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饴:“小舅舅?”
正说话间,突闻有人喊叫,二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却见吕饴(吕甥,献公外甥,姜姓吕氏)正迈着大步朝这边走来。
公孙枝:“原是公子饴来了。”
羊舌突:“原是公子饴来了。”
公孙枝和公孙突不约而同地说道。
吕饴:“见过大子!见过小舅舅!见过突弟弟!”
吕饴向众人一一见礼毕,便直接坐到了公孙枝的身旁。
公孙枝:“那日听游余说,你早随母亲去了封地,说是天气转暖前便不回来了,怎的今日又回曲沃了?”
公孙枝问道。
吕饴:“嗨,还说呢!我母亲原是喜静之人,加之冬日里身子不爽利,所以便要回封地修养。可偏我那妹妹最喜热闹,听闻腊月朔日要举行饮至之礼,愣是吵着嚷着要来观礼。”
吕饴一说起话来便滔滔不绝,看起来便是一个爽利之人,公孙枝和公孙突相对笑了笑,便听吕饴继续说道:
吕饴:“我母亲拗她不过,只好允了让我带她来凑个热闹,所以昨日便回曲沃了!”
正说话间,便突见眼前娉娉袅袅,正有一十四五岁的女孩,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上前来,又向众人见礼。吕饴也起了身来,拉着那女孩儿向众人介绍道:
吕饴:“这便是我那爱凑热闹的妹妹,吕姜,在家里母亲都唤她子芸。舅舅如果不介意,可以叫她芸姜!”
季姜子芸:“小舅舅好!突哥哥好!”
女孩娇羞地向两位公孙致敬。
公孙枝:“好……”
见了这个所谓的“外甥女”,公孙枝竟是一脸绯红:
公孙枝:“你……你快请坐。”
吕饴在一旁看得真切,便笑呵呵地说道:
吕饴:“便坐到小舅舅身旁吧,也好让他给你讲些没听过的故事!”
羊舌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公孙突忽地在旁吟唱起了诗句,随后又赞道:“
羊舌突:初听这《硕人》时,以为那不过是狂悖之人的妄语,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精致的女子?谁知今日竟果真见到了。”
说罢,脸上也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吕饴看到这两人晕红的脸,便不自觉地拍着大腿笑道:
吕饴:“才几日不见,谁知突弟弟竟也到了思慕少艾的年纪!来日见了富顺舅舅,我倒是得提醒一句,要早日为弟弟下达议亲才好!”
公孙突忽地感到十分不自在:
羊舌突:“表兄这说得是哪里话!自来男子都是要等到二十岁成年之后才开始下达纳采,我如今才刚满十六岁,婚娶时日尚早,表兄莫要再拿人取笑了!”
吕饴:“我倒还没说什么,你便先恼起来了,怎么这么不经逗?”
吕饴大大咧咧地坐到公孙突的身旁,用手搭在他的肩上,忽然问道:
吕饴:“说起富顺舅舅,我倒想起一事。今夏富顺舅舅对我母亲说,他府上有一医者,对冬季咳喘之症颇有所得,想必对母亲的病会有所帮助。只因舅舅一直征战未归,母亲也不好去府上直接请人来看,以至于拖到了现在。这次来时,母亲特地命我要把这件事给办妥了,谁知回了曲沃便只顾着贪玩,竟差点把这要紧事给忘了!不知富顺舅舅今日可也来了武宫?”
羊舌突:“来是来了,不过今日晌午有大朝会,午后还要举行饮至礼,叔父手头事务繁杂,怕是没有空闲吧!”
公孙突低头小声答道。
吕饴:“哦!”
吕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吕饴:“那富辰表兄呢?他可随你一起来了?”
公孙突愣愣地点了点头,吕饴二话不说便将他拉了起来,说:
吕饴:“正好!你带我去寻!我正有事要找他呢!”
公孙突转头看了看子芸姜,心中有一百个不情愿,可又不好推拒,只好硬着头皮跟吕饴出去了。两人这一走,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公孙枝、子芸姜和申生兀自在原地发愣。
三个人都无话可说,尤其是公孙枝,当他闻到了从子芸姜身上散发出的少女香气,便更感到手足无措,刚刚微微发晕的脸便被憋得更红了。眼见气氛尴尬,子芸姜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寻了话题问道:
季姜子芸:“平日里都是你陪着大子的?”
公孙枝:“嗯!”
公孙枝吃力地点了点头:
公孙枝:“平日里父兄都忙,所以就只有我……”
季姜子芸:“那他一定很依赖你吧?”
公孙枝继续点头:
公孙枝:“那当然……”
季姜子芸:“哦!”
