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送不出去的电影票和一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哪一个更令人心底升起无言的落寞。
也许答案,早已随着纷纷落下的雪絮融入无数张显示两地来往的陈旧的国际机票里。
那些如同薄雾般暂停在记忆的楼阁中的机票,被主人完好无损地轻置在办公桌的最后一格抽屉里。
比起聆听电话那头机械式的自动回复,宿禾宁愿选择去公司附近的Odeon影院看一部夜间电影。
至少,他可以不必为一场自导自演的游戏而失落不已,也不用为石沉大海的静默而心乱如麻。
所在的公司离那家影院不远,或许是一种难言的幸运。
这使他可以像那些观影者一样怀着忐忑的期待,等待荧屏上缓缓呈现心中所想的画面,算是在投影里闪烁的光明里觅得一丝微弱的慰藉。
这个周末的夜晚,宿禾如同往常一样,将掌心摩挲很久的机票轻轻放回最后一格抽屉,仿佛守护着一个永远无法诉诸于口的秘密。
推脱了同事热情的聚餐邀请,他独自一人披着一身碎雪走进熟悉的大厅。“两张票,谢谢。”多年形成的默契,他无需多言,订票台的服务员就已经明晰了他心底的那部电影。“老规矩,五号厅,拿好您的票。”他微微颔首,抱着一束色泽绚丽的向日葵,随着浮动的人流穿过售票口,走入对应的影厅。
宿禾将花束放在离他最近的位置,松了松脖颈处的围巾,安静地坐下等待。与其说,他在等待一部早已熟知内容的电影,不如说,他在等待着那个不可能到来的人。他心里很明白,自己不该抱有这一丝侥幸的希望,但他仍然愿意选择相信,她会来。只为了,当初她看完电影后感叹的一句:“如果我们最终会像他们一样分开,偷回一英尺,我还是要拥抱你。”
那时的他微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在她将要嗔怒之前用行动告诉她,“我们不会这样。”他借着屏幕忽明忽暗的阴影温柔地亲吻她粉嫩的唇瓣,凝视着她只对他一人吐露羞涩的星眸,在荧屏重新绽放星芒的前一秒松开她,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粉色的虚幻泡影。
当荧屏上的女主角不断缩短台球杆的长度,朝着男主角靠近时,他抿抿嘴,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与映日葵相知相恋的种种过往,却与往常的心境不同,在这一刻,他仿佛脱离了跨国奔赴的艰难与被迫分离的沉重。也许,只有这一刻,他才能与记忆里的自己重叠,从心所欲地与她紧紧相拥。只可惜在现实里,他的女主角不会如同电影里的那样拥抱他了。
最精彩的片段已经过去,后续的剧情于他而言失去了特殊的意义,他本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但刻在骨子里的礼仪使他耐心地等待这部影片的完结。等到人流渐渐散去,他起身将座位上的向日葵宝贝似地抱回怀里,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影厅。与周围走走停停,看起来兴致盎然的情侣不同,宿禾神色淡淡地拢了拢围巾,步伐稳重,任由雪珠滚落发间,自成一派遗世而独立的谪仙气质。
这时,后背突然被一团软乎乎的手掌拍了一下,他愣了一下,转过身去。戴着熊猫头套的人偶正仰头望着他,胖乎乎的熊掌指了指脖子上挂着的木牌——用英文写着“亲爱的朋友,我可以拥抱你一下吗”的字样。或许是因为内心深处被孤寂笼罩,他没有拒绝人偶的请求,在人偶抱住他的精瘦的腰身时,也微微俯身给了它一个温柔的拥抱。
巧合的是,这温暖的一幕刚好被过路人用闪光灯捕捉下来。不过,宿禾并不在意这些,他向熊猫人偶礼貌地告别之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真是个礼貌的小哥哥!葵,你要的照片。”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人海,熊猫玩偶才转过头,接过“路人”朋友手里的照片,“谢谢你了。”
点点蕊瓣似的莹白雪星仿佛一通跨国的电话,轻盈穿越地祖国边疆,飞过伦敦的街坊巷陌。她想,这个夜晚应该不会太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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