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十七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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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塞

静谧的空气中散着海棠淡淡的熏香,黎鸢捂着受了伤的左肩,心中略略咒骂着,从被咬处蔓延开的痛意虽是不大,却异常的清晰。

清晰明了的痛意蔓延着,如同春季蓬勃生长的藤蔓,夹杂着荆棘,刺的人体无完肤;又似明媚春日里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人措手不及。

黎鸢捂着肩,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唤她,不悦的昂首撇了眼前方,便见不远处的秋海棠树间,楚洵正叼着朵海棠,白衣似雪,目光饶有趣味的望着她,桃花眸中写满了“戏谑”二字,看的她头皮发麻,只想赶紧离开此地。

她今年不过十七,青春上好的女儿家,待字闺中时其父便常语重心长的对她说“男女有别,女儿家应当自重。”

在她眼中,楚洵同楚离没什么两样,同样的表里不一,登徒子,不过是一个内敛些,一个事事写在脸上,挂在口里头罢了。

但无论是那种,黎鸢都异常的讨厌,讨厌他们不羁放纵的言论,讨厌楚洵明目张胆的轻挑,讨厌楚离不合时宜的触碰。

楚洵本身就生的好,跟个妖孽似的,不同于楚离满目的清冷寡淡,那双桃花眸似含情脉脉般瞅着树下那人,四目相对间,风月骤停,古人有道是“人比桃花相映红”,怕不是指的就是此。

黎鸢着实是被气着了,虽是眸中怒意横生,却仍把控着面部的表情,不让自己失了礼数与规矩,“楚公子当真是好闲情……”最后三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韵味。

楚洵微微有些一怔,打算折枝的手停在半空中,满天嫣红夺目,妖冶而又极具魅惑,半晌,传来那人低络络的笑声,“有佳人相伴,自是闲情逸致。”

明明只是句简单的调侃,偏偏此斯还逐字逐字的嚼,颇是蛊惑人心,潋滟的桃花眸微眯,似暗夜中落了单的狐狸,窥探、玩味在那双眸中交织着,复杂又难以看破。

入了秋的天在早晨颇有些凉意,秋风萧瑟,海棠花落,那人笑意嫣然,鲜红的海棠衬着那人的白衣,映入眼帘。

许是玩够了,楚洵随手拂去身上的落花,枕着右手,整个人都躺在较为粗干的树干间,唉声叹气道:“是谁说中原人都讲究知恩图报的,怎么我救了你,你反倒对我冷言冷语的。”

黎鸢屏息凝视,杏眼明媚却噙着怒意,今日的天不似以往那般明媚多阳,阴霾挂悬,几只麻雀的啼叫打破了寂静,少年眉目带笑,放荡不羁似七八月的风,捉不着,看不透。

黎鸢捂着左肩,强颜欢笑的说了句“再会”,朝着树上的楚洵行了行礼,不再理会那人诧异的询问,头也不回的加快脚步逃离这里。

楚洵含笑望着黎鸢纤瘦的背影,叶丛簌簌下眉眼如画,收回目光,他眯着眼瞧着者满目鲜红的海棠,眉宇是一如既往的桀骜。

想来……楚离应当玩够了……该收网了吧……

的的确确,此事拖了已有五日,楚离也不愿再拖下去,当日了易了容去了医馆外守着,这一守便是三个时辰。

今日他未曾守到人,便又守了一日接着是第二日,到了第三日,他瞧见了那日见到的汉人,见着那人鬼鬼祟祟的从一家客栈中走出来,楚离眼眸垂了垂,跟了上去。

二人走了两条街,那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步伐也快了些,湍急的人流中,直到再也瞧不见跟着自己的那道身影后,那人终于松了口气,走进了一个漆黑幽暗的巷子。

熟料下一秒,楚离便出现在了他身后,他环抱着双手,冷眼瞧着那人,“怎么不跑了?”

