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忆,回忆的忆。”阿娘说,她最喜欢回忆快乐的时光,至于那些不好的事情,她从未回忆过。
对了,我的阿娘,南临。
我没有爹,我是娘收养来的,那年我三岁便被我的亲生爹娘遗弃在了树林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想是因为我手上那块黑的印记,可能代表着不详吧,当然,那些我不会去回忆。
我是阿娘采药的时候发现的,阿娘把我领回了现在松涧山上的小木屋里,小木屋可美了,前面是一大片树林,一般人很难找到,我和阿娘隐居此地也不错。
我的阿娘南临,我听说她可是南城的王女,却因为一场私心的斗争被卷入一场阴谋之中,失去了好多东西,亲情,友情,爱情,不过她从未跟我细讲过。
她可厉害了,会治病,会武功,也很聪明,长得也漂亮,还有善心。
一次偶然听阿娘讲起易北辰这个名字,这个我知道,是当今的北朝圣上,可是阿娘从那以后就很少跟我提起过这个名字。
过了一年又一年,在我七岁的时候就见过有个男人一直来找阿娘,我还小,就当是上门要求治病的病人。
直到后来的每一天,那个男人都会来,有时候会隔几天,然后送来好多好多梨糕,我喜欢吃梨糕,他们也喜欢。
我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懂事了,阿忆最乖了,阿娘不让我见那个男人,我就不见,但是他总是拿好多好多稀奇的玩意儿来吸引我,还给我讲出好多好多关于阿娘的事,作为回报,我也要给他讲一下这几年阿娘的事情。
他听完以后常拉着脸,但有时候还会笑,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我想,他就是易北辰吧。
他待我像待亲生女儿一样好,待阿娘也好,我觉得他们两人挺般配的,他还跟我提起了琴姨,项伯伯,还说他们也是一对苦命鸳鸯。
怎么这么多苦命鸳鸯?就不能好好的吗?
还有离伯伯,离弃,离弃我知道,那个江湖的传说,好想见他一面,可惜,他从不踏出桃林谷,据说,阿娘还跟他是青梅竹马呢,他就是因为阿娘才永世不踏出桃林谷,过多的我也不知道,阿娘不希望我步她的后尘,所以很少跟我讲,但有闲下来的时候会让我听几句,但正当我入迷的时候,阿娘就不讲了。
阿娘的故事仿佛就是说书里面的角儿一样。
还有林姑姑,林妙秋,我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但是她毕竟做了坏事,伤害了阿娘,伤害阿娘的我都不喜欢,但最后她失心疯死掉了,我也不那么讨厌她了。
还有安陵,那个老爷爷,那个神秘的人,我只听阿娘讲过一次,但我总感觉他早已经知晓了什么,只是一种莫名的直觉。
南城是阿娘的故乡,可是阿娘不愿意回去,她不敢面对她的阿兄,南奕,无论怎样,我都支持阿娘,阿娘自有阿娘的道理。
在易北辰给我讲了他是怎样一步一步把阿娘推给别人的,我就不喜欢他了。
可是他还死皮赖脸的来找我,找阿娘,阿娘每次都会拿桃树枝来抽他,赶他走,他偏不走,有一次还在门口守了一夜,大冬天的,他也不冷。
我真是搞不懂,这久安城离松涧山至少要一个时辰的路程,他也不嫌累,一天又一天的来,一天又一天的被赶回去。
我也是恨铁不成钢,就一个时辰的路,能有多远?易北辰偏就是这么多年没找到阿娘。
直到那一天,阿娘对那个男人态度有了转变。
那一天,易北辰来,阿娘刚准备好了桃树枝要抽他,谁想到传来了一声温柔的声音,跟阿娘的声音一样好听。
阿娘听到后,立在原地站了好久,桃树枝都掉到地上了,才反应过来,赶紧跑着去开了门,开了门我看见了另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就是项伯伯,旁边站着易北辰和另一个女人,她长得可爱极了。
不过有些风尘仆仆。
阿娘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赶紧去拥抱了那个女人,她就是当年的那个琴笙,琴姨,她并没有多老,阿娘也没有很老,但是按照辈分,我还是要叫她一声姨。
听说,她是阿娘的侍女兼姐妹,当年因为一些原因,琴姨失踪了,这都过去了几年之久,是项伯伯在一次受伤时到医馆求医才发现琴姨在医馆里打工。
琴姨在去南城的路上被追杀,受了伤藏了起来被医馆的老婆婆救了,琴姨寻不到阿娘的消息也就放弃了,这才是项伯伯找到了她,等待了那么多年,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渐渐长大,阿娘慢慢老了,易北辰也是,可是他还是来找阿娘。
我已长大成人,就像年轻时的阿娘,易北辰为了更好的看阿娘,把皇位继承给了义阳王的儿子,听说义阳王的儿子可谓是人中龙凤,易北辰能瞧得上的肯定都不错。
易北辰不要脸的住进了松涧山的小屋,每天给阿娘做饭,还给阿娘梳头,阿娘刚开始是拒绝的,后来,也就顺从了,我长大后自然是要闯荡江湖的,路虽然不好走,但是我有阿娘这个榜样,自然不觉得累。
对了,易北辰那个家伙还给我起了个别名,易临辰。谐音就是“忆临辰”大概是想回忆南临和易北辰吧。
我也接受了,至少有“忆”。
阿娘也没拒绝。
多年以后......
