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历三三六年二月初五,正是春风仍带寒的时候。
别家大都蜷在暖炉旁嬉笑,唯独阮王府的大门还半敞着不断有人进出。
这不是王府中在准备甚么宴会,而是因为三日前阮家的小郡主不慎落入了往生洞中,时至今日已是奄奄一息了。
“我的然儿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娘,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娘啊!”
小郡主唤做阮憬然,封号安平,是阮家独女更是阮王爷和阮王妃的掌上明珠,她往日里受到的宠爱让公主都艳羡不已。
可如今,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九死一生地卧在床上,阮王妃徐淑瑶这颗心都要哭碎了。
“姨母,您是阮家的当家主母,万万得注意身体啊,若是您也病倒可叫王爷怎么活啊!”
站在阮王妃身边的这个姑娘一身白衣,一双漂亮的杏眸哭得红肿,纤弱的身躯看似弱不禁风,正如一朵娇俏的白莲,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她是阮王妃的外甥女肖茹雪,因着在京城读书而暂住于王府,她往日里甚是乖巧懂事会讨阮王妃欢心,虽并不是阮家的小姐但在府中却几乎与阮憬然平起平坐。
“你妹妹从在娘胎时便受了许多苦,现今又遭了这样的磨难。她若是长睡不起,可教我怎么活啊!”
阮王妃是打心底里头疼爱自己这个小女儿,算到今年底这孩子也不过才五百余岁,还是个没什么修为的小青鸟罢了。往生洞可摄人魂魄,就算是当今凤皇也不敢说自己能来去自如,更何况是这么个小丫头呢。
不等肖茹雪再回些什么,外头便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然儿怎么样了?可醒过来了?”
极有磁性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像是怕惊扰到屋子里的人似的。
紫檀木门被推开,来人正是接了消息快马从西塞赶回来的阮王爷——阮微澜。
“姨夫,您可算回来了,妹妹,妹妹就快撑不住了!”
一瞧见阮微澜,肖茹雪的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珠子似的不住滚落,那副情真意切的模样更显她的楚楚动人。可这一番梨花带雨的模样却没能换得阮微澜侧目,她不知,阮微澜戎马半生最不耐的便是哭泣,就连阮憬然也不敢轻易在他面前落泪,更遑论这个他几乎没见过面的小外甥女呢。
"碧玉,带表小姐下去休息,再将外头候着的王大夫叫进来。”
阮微澜嫌弃的模样教肖茹雪兀得愣在原地,像是没想到似的直勾勾地盯着阮微澜的脸,直到碧玉轻声唤她,她才回过神来,极不情愿的跟着碧玉走出了门。
“阿瑶,莫要再伤心了,万万不能哭坏了身子。”
瞧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孩,阮微澜严肃的脸庞上也不禁多了几分忧色。
不断流逝的生命力让他觉得希望愈来愈渺茫,紧紧握住徐淑瑶的手已经出卖了这位让异族胆寒的王爷。
“然儿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了,除了脉象愈来愈弱,一点其他的迹象都没有。若不是有微生先生曾送了我们两颗续命丹,然儿怕是,怕是……”
徐淑瑶不是个不懂事的普通妇人,只是她这些年来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如今眼看着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叫她怎么能冷静下来。
“阿瑶,你有心疾,万不可过于激动。”
两人谈话间王大夫已经被带进了屋中,阮微澜轻轻挥手制止了他要行礼的动作。
“王大夫,请先速速为小女诊治,不必再行这些虚礼。”
精神已经到达极限的徐淑瑶已经昏了过去,阮微澜将她打横抱起来,又望了躺在床上的小女儿,眼眶竟是隐隐有些酸涩,他望着大夫的背影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去了。
王大夫不敢耽搁,立刻为阮憬然诊脉。但愈是探脉便愈是忧心,阮憬然落入洞中的距离不远,身体自然没什么大碍,只是心神却淡得不成样子,灵台之上已经寻不到几分意识。
这往生洞是九千年前凤祖皇为了关押妖族叛乱大军的地方,纵使如今已经沧海桑田,但其中的妖气仍旧让人忌惮。阮憬然不过是个尚未满千岁的小妖,落入其中能捡回全尸已然是万幸,若不是她随身带着护心宝镜,又被徐淑瑶喂了一颗微生先生亲自炼制的续命丹,哪里还能撑到这个时候。
王大夫摇了摇头,这样凶险的情况他已是无力回天,便是天上的药王下凡恐怕也难救她性命。
“王大夫,小女的情况如何?”
等阮微澜安顿好徐淑瑶后,王大夫已经走出了屋子,颓然的表情让阮微澜的心头一紧。
“王爷,请恕老臣无能,郡主的伤,恐怕已经回天乏力了。”
这样直白的结果似乎是阮微澜没想到的,他脚下一滑倚在了柱子上,还未来得及脱下的盔甲因为身体的颤抖而微微发出轻响。
“王爷,请您节哀。”
王大夫对了阮微澜行了一礼微微摇了摇头,抱住医箱走了出去。
近百年来,西塞魔族一脉时常在边塞徘徊,烧杀劫掠的事情也常有发生,可偏偏这些人都被魔族列入叛军之中,凤族多次与魔族交涉,但都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凤皇只得派阮微澜与大皇子凤颛驻守西塞。一来皇家有所动作能稳定民心,二来两人杀伐果决,对魔族也能起到震慑作用。
自打阮微澜奉命前往西塞,足有九十年未与自己这个小女儿见面,虽然每月书信不断,但他看得出阮憬然是日日盼望着他归家的。
可如今,父女二人还未能再见上一面,他却即将要承受这份丧子之苦,怎能不教人心酸,又怎能不教人落泪啊。
“然儿,是为父对不住你。”
阮微澜低垂着头站在门前,时至此刻,他竟是不敢去推开面前这扇薄薄的木门,就连探查的灵识也不敢放进屋中半分,他怕自己进去时,屋子里就已经没有半分生人的气息了。
阮微澜搭在门上的手指颤抖了许久,最终还是收了回来。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不断在阮微澜眼前闪现,阮微澜粗重地喘了几口气,一个转身便消失的不见踪影。
门外候着的婢子个个面容悲戚,谁不都愿踏入屋中瞧着阮憬然咽气。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浓厚的药味,但谁都没发现那张惨白的小脸上缓缓有了些红润,女孩身上极为浅薄的生机又澎湃了起来。
“这是哪里?”
眼前的一切十分陌生,她本能地想要撑起身子,但腿上传来的酸痛感让她根本不敢做出弯曲的姿势,只能拼命地坐起来,倚靠在床栏边上仔细观周围的模样。
瞧着眼前足有十丈高的横梁,她的困惑越来越深,她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前一秒在哪里,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只觉得自己像一张撕碎的纸又被重新拼了起来,那种源于魂魄之上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留下了冷汗。
眼前是间极为清雅的屋子,梅兰竹菊随处可见,装潢虽简单但却不失贵气,只是屋中的药味太浓,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郡主醒了!郡主醒了!”
檀木门猛然被推开,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听见声音而进屋查看的婢子就呼喊着跑了出去,不给她丝毫反应的机会。
脑袋隐隐作痛,似乎有人告诉她她的名字是阮憬然,但奇怪的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阮憬然,可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在闭上眼睛之前经历了什么。
她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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