,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他是万死也不会去的。
那教的东西和闹着玩一样,还不如关起门让他一个人练,近来,唯一让他有兴致的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南岳的灵境要开了,灵境这种地方他略有了解,就是个小试炼场,灵气聚集之处,妖兽盘绕,以灵晶合力开启。
他还真赶上好时候了。
筑基的弟子都有去的资格,不出意外他能去灵境的第一层转转。
灵境的试炼要求是收集齐自己任务提示的信物,就算试炼成功。
每一卡小任务完成,都有相对应的奖励,击杀指定妖兽完成环术,可以吸取那只妖兽的全部灵力,不过,为防止随意捕杀,倘若击杀错误,任务就会直接停止,也就是说任务会直接失败,这也是为了有弟子恶意捕杀他人的任务目标。
灵境根据任务完成时间,妖兽类型,个人伤害等,做出最后的奖励物品,且这是一项个人任务。
所有人的任务,目标都不同,灵境内不允许相互斗殴,但允许相互支援,但击杀者必须是本人。
但这不过就是钻规则的空子,排名决定成绩,成绩决定奖励,不允许斗殴妨碍他人任务进度,但不代表弟子直接没有良性的竞争和比较了,所以一般没有共同完成的例子。
一晃几日过去,终于到了进灵境的日子。
惊雷后,大雨铺天盖地的落下,雨柱打在小水坑里溅出一圈圈水花,他可以清楚地听到雨水砸在地上哗哗的声响。
四处都掩被上了一层朦胧,直到靠近灵境入口,他才看清前方管辖灵境入口的长老模样。
入口处是一望无际整齐划一的长队伍,以及一道修长的身影。
时隔半个月他家史上最敷衍师尊倒是出现了。
孟九猜他这小师尊来的一定很匆忙,连头发都忘了束就跑来了,墨黑的发丝锦缎一样光滑柔软的垂散开来,一如既往的漂亮。
孟九的目光触及周荼郁后触电般的移开视线,心里浮起股莫名的烦躁感。
小师尊没走到他面前,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少,没说上两句就给了他一方檀木盒子,按小师尊的意思来看是让他进灵境后再拿出来用,他刚接到盒子,那人转身就跑,他拿着小盒子还有些茫然,抬头一看他家小师尊竟然冒着大雨冲了出去。
豆子大的雨滴打在那道单薄的背影上,孟九揉了揉自己蓬松的头发,先前的那股烦躁感又涌了上来,这人出门都不稀罕给自己打个伞吗,这来去匆匆的,就一南岳,有那么多破事要他去忙吗?
当下也迈开腿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家小师尊的衣袖,把伞往他头上一靠,遮住了雨滴。
他这动作让周荼郁被迫停住脚步,周荼郁回首看着孟九,神情有些黯淡,看起来对孟九的行为颇为不满意。
几滴晶莹的水珠顺着周荼郁细长的眼眉一点一点滑落至精巧的下巴处,顿时惹的孟九喉头一紧。
孟九慌乱的收回自己的视线,低头看向地上散开的水波,当事人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九卿你是真的有病,好歹活了上万年,什么样的没有见过,你他娘今天看一个男人心里还能荡漾半天。
虽然这个男人确实很好看,但是这样会不会显得他很肤浅?
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他现在是孟九,他才十五岁,有些杂念无可厚非。
“师尊,雨太大了,这伞你拿着用吧,我很快就进灵境了,用不着的。”他把伞强行塞入周荼郁手里也不管那人要不要。
周荼郁拿着伞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和纠结,浅色的眸子落在孟穆清身上似是在问:那你呢?
乐浮和萧蒙汜两人也凑了过来。
乐浮疾步上前,衣摆已被雨滴润透有着明显的暗色水迹,“弟子琼华,见过师尊。”
萧蒙汜跟着道:“师尊。”
周荼郁将几人的衣裳弄干,随即道:“不必特意过来雨大小心衣摆,这种衣裳弄脏了不好洗 ,穿在身上要着凉的,你们还没学净洗术,进了秘境里面穿着难受。”
乐浮不好意思道:“劳师尊费心了。”
萧韶憨憨的挠了挠头,“队伍还长呢,不急的。”
孟九灵机一动钻到了萧蒙汜伞下,又冲周荼郁道:“师尊不用担心我,”说着还搭上了萧蒙汜的肩道:“好着呢,师尊去忙吧。”
周荼郁满意的眼神落在他们两人身上,许是感叹他们相处融洽。
实则,相处融洽绝无可能,萧蒙汜被孟九狠狠按住,且还被传音威胁。
孟九:你要是现在和我翻脸,我猜师尊他一定会把你赶回去抄书。
萧蒙汜刚从抄书大队里逃脱,迫于周荼郁的威压,和被抄书支配的恐惧感,最后还是屈服于孟九的淫威之下,乖乖站在原地不动分毫。
萧韶:算你狠。
周荼郁:“此去灵境,注意安全。”
乐浮拿出一方白色帕子,动作自然的递到周荼郁手里,笑着开口道:“远远看着就像师尊呢,本想过来递伞的,可谁知,还是跑不过穆清,不过,师尊这次可比之前穿的厚了。”
周荼郁:“嗯,不必费心。”
孟九愣愣的看着这两人的互动,之前什么之前,哪个之前?周荼郁什么时候出过文元殿来观摩过他们这几个当弟子的功课,他怎么不知道?
还有周荼郁你耳朵为什么会红,好歹也是个仙君,你那么经不住训嘛,周荼郁今天撑死也就俩件衣服,之前的还要少?
你们衣衫不整的有什么好见的,你们两个人这样是要找不到道侣的,我劝你们清白!
还有啊,都是当徒弟的,你居然偷偷给乐浮开小灶,厚此薄彼,还费心?他乐浮费什么心,伞是他递的诶,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
不等他传输哀怨的目光给周荼郁,就被萧蒙汜踹了一脚,孟九愤怒的视线很快就降临再了萧蒙汜身上,“你踹我干嘛。”
萧蒙汜理直气壮的瞪了回去,冲他嚷嚷道:“你蒿我肉了。”
乐浮:……他们两个是怎么吵起来的?
周荼郁瞬间黑了,沉声道:“灵境要开了,我还有事要忙,去排队吧。”真是连装都装不像。
三人齐刷刷的作揖。
“师尊再见。”
“师尊慢走。”
“恭送师尊。”
随着周荼郁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孟九视线里,孟九以杀父之仇的力度还了萧蒙汜一脚,“抓到肉怎么了,你几岁了,是不是个男人,就这点疼也忍不了,娇气包。”
萧蒙汜小炸药包彻底被孟九点燃,“你说谁是娇气包,说谁不是男人?”
孟九轻轻推搡了萧蒙汜一下将他推入灵境的队伍里,自己则钻到了乐浮伞下,“谁急我就说谁。”
“就该淋死你。”萧蒙汜别过头冷哼一声,要不是我是你师兄,鬼才稀,不,鬼都不稀罕,没良心的东西,收了伞,头也不回的踏入灵境。
乐浮笑道:“你怎么又和萧韶斗起嘴了。”
“不然和你斗?”孟九带着嘲讽意味的话让乐浮僵在原地,乐浮清澈明亮的瞳孔闪过一丝阴霾,孟穆清这是,敌意?
乐浮疑惑道:“什么?”
孟九似是发觉自己言语上的不妥,急忙转了话锋,尬笑道:“我,我和你开玩笑呢,你也和萧蒙汜那崽子一样不经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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