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缕（二）

敌族入侵，边关告急，一道征兵的圣旨下达到各个村镇。凡满十五男子，皆须随军前往边关打仗。

伊萝村门口，被征兵的男子们站在那，与爹娘做最后的告别。妇人的哭泣，反反复复的叮嘱，飘荡在伊萝村村口。

“阿云，这个给你。” 少年郎宽大粗糙的手掌上握着一条深红色的流苏软璎珞。

阿云拿过璎珞，眼泪就掉了下来。

少年郎慌了，笨拙的想要为阿云擦去眼泪，却又怕手太粗糙，只好拉起袖子，轻轻的擦拭。

“阿云，你别哭啊。我一定会回来的，相信我！…………”

阿云紧紧的抱住少年，“你说的。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滚烫的眼泪落在少年的肩膀，浸湿了衣裳。

“我什么时候骗过阿云呢。我肯定会回来的。我还要娶阿云呢。”

“阿云。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萧瑟的秋风吹着，目送着行军渐渐走远，压抑的哭声溢满整个村口。

眼泪模糊了视线，再也不见少年郎的身影。

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这一打便打了八年。岁月匆匆，阿云早已成了一名道姑。

提着拂尘，走在山间小路上，任露水打湿了下摆。

来到山顶，阿云盘腿坐在石块上，出神的望着远方。

那是当年少年郎离去的方向，这么多年，却始终未曾见过少年郎归来的身影…………

“道姑。”

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缓缓走来，面纱遮掩了面容，一双凤眼看着阿云。

“有礼了。”阿云起身，挽着拂尘，微微点头。

“道姑可是在等一人。”

阿云看着女子，未答。

女子又道：“何苦等一不归人。”

“请勿要胡言乱语！”

“道姑不要生气啊。小女子是否胡言乱语，道姑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他说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一年又是一年，道姑已白发苍苍，却还是没能等回来少年郎。

阿云病倒了，身体很快便消瘦了下去，面容蜡黄，再不见当年容颜。

吃力地拿着深红色的软璎珞，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璎珞。

“道姑啊。还不明白吗？他永远也回不来了。”女子坐在床边，目光看向阿云手中紧紧握着的璎珞。

“你，究竟，是何人？”这么多年，女子的容颜从未变过，一如当年见到她那般。

“道姑这话便不对了。应当由我来问，道姑是想要干什么？”

一瞬间，道观已然消失。变成了阿云常常爬的那座山山顶，阿云也变回了少女模样，坐在石块上，呆呆的望着远方。

“道姑何不放下执念，转世投胎而去。一直制造幻境活在过去，你的魂魄已经撑不下去了。再过不了多久，便会变为一缕没有思想的游魂，最后消散于天地间。道姑，何苦呢？”

阿云道：“他说了，他一定会回来的。我不要离开这里，他回来了…………会找不到我的。”

女子笑了，“一个战死沙场的人如何回来找你。”

“他说了，他会回来的。他不会骗我的。”

女子沉默，不再言语。

阿云望着远方山下的景色，少年郎离去的时间仿佛只是昨天，还说着要回来娶她，一切都历历在目。

只是真的已经过了很久了，久的她都记不起来时间了。

少年郎为何还不归来，阿云真的很想看一看少年郎…………

不知何时，眼泪悄然落下。

阿云抹去血泪，看着几乎透明的手掌。

许久，阿云将璎珞放到女子手中，“如果你遇到他，拜托你告诉他。阿云在这里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娶我呢。”

“我在这里等他，无论多久。”

风吹着，阿云笑了。阳光下，阿云的魂魄如同沙砾般，被风吹着渐渐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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