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邝诩来了。
他带着一身寒气,直直的盯着我。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像是被我激怒了。一把将我扛起在肩,扔到床上。
成婚数十年来,我们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他压在我身上,我有点讽刺的着看他,他遮住我的眼,像是不敢和我对视。
泪水顺着耳鬓流下淹湿枕头,我闭上眼,可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
明德十年,三月,春,我生下了我此生唯一的孩子,邝诩给他取名邝嘉。
我望着这个孩子,小小软软的一团,他静静的躺在我身边,触手的温软填补了某个空缺。
邝诩好像很喜欢这个孩子,数十年踏入中宫屈指可数,却为了孩子多次留宿中宫。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即便有过好几个孩子,他轻手轻脚生怕弄疼他,会和我请教怎样带孩子,那时他确实像个父亲。
想来真是可笑,我们相识近二十余年,竟能像平常夫妻一般相处。
这样的平和也只短暂的存在了,宫中孩子易早夭,邝嘉也不能幸免于难,他中了毒。
小小的一团,高烧不退,烧了好几天,身体烫的出奇。
宫中太医用尽办法却不能挽救他,那一刻我的心就像是死了一样。
邝诩大概也很难受,他像他在的时候一样,每日都来,站在我旁边,看着我摇晃邝嘉曾经睡过的摇篮。
他拽住摇篮,让我不得晃动,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沈明姝,我知道邝嘉死了,你很难过,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哭着喊着要从他怀里挣脱:“不会的,不会的!”
他死死的搂住我,亲吻我脸上的泪水:“明姝,会的,一定会。”
我踢他,咬他,让他滚,他还是死死地搂住我,好像是在安慰我,也好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我将邝嘉的东西都烧掉了,就像邝诩说的那样,重新开始。他日日留宿中宫,我像其他妃子一样迎合他,我们也像寻常夫妻一样。而我却整宿合不上眼,我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邝嘉对我笑,他告诉我,娘亲,我好疼。
陈婉瑜大概没想到我这般软弱的人竟会回手,而且是用那样的方式,一击毙命。
陈婉瑜本就是个独大的,入宫这些年在她手上不知道折损了多少子嗣,我本不愿理睬,如今件件事皆有证据着落。
我将那些证据扔到她脸上,冷冷的看着她。
本身这些事情都是宫中污秽的手段,而我却将它铺开,放大,闹的众人皆知。
邝诩即便有心护住她,却抵不住众臣上书。
“毒妇陈氏,迫害皇嗣,罪无可恕!”我一字一顿的念给他听。
我笑着看他,眼里满是讥讽,你也感受到我的痛了吗?
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他把我抱在怀里,任我如何挣扎都不放开。
谁也没想到,一代君王竟会流泪。我在他怀里他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衣襟,我冷笑着,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明德十一年,三月,春。太医把脉,说这是喜脉,邝诩很高兴,而我却开心不起来。
他轻轻摸我平坦的小腹,对我腹中的孩子充满期待。
我不知道在报复谁,我并不期待这个孩子,很多时候,我竟然想喝下断子汤流掉这个孩子。
后来,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
邝诩要给他取名,我冷冷的说:“邝嘉。”
他皱了皱眉,却没有反对。
我看这个孩子就想到了上一个孩子,我是一个没用的人,我只能将自己躲在祠堂,和姑母一样,吃斋礼佛,仿佛这样才能减轻我的罪孽负担。
明德二十七年,国君驾崩,而我在那一方小小的祠堂忏悔了十七年不曾出去。
我终于出来了,我的孩子也十七岁了,看着他眉眼精致,像极了年少时的邝诩。
我看着他穿着皇帝的朝服,恍然间我像是看见了那年河对面放花灯的邝诩。
我回到曾经的宫殿,与记忆中的无差。我走到邝嘉的摇篮前,像是他还在,晃动着摇篮,却不小心露出了摇篮底下的东西。
我拿过来看,那是一尾纸鸢,与刻着我名字的那一尾一样,只是更加崭新,铜铃上刻着的是“吾妻明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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