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炉沉香屑5

五

杨子规身姿突然挺直，双手被樊小冬握在手里都变得有点局促，他还从未跟任何人照过相。

樊小冬一身海棠色的旗袍，还有多年来学得阔太太们雍容大气的模样，她依偎在杨子规怀里，笑容浅浅。杨子规看着他怀里的女人，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樊小冬拿着这张照片爱不释手，下午一见到林太太就忍不住拿给她看，今天上演的戏曲是《桑园寄子》，表的是晋朝人情冷暖，是个欢喜的戏码。

定是因为今天圆了樊小冬一个长久的愿望，这照片拍了，登记也就是早晚的事了。今天樊小冬不住觉得这戏唱得真好，她可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林太太如坐针毡。

凉凉的风拂过樊小冬和林太太，两个人走在这闹市上，路边丈来长的麻绳上串着风干的无花果干，头上吊着熏鸡，腊肉，影影绰绰的美孚油灯，樊小冬觉得今天的巷子热闹极了。

林太太看着渐渐黑下的夜幕，灰低的云压着这座喧闹的小城，无边无垠，浓得化不开，穿不透。林太太有些心慌，有点语无伦次地指着买鱼干的小铺和樊小冬说：“你陪我去看看那家那个腊肉......”

樊小冬觉得有些许奇怪，林太太从不在路边的小铺买任何东西，但今天心情甚好便也喜笑盈盈地陪她去了。

林太太连这是什么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甚至根本不肯用她细嫩的手去碰这黑油油的东西。林太太心里都快哭了，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有点惊喜地和樊小冬说：“我好像把东西忘在戏院了，你陪我回去找一趟吧。”

樊小冬对今天林太太的反常有点摸不着头脑，眼看着再走个几百米就到绸缎铺了，忽然轰隆一声雷响，天空黑郁郁的，乌沉的风卷下阵雨，路边的树也弯腰缩成了一团。

“明儿个我再陪您去，咱先去我家躲躲雨。”樊小冬把小包遮在头顶，看着林太太支支吾吾的样子，她心里有一丝不安。

雨越下越大，街道上的人却忽然多了起来，大家都躲在屋檐下张望着，樊小冬看见林大帅带着一行人走向了绸缎铺。

“小冬……小冬……”林太太想抓住她，樊小冬却向绸缎铺跑去，忽略了身后林太太焦急地呼喊，他们好像在交涉些什么，林大帅和一行人举起了枪，就剩几步了……就剩几步了……

“砰——”

樊小冬怔住了，她看见几天前被杨子规带进客房的有些鬼鬼祟祟的男人倒下了，林大帅的枪却没有放下，那么下一个——就是杨子规。

“砰——”

第二声枪响，樊小冬毫不犹豫地扑向杨子规，剧烈的疼痛从肩膀蔓延开来。鲜血浸湿海棠色的旗袍衣袖，顺着雪白的胳膊流下，樊小冬跌进杨子规怀里不住地颤抖，冷汗涔涔，像是被抽空灵气的瓷娃娃般跌进杨子规怀里。她用尽所有力气抬起手，颤巍巍递给他的竟是一张照片，他们的照片。

孩子的啼哭声，簌簌的风声，街道的叫卖声好像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世界像是静止了一般。杨子规突然得来的大笔财产，客房鬼鬼祟祟的客人，大帅调查的倒卖军阀，林太太今日的反常，所有事情联系到了一起，樊小冬终于明白了。

这些年杨子规做的买卖并不干净，背地里做着军火的买卖，起初是想攒些钱把买卖做大，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管多大风险他都必须收留那客人。

下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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