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

“乔聿。”宁尔微微坐直了身子，好逃脱了乔聿的磨爪：“我细皮嫩肉的，你别给我捏坏了。”小姑娘气鼓鼓的控诉着，乔毓想说哪有那么严重，就看到若隐若现的烛光下，小姑娘白皙透亮的小脸上赫然有一道拇指印。乔毓一哽，这小姑娘是太嫩了些，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还真是老牛吃嫩草了。

“呵。你倒是新奇，我活了这二十多年，第一次见有人说自己细皮嫩肉，说的如此有理自然。”

乔毓逗小姑娘逗的正起劲，前院忽然热闹起来，莫名的有些紧张的气氛，宁尔正奇怪怎么回事，就听见凡巧略带急促的敲门声：“小姐，夫人正要进宫去，二公子在宫里杀了人了。”宁尔闻言一顿，待还过神来忙下了榻三步并做两步到了门前开了门，周身气势沉了下来：“母亲已经走了？”凡巧被自家小姐震住，努力平复了心神“下人们已经备好了马车，夫人先去了世安苑秉明老夫人，现下应当是往府门去了。”宁尔抬脚出门，步子又快又稳，只浅浅吩咐了句：“你去祖母那里守着，以待吩咐，我去去就回。”

凡巧已然习惯了自家小姐不容置疑的发号施令，宁尔前脚刚走，凡巧就去了老太太的院子，由是都没顾得上宁尔屋子里的窗户正开着，有风吹入不知名的花瓣，带来丝丝不同寻常的凉意。

府外马车上

秦氏看着身边端坐着的宁尔，心里有欣慰又有担忧，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到底事儿出在宫里，自己是没料到小尔在遇到这种事儿时竟然丝毫不慌，颇有几分将门虎女的风范。但秦氏私心里还是不想小尔太早卷进这种腌脏不明的风波里来，自家娇养着乖乖女在能力范围内总是希望她能无忧无虑些。

“小尔。”秦氏轻唤一声“你身上还有伤，凉姜的事母亲自有把握解决，宫中还有你父亲在，你不必去的。”

“凉姜大事上素来稳妥，不会贸然在宫中杀人。”秦氏虽疑惑宁尔对凉姜的了解程度，到底是说进她心里去了：“正是，你祖母和我也是如此认为，想必是有什么事儿激怒了凉姜。”宁尔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了声：“母亲，城铎呢？”

这一提秦氏才猛然想起，今日午后凉姜走的时候不知道宁城铎打的什么主意非闹着要同凉姜一块进宫去，凉姜被闹的不耐烦，又想着反正就是个夜宴就带了城铎去，当时秦氏正忙的抽不开身，所以小厮来问的时候她便没在意。这一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思绪一闪而过，待回过神来，见宁尔正看着自己：“我才想起来，凉姜带了城铎进宫去了。”宁尔星眸微抬，葱白的玉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腰间的暖玉挂坠，似是猜到了什么。二人说话间已经入了内宫。

宫中夜宴上

本是三军将士欢聚一朝的夜宴，才刚进行到一半就有巡值的太监急急忙忙的来报说宁家那位少将军在宴会外花园里杀了一个侍卫。众兵哗然。宴会自然是停了，众人移步外花园，掌事的太监不动声色的跟在圣人后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宸明徽帝情绪不明。

凉姜默默的将小家伙往身后挡了挡，冷眼看着眼前一身华贵的女子，他听见旁人唤她，嘉禾公主。

这女人来势汹汹，叫他觉出些莫名的敌意。

“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杀了本公主的护卫。以下犯上，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呵，这欠揍的语气，凉姜本就心情郁闷，还又来个没事儿找事儿的，他可没有息事宁人的习惯：“你想死吗？”凉姜这人最喜欢硬刚，由是话一出口将人吓得后退两步，瞧那嘉禾公主强装镇定，美目瞪着凉姜呵道：“你放肆！”那般模样真叫凉姜看不上眼。

“姜儿！”宁霄靖在十步之外就喊他：“发生什么事儿了？”凉姜抬眼往他爹身后看，乌泱泱一群人，真是热闹极了。凉姜身后的宁城铎见撑腰的来了，这会儿也不掉链子：“父亲，我出来花园玩，看到只白猫，我就摸了一下。”宁城铎边说边看老爹的脸色，见人没生气才接着往下说：“可这位公主找过来非说，说我拔了猫毛，就叫人来给我点教训，诺。”宁城铎说着就指向了旁边的那块石墩子，上面有棱有角：“公主叫人把我摔到那上面去。阿哥接住了我，可她不依，就叫了护卫来。护卫手里有刀，他功夫又不敌阿哥，方才打斗时他自己躲闪不及，又笨的将刀扎进自己身上了。父亲，这能算是阿哥杀人吗？”

众人听着小家伙有理有据的陈述，一时哑然，自然也有想趁机踩上一脚的臣子。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宁小将军今日在宫中杀了公主的护卫，明日又该杀谁，臣以为宁小将军别有用心。”