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找到了一个江湖侠客做伴侣,他姓楚。
在闯荡江湖这段时间,我碰过不少壁,偶然我进入了桃林谷,看到了一个男人坐在清风岸边,他就是离弃。
我曾上前与他打过招呼,他刚开始对我很警惕,我说我是南临的女儿,他惊呆了,以为我是易北辰和南临的孩子,我与他解释了一番,他请我去屋里坐了坐,我不知道当年的桃林谷是怎样的,我只知道,现在的桃林谷真的很美很美,全部都是桃花,他是主上,还有一个少主,是离振宇兄弟的孩子,离弃终生未娶,我告诉他南临终身未嫁,他说不是因为他,我不知道,他看起来很憔悴,聊了几句我就离开了这里。
过了数月,江湖上传来离弃去世了的消息,他走的比谁都早,可能是去另一个世界看他的阿爹阿娘吧。
我与阿娘说了离弃的消息,她哭了一会,又叹了几口气,就去明月岸了,明月岸是阿娘自己取的名字,位置方向正好与清风岸相对,明月清风,这又是一层含义吧。
你是我的清风,我做你的明月。
他们两个也已迈入中旬。
我已经名震江湖,他们都说我很像当年的南临,我也这么认为,我虽然没见过阿娘当年的样子,但是我听过,阿娘一定比我好很多,比说书里的角儿更神气。
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渐渐也淡出江湖了,我的孩子也是个女孩,长得跟我很像,她叫楚越。我希望她能像我,像阿娘一样跨越一切困难,但是我不希望她像阿娘一样有那么多的遗憾。
易北辰和阿娘都很喜欢阿越,阿越也喜欢跟易北辰和阿娘还有琴姨和项伯伯一起打牌。我只能在旁边看着,我不会玩那些世俗之物,尘世中有太多我不想触碰的东西了,阿娘说等我老了,就知道了。我总感觉阿越总像个小大人一样。
易北辰还是屁颠的跟着阿娘,阿娘早已经退出江湖,只是偶尔医医人,易北辰什么都不懂就帮阿娘拿草药。
虽然我总管他叫易北辰,但在我心里,他就像我爹一样。
阿娘闯荡江湖时以思千为名,思念以前,思念万千。
而我闯荡江湖时以怀临为名,怀念南临,怀念来临的时光。
又过了好些年,我都四十了,楚侠客比我大三岁,阿越都长大了,他们也不医人了,天天在河边晒太阳,钓钓鱼。
阿娘年轻时是百毒不侵之人,但是我知道,阿娘不想要这个。
终于有一天,阿娘和阿爹坐在秋千上,阿娘头靠在阿爹的肩膀上,眼角流了一行泪,我在门外听着,阿娘说:“易北辰,北辰啊,你说说你总是跟着我,年轻时也没见你这样啊,咳咳。”
她又说:“老头子,真是冥顽不灵,我老喽,不像当年,那么执着,其实有些事看开了就好了。”
易北辰没说话,却仿佛知道了什么,他没有回答阿娘的话,我也明白了,人终将会消失吧。
阿娘闭着眼,流出一行泪就再也没醒过来。
易北辰不敢看她,就让阿娘依偎在他身边一下午,终于,他也撑不住了,其实他身子骨很硬朗的,可能是因为失去阿娘吧。易北辰头靠着阿娘的头,他也闭上眼,再也没醒来。
我失去了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两个人。
琴姨和项伯伯也有了孩子,过来探望他们两个,却摇了摇头,离开了小木屋。
谁都不会舍得他们的。
易北辰伤害过阿娘那么多次,他用了毕生来还,最终跟着阿娘一起走,我感谢他们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
所有事我都知道了。
阿娘是个很执着的人,但是她都看开了,也许,她原谅了所有人,就是没办法原谅自己。
又也许,她原谅所有包括自己,就是对那段时光存有遗憾吧。
愿来世,你不是圣上,你不是王女。
愿来世,没有阴谋。
愿来世,你耕,你织,好好走完这辈子。
愿有来世。
这是最后的结果。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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