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方策和薛凝便起床了,两人收拾了随身的东西,便和掌柜的道了别,把马从客栈的马厩里牵了出来。
方策去把茶碗还给卖面茶的伙计,那伙计还没出摊,但是摊前已经摆了一排茶碗了,方策便顺着放下了茶碗。
两人先去了城西的马行,把临时买来的马卖掉,卖了八十两银子,然后徒步走出了城。
“八十七两银子买的马只买了八十两,好心疼啊。”方策颇为无奈,那马行的老伙计一口价就是八十两,薛凝也不想再跑几趟卖马,于是就这么成交了。
如此清晨,官道上不见几个人,只有方策和薛凝两人一边拿路边摘的野草野花互相逗着,一边赶路。微风吹来,带着早秋的一丝凉意,管道旁边花草上都附着一层露水,显得更加纯洁,更加鲜艳。
走了不久,远远地就听到了水流的声音。薛凝面色一喜,脚下轻点,使出梅花三点水,便朝着水流声飞去。
“喂,凝儿!”
方策无奈地摇摇头,脚下运起“踏云步”追了上去。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芦苇荡,然后是一条浅河。
薛凝落在了芦苇荡中央,露水打湿了她的衣服,但是她丝毫不在意。又是微风吹来,芦苇尽皆低头,薛凝张开双臂,让那轻风拂面,感受这世间美好。
两人虽然四处游历,但还一直在陆上走马,这还是她第一次到了这么大一片芦苇荡里,满心都是惊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方策看着芦苇荡里满脸开心的薛凝,脑海里便出现了这么两句。但伊人就在眼前,方策突然感觉自己好幸运,至少比那“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的家伙幸运得多。
“瞧你的样子,若是到了江南水乡,还不要开心到癫狂?”方策笑道。
其实从漠北到江南,薛凝哪里都去过。但当时满眼里都是“杀人”二字的她,根本悟不到什么叫“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什么叫“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与方策同行,听方策讲那山那水,给她心里那一片灰蒙蒙的风景,画上了色彩。
世界突然五彩斑斓了起来,每一处都变得熟悉又陌生。
“二位,可需要乘船?”这时,一位年轻男子上来问方策。
方策抱拳笑道:“当然,我们要去逐船镇。”
“那是要入江的,得加钱。”那船家说道。
“这位船家您放心,只要能把我们送到逐船镇,钱多少不是问题。”从东岭武馆赢的金子加上卖马得来的银两,现在方策的钱袋鼓鼓囊囊的。
船家听了,脸上马上挂出一副笑脸,道:“那二位少侠,还请随我来。”
方策说:“先等一会,我家夫人还在玩耍。船家可有要紧的事?”
“没有,没有,那就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如果要乘船,顺着这浅河往下走一段,有一间茅草屋,到那里找我便是。”船家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薛凝突发奇想,拔出了花间琴,一招天罗地网势挥砍而出,但手上只有一把剑,这剑招便只有天罗没有地网。
就算如此,这芦苇也受不了这么一击,顿时一大片蒹葭被斩断成了碎末。薛凝催动凝寒诀,长剑一甩,蒹葭的碎末便跟着内力和剑气,围住薛凝四处纷飞,如同天女散花。
只是这天女虽然动人,花却差了些意思。
“凝儿,玩够了没?玩够了就随我去找船家吧,我们准备去逐船镇了!”方策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薛凝听了,浑身内力一震,把周围纷飞的芦苇全部震开,玉足轻点,便来到了方策身边
虽然薛凝的衣服被露水打湿,但没有丝毫的芦苇碎末沾在上面。
薛凝玩得开心,脸上挂满了笑意,一双美目看着方策。方策看得不由得有些发痴,早秋带着冰凉的微风此刻都暖和了起来。
伊人一笑,如沐春风。
“船家在等我们了。”方策揉了揉薛凝的头,笑道,“到了逐船镇,那儿还有更好玩的。”
薛凝重重地点点头。
两人沿着浅河顺流向下,远远地就看到一间茅草屋,茅草屋旁停着一艘乌篷船,船上横着一直长橹,那年轻船家正在茅草屋门口编着苇席。
“船家,我们到了。”
那船家看到方策与薛凝来到,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说:“二位少侠可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出发。”
“有劳船家了。”方策和薛凝抱拳,登上了船。
橹在水底轻轻一点,乌篷船便离开了岸边,再一点,船便轻快地在浅河里穿梭着。
这船家的行船功夫也是一绝,橹只是偶尔地点了点水底,这载着三人的乌篷船竟似在水面上飞一般,颇有“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气势。
那片蒹葭,那片树林,那林间无忧无虑的小鸟,还有那朝阳城,都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就仿佛一本书卷,朝阳城的书页被掀过,逐船镇的那一页向着他们款款而来。
太阳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头顶,小船也是驶出了这片浅河,前面的水道豁然开朗起来。
“船家,这是到哪儿了?”