子芸姜也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陷入了沉默。
公孙枝内心翻江倒海,不断地想找到新的话题,只是越是着急,脑子便越运转不开。过了好一段时间,才磕磕巴巴地问道:
公孙枝:“你……你从齐国来,齐国……可好吗?”
季姜子芸:“啊?好……好什么?”
公孙枝:“没……没什么……”
看到子芸姜眨巴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公孙枝突然心跳加速,局促地回答说:
公孙枝:“我……我是说……你在齐国生活了几年?”
季姜子芸:“我没到过齐国。在我出生前,公父就已经遇害了,母亲是逃回晋国后才生下我。所以……”
说话间,子芸姜便开始用手指绕头发。
公孙枝:“哦!”
公孙枝偷眼看去,只觉得她的模样实在令人爱慕。只是接下来的对话,他不知道是该对子芸姜的身世感到哀怜,还是继续找寻其他的话题,便只好暗自低下了头,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
公孙枝:子芸姜:“你吃……”
又过了许久,似乎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将手伸到盛果脯的盘子里,想要给对方拿些小吃。双手相互触及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感到心跳加速,急忙又将手缩了回去。
看见两个人手足无措的样子,申生颇觉得新奇,便嘻嘻地笑了起来。子芸姜脸上微微一红,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
季姜子芸:“还是给大子吃吧!”
公孙枝:“对!”
公孙枝应和道,可正当他要给申生取果脯时,子芸姜已从身旁移开。公孙枝错愕地看着她坐到了申生的旁边,将手中的果脯在袖子上擦了擦,喂到了申生的嘴里,便也尴尬地笑了起来。
太子申生:“我不想吃了!”
申生说话的时候,将头转向了公孙枝,却见公孙枝正出神地望着子芸姜的一举一动,于是便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袖口。
公孙枝猛地回过神来,见到申生疑惑的眼神,会意地笑道:
公孙枝:“她是你姑母的女儿,你该叫她芸姐姐!”
太子申生:“谢谢芸姐姐!我已经吃饱了。”
季姜子芸:“大子可真乖巧!”
子芸姜摸了摸申生的下巴,开心地笑道。
太子申生:“芸姐姐是齐国人吗?”
申生突然问。
季姜子芸:“算是吧!不过姐姐现在是晋国人了。”
太子申生:“我母亲和你一样,以前也是齐国人。”
申生说罢,便黯然垂下了双目,显是又触及到了伤心处。
季姜子芸:“姐姐知道!”
看到申生心绪不平,子芸姜便有心转换话题,稍作思量后,她又逗弄申生说:
季姜子芸:“若要论起来,你母亲还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呢,你是不是该叫我小姨了?”
申生又将脸转向了公孙枝,显然是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公孙枝颇感犹豫,默然在心中绸缪了半天,才略带调侃地说道:
公孙枝:“以你父亲而论,她自是你的姐姐;可若以你母亲而论,她便又成了你的小姨,这都没有错。既然如此,不如你就叫她……‘姨母姐姐’,可好?”
季姜子芸:“姨母姐姐?”
子芸姜一时又羞又恼,隔着申生便把拳头打在了公孙枝的背上:
季姜子芸:“可不把人给叫老了!”
公孙枝急忙俯下身来,装作很疼的样子,咿咿呀呀地叫了两声:
公孙枝:“刚还有人夸你‘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谁知打起人来却这么重!你这‘柔荑’、‘凝脂’怕不是石头做的吧!”
见他两人这么闹腾,申生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太子申生:“姨母姐姐许是也学过射御之术的吧?”
季姜子芸:“不许叫我‘姨母姐姐’!”
子芸姜佯怒道。
太子申生:“那该怎么称呼呢?”
申生感到很无辜。
季姜子芸:“他只听你的,你说该叫什么?”
子芸姜气呼呼地看着公孙枝。
公孙枝:“又是小姨,又是姐姐,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分辨了!”
公孙枝憨笑道:
公孙枝:“若不如……就叫‘小姨姐姐’?”
季姜子芸:“那也不行!”
子芸姜将一把果脯丢到了铜盘里:
季姜子芸:“姐姐便是姐姐,平白无故地加那‘小姨’做什么?”
说罢便扭头故意不看公孙枝。
公孙枝本想再辩解几句,但猛然转头看到子芸姜俊俏的侧脸,着实甜美可人,心中便有一股温热之气升腾起来,将他的心都暖化了
。几番逗笑下来,两人关系已亲近了不少,他实在不忍心打断这唯美的气氛,于是就和子芸姜一起,一左一右哄着申生玩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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