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圣日耳曼轶事
16 夏沐风的报告
我的习惯是力求简洁和准确,正如一个出色的魔术师一辈子都找不出几个令他自己满意的魔术那样。虽然我那可敬可爱又颇有天赋的朋友总是怀着热切的心情,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和令人敬佩的准确度对我那一点儿微不足道的才能加以描绘和渲染,但在本人看来,那些在小范围内享有盛誉的推理方法十分稀松平常,只有计量智力和归纳总结的方法还算有趣。
我早上八点出去,天上飘着小雨,我原本很喜欢雨天,可惜要保护好那二十张《灾变论》的抄本,所以不得不加快脚步。为一个有趣的小女孩准备礼物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那些尸体在昨天傍晚被发现,至于我几天前的那封信,一直没有回音,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确信没有写错收信地址,要么是被我们的对手截了胡,要么是被忽略了,因为那是一封匿名信。给案件中的重要证人写匿名信也是我的一个爱好,虽说有些无礼,但信件寄出之后,我就会带上此人最想要的东西亲自登门拜访。
对于这座城市,我很是熟悉,如果步行去城区内的某地,最多不过半小时,这次也不例外。八点半,我已经到了她家楼下,在打听到那孩子的门牌号之后,我慢悠悠地上了楼,敲了敲门。
我并没有等太久,令人不快的是,我只能看到她的左腿经历过截肢,并不能通过截肢之后的断面判断手术是否合法,自然,也不能判断是不是非法的。这不免让我有些沮丧,因为在我原本的设想里,由于她母亲奇怪的控制欲,她经历非法手术的概率极高,但我在这一点上无疑碰了壁,猎物和罪证似乎又回到了浓雾之中,这激起了我的好胜心,不过,磨嘴皮子归根结底是使人不快的。
“啊……您是夏沐风?”她问。
本人在其他领域的微薄名声总会在某些时候给调查工作提供意想不到的便利,不过这突如其来而且非常正经的敬称让半截入土的我很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我有那么老吗?”
“比我预想中的年轻多了。”她笑了笑:“有什么事吗?”
“本来想去见见住在附近的朋友,结果人家留了张条子,闭门谢客三天,又不能白来,所以……”
“原来是这样啊,传说中的大画家也有社交恐惧症吗?”她忍俊不禁,从美学角度看,谢漱玉有着鹤立鸡群的容貌:乌黑的头发,白皙细腻的肌肤,神采奕奕,包罗万象的双眸,纤细挺拔的鼻子,淡红色的嘴唇。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成为一流的美人,然而,由于我一以贯之的,机械性(甚至可以说是病理性)的冷静,此等容貌险些泯然众人,不见经传。这一定会招来传记作家们的普遍不满,我的朋友就更不必说了。
“的确,我没什么朋友。”我苦笑着说。
“我猜你是为那件事来的,”她眨眨眼:“进来吧。”
“那件事?”我故意问。
“您完全不知道吗?”她显得十分惊讶。
“除了你经历过截肢手术,有可能是哮喘患者,有些营养不良,并且对艺术品和动物学很感兴趣之外,我对你一无所知。”
“这样的话,您就更不能错过那件事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和蔡恩霖如出一辙的光芒。
“假设出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生物,你的眼神也不会比刚才更期待了。”我笑了笑:“让我想想,不会是遇到什么没有见过的,非常特别的尸体了吧?”
“完全正确!”她不易察觉地笑了笑:“您是怎么知道的?”
“画家的小把戏而已。”
“简直难以置信……”
“我可是传说中的画家,多少有一点儿压箱底的本事,不然怎么养活自己呢?”我由衷感到放心,她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一共有六具尸体,而且生前都被灌过蜡,死亡时间不清楚。”她有些沮丧:“我就知道这一点,除了死状还值得讲一讲,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虽然我很想搞清楚这件事,但一点头绪都没有。”
“也许我可以帮忙哦。”我眨眨眼。
“真的吗?太荣幸了!”她兴奋地说。
“在开始之前,可以请你尽可能的少用敬辞吗?我真没有那么老。”
“但是你看起来总有一种半截入土的感觉……”她笑了笑。
到此为止,我已经很喜欢这个孩子了,从前避之不及的苦差事变成了志趣相投的消谴,这是难以想象的。现在,她成为了调查的另一个起点,会指引我这条老猎狗彻底地咬断猎物的脖子。
“我可以相信你的眼睛吗?”我试探着问。
“我知无不言。”她笑了笑。
“好极了,你会是一位绝对可靠的证人。那么,开始了。”
“第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注意尸体的牙齿?”
“没有智齿。”
“青少年啊……骨盆呢?”
“没有发育,比较窄,而且看体形不像男生。”
“好极了!她们解剖学上的身份确定了。”
“这太简单了!这太简单了!”她笑了起来:“我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第二个问题,你说她们被灌了蜡,具体是哪儿?”
“口鼻,都有蜡的痕迹,很明显。”
“渗出?”
“确实是渗出。”
“那太好了,至少不是死后被泡在蜡里再埋回去的。”
“嗯……我不知道是死后泡蜡观感更好,还是活着的时候被人生灌蜡油来得好。”她搓了搓手,略有疑惑地看着我。
“啊,这倒不一定。”我笑了笑。
“那你怎么看呢?”
“我倒是觉得,迷晕之后再灌蜡显然更保险。”
“迷晕吗?很有意思,可是没法证明啊。”她陷入沉思,要证明这一点的确很难,可她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明。
“用排除法就行,没有哪个凶手能一口气杀掉六个活蹦乱跳的女孩,然后一口气埋到操场里,还没有被人发现,这实在不像人类的作为。”我眨眨眼。
“如果凶手有两个呢?”她轻轻地问。
在我短暂的生涯中,已经见过数以千计的卑劣之徒,这些人中,不乏既恶毒,又狡猾的罪犯。但那些通过警方向我寻求帮助的人在性格上千篇一律,在智力上极端迟钝,甚至令人厌烦。所以,像谢漱玉这样敏锐,热情,态度良好的潜在受害人(Person of interest)是千载难逢的,我几乎动用了全部精力才压下那股狂喜之情。
“嗯……这倒是种新的猜想,但是你依旧不能说服我。因为在活灌蜡油的情况下,即使有两个人,也很难做到不被人发现,暴露的可能性反而更大。而如果是死后灌蜡油的话,不利于埋尸,也就不利于凶手逍遥法外,不是吗?”
“啊,这太简单了!”她微笑着问:“我想,您应该不只是个画家吧?”
“至少不全是,我认识一个已故的老藏书家,他生前的最后一单未结的交易应该是卖给你《灾变论》的抄本,我随身带着。”我把东西交给她:“还有一些赠品,纵腹小鸮和红襟鸟的速写,一并送给你吧。”
“这实在是……太荣幸了。”她的脸上泛出红晕,双眼闪烁着可爱的光芒。
“只是没想到,原本是来完成老人家遗愿的,结果卷进了这样一桩案子里,看来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喽。”我苦笑。
“据说今天早上市局的警察去学校了,估计我妈也要被迫加班,不过你为什么走不了啊?”
“柯南体质喽,每次出门总会碰见几个死人,所以我不太敢挪窝。”
“这样吗?”她大笑:“为什么不去当警察呢?很快就能赚够第一桶金啊。”
“有想过,但是我很讨厌噪音,万一擦枪走火,即使没伤到人,估计我也得不爽一整天。”
“那安静地伸张正义呢?这也是一种方式呀。”她眨了眨眼。
“哈哈哈……我正在这样做,眼前不就有一桩悬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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