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下课铃悠悠地回荡在耳畔,仿佛揭开了月色的帘幕。路过疏疏风影穿过的走廊,耳边隐约接续着一声又一声低沉的虫鸣,宛如奏响贝多芬的钢琴曲。独自一人停留在月光洗涤的台阶上,品味着月凉如水的片刻清欢,人世间少有的满足也不过是如此。
不知不觉中,夜色渐渐深邃,被街边燃着的橘色路灯点染上几笔秾纤合度的光晕。刚从学校徐徐走出来的映日葵突然不想回家,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回去之后又将继续忍受酒鬼父亲近乎疯狂的谩骂,在静默的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确认母亲抛弃他们离开的事实。
如此想着,她的指尖下意识地将身侧的裙裾攥出几抹略深的皱痕,在这样麻木的生活里,她的心早已厌倦。轮回广场的路灯将她单薄的身影拖得很长,星光般璀璨的光圈将她与外界的喧嚣隔离开。她的眸光陡然落在一家已经关门的玩具店的橱窗上,那只她心怡的玩具熊静静地坐在那儿,似乎等了她很久。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只听见心跳的声音。身无分文的她踌躇地站在精美的橱窗前,仿佛和她穿着那件并不合身的校服外套走进甜品店时一样的心情。
“你站在这里已经看了很久了。”一道冷冽如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微红着脸转过身,抬眸望向双手插兜,看起来有些张扬的银发少年,张了张嘴却干涩的吐不出一个字。似乎是看出来她的窘迫,少年清咳一声,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好看的圆珠笔递给她,“…喜欢的话,就…写个欠条带走它吧。”女孩倔强地撇过头,没有接过他的笔,“你看错了,我…并不是很喜欢。”“可你…”少年盯着她沉默了片刻,便侧身绕过她。映日葵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莫名有些低落,也许明天就会被人买走吧。脑海中正胡思乱想着,她的怀中突然被塞入一只毛绒绒的玩具,她猛地回过神来,那正是她看中的小熊,萦绕着一股虎耳草的淡淡香气,却莫名地击中她心底的柔软。
她鼻子一酸,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一方带有虎耳草芳香的手帕轻轻地抚上她微微湿润的眼睛,头顶伴随着少年小声地懊恼,“你别哭啊。”这略带慌乱的温柔使她有些好笑地望向他微闪的眸光,和怀里的熊相比,眼前的少年似乎更加可爱。“你…笑什么!”银发少年俊秀的脸上浮起两团红云,语气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没什么,只是想问你,刚才说过的话还作数吗?”“当然!”少年微扬下巴,轻轻勾起唇角。映日葵欢喜地接过少年手中的笔,龙飞凤舞地在刚才的那条手帕上记下欠据。“谢谢啦,等我钱攒够了一定再来找你!”静静地目送着女孩蹦蹦跳跳地踏着一路月光的背影渐渐消失,少年便将手帕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回口袋,心想,字写的马马虎虎,脾气倒不小。
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十年之后,这个承诺才最终实现。映日葵有些兴致缺缺地被好友哄出来逛街,在路过那家有点熟悉的玩具店时,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望向木门上被徐徐清风摇得清脆作响的铃铛。“怎么了?”好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突然想起有点重要的事要办,你先去吧!”映日葵朝她露出一抹歉意的微笑,便径直推开那扇门走进去。前台接待她的人并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摁住心头淡淡的失落,问那欠条如今是否还在。对方略带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告诉她,自己并没有收到她所说的那样一方欠条。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那人给耍了,映日葵有些气愤地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记忆中那道清冽的声音叫住,“等一下。”“耍我很好玩吗?”她回过头瞪了一眼逆光而来的某人,司霍尔被她瞪的有些莫名疑惑,沉默了片刻,但望着那双喷着火气的琉璃目,轻咳一声,有些别扭地道了歉,“错惹…”映日葵心中郁结的情绪一下子淡了不少,面上却是一副非常大度包容的表情,“罢了,懒得和你计较,我今日过来,便是为了履行诺言的。”说着从包里掏出手机对着桌面上的微信扫码,现在的她已经有能力为当初的喜欢买单。听到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她微勾红唇,挑眉看向面前木头般杵着的司霍尔,她好像已经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想逗一下他,“就没有别的什么话想对我说么?”“嗯…没丢…”她猝不及防地落入带有虎耳草清香的怀抱,他像只委屈的大狗在她的颈间微蹭,有些痒痒的,挠进她心里。她感受着对方隔着毛衣传来的炽热的温度和加速的心跳,突然觉得这种表达方式也挺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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