“少侠,我们刚出浅河,经过一阵‘一线天’后有一处‘接天湖’,再过了接天湖便是飞鱼江正流了。”船家回答道。
在那浅河,在船上探出身子还能拈草摘花,到了这边,两岸便远远地退开了。隐隐约约地,在那一棵棵树后看到了朝阳城郊外的村落。
再前行一段,两岸突然高耸了起来,便是到了那船家所说的一线天了。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那两岸青峰,中间流过一江秋水,真是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方策与薛凝正互相拥着,欣赏两岸经过的胜景,突然感觉到了乌篷船渐行渐缓,那船家停橹,船身也正好在一线天前停住。
“船家,不走了吗?”方策疑惑道。
船家道:“少侠,已经行了好久的船了,您不饿我都饿了。”
两人这才感觉到肚子袭来的饿意,方策取下身上的行囊,从里面取出了干粮,腌肉和水,还有一个酒葫芦。
“船家可饮酒?”
“少侠,我这饮了酒,今天就没法走啦!”船家一手拿着干饼,一手拿着鱼干,冲着二人笑了笑。
方策也是莞尔一笑,见薛凝也没有饮酒之意,便把酒葫芦收了起来。
“少侠,对不住,这刚用过午饭,我得先歇息一会,您放心,很快就能继续走。”这船家把鱼骨头扔进水中,冲着方策说道。
方策问:“需要歇息多久?”
“半柱香的时间便好。”船家在船尾躺下,说道。
薛凝拉了拉方策的衣服,指了指岸边,方策看了一眼船家,说:“想去玩,那便走吧,让船家等我们片刻便是。”
两岸距离这小船都是有些距离。薛凝使出梅花三点水,方策使出踏云步,两人脚下踩着内力,内力隔着水,轻点水面,留下一点涟漪,便飞身到了岸上。相对一笑,便是遁入了树林之中。
多年行船,这船家在船上小睡便是半柱香的时间,分毫不差,可醒来却见不到方策与薛凝的身影。
这船家也是见过无数江湖豪杰的人,自然知道轻功到了一定境界便能踏水而行,躺在船上哼起了调子,静待二人回来。不出半刻,方策和薛凝就出现在了岸边,在水面上轻点一下,便回到了船上。
“起船喽!”船家吆喝一声,长橹一点,乌篷船像是也醒了过来,直直地冲进了一线天。
顺着青岩向上看去,云雾缭绕。那山巅高耸,似与云同乐,云来云往,云入云出,当真是“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
闭上双眼,便感觉两侧是能分开天地的巨神,自己便是巨神面前一叶孤舟,弹指可灭。
尚沉浸在那“轻舟过重山”的感觉之中,突然感觉前面一片敞亮,睁开眼,已经是到了一片汪洋之中,两岸的翠色再也不见,入眼便只有头顶青天,脚下碧水。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再行一段路,身后一线天的山峰也已经隐约不可见,孤舟四处,皆是茫茫秋水。
“这儿便是那接天湖了。这湖奇大,今天是出不去了,得到了明天才能出接天湖,入飞鱼江正流,后天便能到了逐船镇。”船家一边撑船,一边说道。
在船上已经是不知道坐了多久,天色已经渐渐变暗,云霞西去,天水一片紫红,不知道是水染了天,还是天映入了水。
船家已经是歇息了,方策和薛凝虽然不想这么在船上干坐着,可就算薛凝作为刺客轻功一绝,也不可能带着方策从接天湖里出去。
忽然,天边亮起了灯,一盏两盏,紧接着是好多盏灯。那些灯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看来是其他船上的渔灯。虽然天色尚且明亮,但是这些渔灯的灯火仍然透过了天光,照了过来。
方策和薛凝看着那些灯火,虽然不如那朝阳城内万家灯火来得震撼,可在这水接天的湖中,倒也有这么几分趣味。
“不对,他们都在朝着我们来。”方策低声说道。
确实,四面八方都亮起了渔灯,每一盏灯都在朝着这乌篷船逼近。稍稍放近了再看,每艘船上有三四个人,都挥舞着鱼叉或片刀,直奔着方策这艘小船而来!
“这些是……水贼!”船家吓得面如土色,“这些家伙吃不到油水可就要杀人的!”
“船家行船应该是不少年岁了,就连看见我们的轻功也不曾变色,为什么看见水贼会如此害怕?”方策和薛凝站在船头,握紧了剑,问道。
“这飞鱼江是黄河支流,这群水贼一般在黄河流窜犯案,几年遇不到一次,可今天偏偏让我遇上了啊。”船家面露苦色,一脸的焦急。
方策回过头来,问道:“你认识他们?”
“白夜点灯,便是‘黄泉水军’的标志,首领崔胜绰号‘黄泉一剑’,实力强大无比,不知多少好汉死在他剑下啊。”
“呵。”方策冷笑一声,“凝儿,今天就让我们来会会这个黄泉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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