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梓:这人世,初处时繁华似锦,惊鸿一刹,可若是处久些了,便能察觉这一切不过是寂寥平淡罢了。可又是何时,我所处的世界失了繁华,少了人气,淡了温暖,却又戏剧般的,多了这份苍凉的孤独呢?
她一语朱唇微微启动,千年未语,如今却只落得自言自语,心中莫名一种空落感。
她抬眸望向那几乎是昏黑的四壁,无力的手随即缓缓抬起。
她似是想接住什么东西一般,抬起手来,可映入眸底的只有这微弱的光亮,手中拖起的只是虚无。
此处,雷声轰呜,嘈杂乱耳。
没了安静的痕迹,这几乎是昏黑的四处仅仅射进一缕明显微弱的白光。
这光,于她似是枯竭的大地迎来的甘霖,似是隆冬后照射而来的第一缕春光,更似是这大千世界里存在的丝丝缕缕的温情。
谁也不会知道,这一道很普通的光对于她的意义?
不,不是意义,而是……伤害!
多可笑!
这照亮一切的白光于她,无亦于伤口上撒盐!
可是,回顾千年时长,她每次抬手着妄想抓住这一缕白光时,眼底还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一道异常普通的白光啊,或许于她便是徘徊在孤独的边缘里唯一的陪伴了吧。
自她来到这九重天的弃谷——镇妖谷时,她的思绪就只停在了无尽的折磨中。
她只记着,在这里渡过的第一年,是蛊毒噬心!
第二年,是冷热交替的蚀骨!
第三年,是万箭穿心、日复一日的疼痛!
第四年,是一道道令人几乎魂飞魄散的天雷!
如此四年为期,四年轮回,循环往复了上千年。
折磨便罢,她一身自由也埋葬在了这片十分贫瘠而荒凉的弃谷中。
一个不宽大的牢笼啊,也不过是别人限制她一身自由的工具罢了。
正如这镇妖谷般,明面上是镇收妖魔,以免为祸世间。
最后也不过是囚禁那些忤逆了仙家之人的生物罢了。
多好笑!!
总是有人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是小人行径。
萧泽立:“如何?此地可佳?”
伴着那一道金光的闪过,一道异常动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这不宽大的四处响起了阵阵回音。
随着那道声音而来的,是位立于牢笼前面的少年。
他就那样立着,一身纯净的白衣,背手而立,那照过的白光如日光般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听见声音,鸢梓不禁抬目望去,那原本暗淡的目光里闪过一道光,那道光里夹杂的是一丝丝的窃喜。
可当她的目光扫过来人一眼时,那目中的光便又再次暗淡下来,连那仅有的一丝窃喜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人未闻有人回应,抬眸望了一下蜷在牢笼中央、衣衫褴褛的女子。
那时,他刚好对上她那渐渐暗淡的目光,可那时自己眼中流露的不是那充满怜悯的目光,而是对眼前之人的嘲笑。
萧泽立:呵!
一阵似毫无波澜的轻笑,却蕴含着数不尽也道不出的嘲讽,也夹着一份隐匿的悲伤。
萧泽立:千年了,可是悔了?!
他移开了目光,似是在自言自语。可这话又像是专门对她说的一样。
鸢梓:悔?呵!
她嘴角勾起一个好看而又充满着自嘲的笑容,给人一种十分悲凉的感觉。
悔?她自认从未弑过神、人,亦未有过逆天之举,她有何事需悔?
只是她不知道,或许是说她忘了。
有一事,或许她真的该悔了……
萧泽立:忘了?!
萧泽立一阵轻笑而过,那异常好看的笑意里带着自嘲,目光中亦带着浓厚的恨意。
观她神色,正如他所料。
世有沧海化桑田之说,那忘一个人,只需时间,如此而已。
萧泽立眉目一闭,咬紧牙关,拳头在不经意间已然紧握。
萧泽立:“我曾有一兄,仙家唤其无尘上神。”(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出下半句)“可熟知他之人都喜唤他萧、子、皓!!”