“陛下，臣附议，此事应当从重处理。”这两位大臣该是有人指点，他二人一说话就见当场有少一半的臣子见风使舵了，凉姜眸子黯了黯，心中不禁冷笑，这是要借他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很好。

宁霄靖也看出来了，就要开口，就看到明徽帝冲他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心下一动思绪清明起来，收敛了气势退于人后静观局势变化。

“赵大人好有远见，观一事能见万象。怎么自家后院的火都烧到滑州了也不见您急。”秦氏领着宁尔进来，见这些人一副要将她们凉姜往绝路上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然要回怼几句。待到了众人面前，先带着宁尔向明徽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正礼，二人言行举止找不到一丝错处，端的是一派恭顺严谨。后得了圣人示意起了身复又看向赵大人面上带笑：“怎么？大人不知道，方才来的路上路过贵府，您府中灯火通明好不热闹，府中人正喊着捉奸呢，您那貌美如花的小夫人……”秦氏说着看向赵淇：“对了，听说您滑州来了位表亲，在府中住的可还好啊？”

赵淇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满脸通红，两撇小胡子吹的潦草，好是滑稽可笑。在场大臣多在交头接耳，也有方才还和赵大人一个阵营现下却转过头去故作不关心的。秦氏冷笑了声。

“姐。”凉姜上前两步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宁尔披上，眉目之间不奈：“这么点破事儿怎么你也来了，你身上还有伤，再扯到伤口怎么办。”宁尔看他，不在意的摇摇头：“没事儿。”

“本宫叫来的。”宁尔抬头看出，妇人一身凤袍端庄大气。当朝皇后赵淑慎，赵淇的嫡姐。众人又是一番跪拜行礼。

“母后，您可来了，这宁凉姜实在大胆，竟然杀了女儿的护卫，就是不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授意。”嘉禾公主说着看向凉姜身旁的宁尔，敌意明显。宁尔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她，与嘉禾公主的目光相撞，嘉禾被这目光一震，好像自己在她眼里是个死人，不由浑身泛起冷意。遂又觉得有些莫名，自己可是嫡长公主。

“嘉禾！”皇后轻呵道，却并无责怪之意。“宁夫人见谅，本宫是想着您家小公子也在，此事又不小，所以贸然请您进了宫，也是怕旁人说咱们处事不公正。”

“皇后娘娘言重了。”秦氏压下心中不满回道。

“今日夜宴，将士进宫能带刀吗？”众人寻向说话的宁尔：“那刀是谁的？陛下设宴款待三军，这护卫不是巡值的，却带了刀进了宴会内围花园，还妄图残害臣子血脉，真是叫人害怕呢。”宁尔话一出，众人方才察觉到些不对来。纷纷赞同附和。嘉禾公主见局势不妙，心里明明恨的牙痒痒，明面上却端着，只是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就是宁尔。”是确定的语气。说着她上前几步站定，眼神阴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气低言：“你猜，你的这两位弟弟是受了谁的拖累。”宁尔闻言并不惊诧，反倒有些瞧不上眼的样子，嘉禾被这眼神一激，差一点就要失了分寸，却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宁尔，你该知道自己的位置，不要自恃美貌就妄想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好了，此事今日就到这吧，不过是个误会，嘉禾你也别再闹了，平白坏了旁人的兴致。”明徽帝发了话，临走前看了一眼皇后，旁人看不出什么，赵皇后却读出来了，明徽帝不耐烦了。嫌弃她小题大做，也失了气度。

待人都回了宴上，花园里只剩下几个人。宁尔又朝嘉禾公主近了两步，似笑非笑：“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呵。”她抬眸看向嘉禾：“你是说那罐子蜜饯，还是，乔聿。你猜，我会不会听，嗯？嘉禾公主。”宁尔看面前的女子被自己气的直咬牙，心情才算是好了些。转身随众人离开，没有人料到宁尔才走出不远，嘉禾公主的那只猫像是得了什么指令般，凶狠朝宁尔扑去，宁尔有察觉却并未转身，也没躲开去，她在等。

“喵呜！”那白猫亮出了锋利的尖爪，却不待近身就被侧面砸过来的柳叶刀给钉死在了地上，似是不甘心一般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要站起来却只能呜咽一声断了气。听到动静，宁尔前面的秦氏才慌忙回了头，却只见地上方断了气的白猫静静的留着血。

宁尔低头不甚在意的瞥了眼那团玩意儿，看向出手的乔聿，真是，怎么就这么会哄人开心呢。

“表哥！！”嘉禾怒吼道，表哥怎么能为了帮眼前的这个狐媚子就动手杀了自己的爱宠。

“你喊什么。”乔毓上前取回刀不紧不慢的擦干净了：“不就是只讨人烦的畜牲，我叫人再赔你一只便是，小尔身上有伤，若被你这只畜牲挠了，可不是小事。”那语气极为不耐烦。宁尔闻言就笑：“多谢乔将军出手相救，不过，公主的猫应由我来赔。”她顿了顿复又瞧着地上的死猫：“至于这只，天凉了，埋了吧。”语罢微福了福身子，同秦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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