他就好似深渊般,让人恐惧,让人措手不及,只得节节败退。

眼瞧着楚离朝着自己步步逼近,那汉人不由得攥紧了手,捏出一把汗,步步后退间,故作镇定:“你……你想做什么……”

楚离素来不喜言语,除开偶尔玩心大起时会同黎鸢调侃两句外,对大多数人都是高高如谪仙般清冷疏离。

楚离不理会他,只是步步逼近,直至将人逼到墙角,眼瞧着那人身后是凹凸不平的石墙,青苔爬满墙头,在秋季的早晨染上水珠雾气。

开门见山般道:“你杀人了。”

似是未曾料到楚离会这般说,那人怔了怔,眼神开始飘忽不定,却偏要强装镇定,“你…你胡说,你信口开河,我…我怎么可能会杀人…”

楚离没有回应他方才的那句话,而是继续徐徐道出先前的那句,“你杀人了,是鹤顶红。”

那人吓得双腿一软,猛地跪在地上,向着楚离不停的磕头,边磕头边说自己不是有意的,说他是一时鬼迷心窍受了他人的银子故而才将那过命穿肠的毒药卖给人的,具体用去做什么,他也不清楚。

楚离冷眼瞧着匍匐在地不断磕头求饶的人,眼中掠过几许厌恶,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其实他也并不完全确定那药是否就一定是此人售出,只是那人瞧着他鬼鬼祟祟的模样,心中起了几分猜忌,在此蹲守三日,好不容易捉到这条“大鱼”,若不试探一番,岂不是白费了他这几日的辛劳。

楚离心道:此人虽然瞧着不怎地,但想来也是个惜命的,若能借此套出些有用的消息,也不失为一种良策。

楚离面色凝重几许,叹了一口气,颇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毒死了人,还是苗疆大祭司的心腹,据我所知,中原和苗疆是近几年才开始再次通商的吧。”

那人面色变了变,明显的惶恐和心虚。

此言不假,过去的时间中,因为苗疆有近二十多年不与中原通商,导致大多数物件都只能卖去西域,经过河西走廊,常有人会被满天黄沙吞噬,消失在沙漠中。

后来新一任的大祭司继位,开了苗疆与中原往来的道路,允许中原来到苗疆通商,互谋互利,在此长达二十年的漫长岁月中,苗疆同西域各国的关系逐渐缓和并趋于稳定。

许是因为苗疆同西域的关系逐渐好转,而对于中原一直保持疏离敌对的态度,以至于西域都同苗疆开始对中原采取漠然措施,中原商贾去往西域经商,往往都是落不得什么好。

眼见着这来之不易的平和即将因他一人而被打破,那人心中便是惶恐不安。

人总会在最害怕的时候说出事情的真相,内心的恐惧与焦虑总会叫人惶恐不安,从而惶惶不可终日。

而怀疑与背叛就像是一母同胞而生的亲姊妹,当怀疑开始浮现的瞬间,背叛就开始苏醒,怀疑从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形成的,但背叛仅仅只是刹那间的事情,人永远不知道,站在自己身后浅笑吟吟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因为对所以人的不信任,所以楚离一直防备着所有人,从他在祭台上望着姜凌沉思时,从他对黎鸢的试探,对飞鹰出手,无一例外,他在怀疑,他在怀疑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事实证明,他的怀疑是对的,那个巫师的死,便是最好的证明,但……他知道,那糕点,不是姜凌送来的。

苗疆中人喜辣,十三州更甚,若是送,也断然不会加上蜂糖,此举无疑是多此一举,非但不讨人好,反倒落人口舌。

最后在楚离再三询问下,那人终是选择松了口,他说自己是从菰城来的,本想着做些小本买卖,熟料有人找上他说要买他这里最好的毒药,他原是不想答应,奈何那人给了他十两银子,他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楚离冷眼,沉默半晌,幽幽然道:“你可曾看清他的脸?”