当提到“萧子皓”这个名字时,一阵金光又给这静寂而昏暗的地方添了一抹色彩。
原来,那名字一出,他的恨意就会更浓,而杀她的心也会滋生,如此一来那贴身所用的佩剑就会感应主人的情感变换而显现出来。
可那笼中之人一闻此名时,已然呆愣在了原地。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那个名字感到如此地熟悉,甚至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对这个名字的熟悉程度。
因为她早已麻木的心绞痛着告诉她,她认识这个人,而且这个人对她来说异常重要。
鸢梓:呵!
一阵轻笑闪过,那一滴滴充满苦涩与悲痛的泪水划过了她已然狰狞的面庞。
她抬起手缓缓拭去,她就这样看着,看着自己手里因拭泪而沾上的泪滴。
究竟过了多少个春秋了,竟久得连她都忘了自己流泪的样子了。
鸢梓:他可还好?(声音颤抖,已染了哭腔。)
其实她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好。
但是她宁愿就如此,也许,这便是她的所有安慰了。
萧泽立:好?是啊,他很好。
好到归不了大陆,入不了轮回,好到就连他的一缕残魂存在都是一种错误!
所有的仙家乃至魔界之人都晓得,他萧子皓已然不复于世。
谈此好彼坏的,如今……又有何意义呢?
萧泽立:“若不是他相求,你觉着你可会活到今日?”
萧泽立收过那一剑,甩手转过身,目光也随即移开。
此处有白光,却也比不上外面那般光明四溢,朦朦胧胧得犹如身处雾气中。
在那一阵无尽的朦胧中,几乎是吞噬了萧泽立的身影。更是无人知道,在他转身过去时,那一行清泪就划过自己那俊逸至极的脸颊。
仙家人知道,萧子皓在意他,可却少有人看得出,他自己也在意萧子皓啊。
他在意萧子皓,把他视为自己一生所博的动力;他敬他,把他视为知自己的知己;他护他,就算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辞。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说的护他到头来却是他拼了命地护自己,自己说的在意他到头来还是他对自己的在意超过了世俗的眼光。
他也知道,萧子皓最在意的也莫过在这牢笼里的人罢了。
可他就是不甘,世间百态,为何他独独愿为此女拼上一切?
他总道着萧子皓所作所为不过是徒劳,迟早有一日他会毁在鸢梓的手中,。
可是,他清晰地记得,那一日萧子皓笑了,他说,即便是那般,他也甘之如饴。
在那朦胧中,他抬起手拭去了那一行泪,继而转过身来望着那依旧蜷在中央的鸢梓。
他充满怨恨的心头微微一紧,似是重新染上了一层浓厚的悲伤。
是啊,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多想轻轻唤她一声小梓啊,可惜……
鸢梓挣扎着站起,看着眼前之人,眼中带着那千年来都不曾有的光芒。
鸢梓:“他,可回来了?”
问这一话时,萧泽立便清晰地见着她那一抹如朝阳般娇美的微笑,眼中存有着令这世间都为之惊叹的星辰大海。
萧泽立:“千年闪过,若他回来,未必会来寻你。”
其实他们彼此都知道,关于千年前的大劫,萧泽立在怨她、恨她。
若非如此,千年前的好友又为何成了如今的刀剑相向的局面呢?
可也只有萧泽立自己心里清楚,其实他自己说了违心的话,也曾做过违心的事,同时也犯过太多的错事。
或许,于他眼里,帮萧子皓便是他此生犯过的最大的错误罢。
古往今来,没有人比他了解萧子皓。他知萧子皓向来寡言,却愿意于鸢梓面前变得话多,他懂萧子皓向来也待人冷漠,可他也愿意在鸢梓身前柔情似水,他明萧子皓对大多事也是漠不关心,但是只要一涉及鸢梓之事,他却愿意付出一切。
萧子皓待鸢梓好,各仙家之人都心知肚明,也就唯有鸢梓不知。
人们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果真如此。
可若他不帮萧子皓瞒她,或许千年之劫便可避免罢。
鸢梓:“是啊,他所倾心之人,从来不是我。”
一行清泪滴落而下,她本就绞痛的心又在无意间像是有人在她心里插了一刀,那一刀,很疼却也很讽刺。
他教她梁祝两情相悦的喜悦,教她七仙女与董永的勇敢,教她牛郎织女的不离不弃,可他却没有教她,一厢情愿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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