那人似是回忆,皱着眉头,“嘶”了一声,“没看到,当时夜黑风高,他带着面具,只不过我看人很准的,我知道他不是中原人,”那人笑眯眯的说着,“但是他汉话说的很标准。”

楚离心中明了,随手掏出二十两银子扔在那人身上,漠然开口,“别走漏了风声。”

那人感恩戴德的收了银子,忙磕头谢恩,说什么“多谢公子不杀之恩”“多谢公子高抬贵手”之类的话,楚离听着心烦,面色仍旧漠然,随手抬了抬,示意他起来。

有了这汉人的指证,日后行事也就轻松多了。

楚离在走到巷口的时候顿了顿身子,转身又走了回去。

那人见着楚离又返了回来,生怕其反悔似的将银子收到袖子里,笑嘻嘻的对楚离说:“不知公子还有何贵干呢?”

楚离默了默声,半天没有言语,他思绪很乱,具体为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盯着那人瞅了半天,也想了半天,终是开口,“你是从菰城来的?”

那人猛地点了点头,心道此人问这些做甚,莫不是日后要去菰城游玩或是经商?

眼见着气氛有些尴尬,那人连忙赔笑,贱兮兮的探过头来,“公子可是再想哪家的姑娘。”

那人眼中一扫先前的阴霾,带着好奇与窥探的伸过头来,眼瞅着楚离冷下的神色,顿时一切明了,闭了嘴。

商人最懂得的就是察言观色,做官也是同样的道理,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往往都成不了什么大的气候。

半晌才听楚离开口询问着,“你可知……菰城黎家…”本想直接询问,又觉得不大好,故而话在嘴边便改了口。

那人愣了愣,随即笑道,“那是自然,黎家在菰城出了名的百年世家,书香门第,素来以孤高傲骨著称,几百年了,都是这个规矩。”

几百年了……倒是个大家族……

那人笑意嫣然,意有所指的点了点头,“没想到公子还和黎家有渊源啊。”

楚离不愿回应这句话,索性岔开话题,“你这可有些别的什么,例如簪子。”

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貌似……面上有些绷不住,他心中懊恼转身要走,便忙被拦住,“您先别走,有有有,你要哪种的,我这儿,指不定就有呢。”

楚离估摸着自己近日绝对是被鬼上身了,或是脑子有问题了,才会不假思索的说出那句,“要梧桐花的。”

簪子买了,毒药也拿了,供词也逼着人写了,只是……该怎么送呢……亲自去,貌似有些丢面子……算了,改日再说吧……

这日夜里,楚离召了飞鹰服侍在身侧,自己则是在提笔写着白居易的《琵琶行》,当写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时,楚离骤然抬了头。

暗中睇了眼飞鹰,转而继续写着“嘈嘈切切错杂弹”,提笔过程中风轻云淡的开口:“话说,我昨日里捉了个汉人,鬼鬼祟祟,怕是居心裹测。”

飞鹰心中猛地一跳,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是吗,那大祭司打算如何审问处理。”

楚离仍旧描摹着,用狼毫笔在砚台中沾了些浓墨,便开始一笔一划的写着“错”字,“自然是要细审,现如今就关在暗牢中,若是审不出来便将人放了。”

“若是审出了些什么呢。”

飞鹰攥紧手,手指关节被他攥的作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头调整自己的情绪,“抱歉大祭司,属下也是担忧您的安危。”

暗夜中的秋风吹过树梢,四周寂静,唯有鸟兽的啼叫和树叶的沙沙声传来,良久才听楚离嗤笑一声,“那么,他身后的人,也必须一网打尽,跟着他一起死。”

飞鹰默了声,再也没有说话。

楚离特意将错字的最后一笔写的重了些,侧着头冲着飞鹰笑道:“瞧瞧我这字写的如何。”

飞鹰收回思绪,见那字体字正腔圆,雄浑有力,不由得称赞道:“祭司大人这字写的着实是好,”当他瞅到“错”字时,瞳孔猛地一缩,“只是这错字……是不是过力了些。”

楚离嗤笑着望向窗外,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示意飞鹰退下。

无需多言,他想……今夜怕是就可以该收网了……

这个“错”字的的确确是他有意为之,若他能懂……能迷途知返,倒也不是不能给予其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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