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知心话

刚回到金府第二天就被赶出门，这事怎么也说不过去，奈何佳人无论怎么想也不知该如何拒绝一个思念儿子的母亲的要求。

何况他们本就不是金府的人，即使是林修竹，也不过是大人收养的义子，本来金府肯收留他们，已是好意。

清晨饭食刚过，众人正坐在堂前赏花闲聊，金夫人便旧话重提，要修竹带着佳人去将她那逃婚的儿子找回来。

修竹只能点头应下，让下人们下去收拾行囊，佳人忙起身说：“还是让媳妇去收拾吧。”

“可。”修竹点点头。

佳人便向金夫人告退，回到屋里准备收拾行囊。

“这金老太太怎的这般过分，新嫁媳妇第三天还要回门，她此刻赶你离开，”小翠一边将各个季节对应的衣服都打包装好，这出门做人，江山万里，大海捞针，谁知道到底需要多久，小翠忍不住抱怨，“哪有新媳妇入门就出门的，小姐，她分明是有意刁难于你。”

佳人摇摇头，神态一片温和，她柔声说道：“金大哥年前出门至今未归，想来也有三月，丝毫音讯全无，也难怪婆婆挂记。”

“小姐，你便是这般善良，才叫人随意欺负。”小翠何尝不知此事，说到底是替佳人不甘心罢了。

佳人不禁觉得好笑，“瞧将你气的，左右我们也不过是出门一趟，你若不情愿，我让人送你回王府便是。”

“我是真心实意在疼你，小姐作何这般待我，退我回府，老爷岂不是要怪我伺候不当。”小翠鼓着一张脸，有些气不过，但她也知道她到底是说错话了，便也不再说话，迅速的收拾起了箱笼包裹。

没过多久，修竹也来到园中，询问他们是否整理齐全，佳人点点头，说道：“物件倒是收拾妥当，夫君是否过目？”

修竹摇摇头，说道：“不用，既已齐全，便让人来搬到马车上去。”

其实他们也并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修竹回京城也不过半年多，这宅院他一直铭记不是他的家，最后无论无何都是要走的，总不能一直拖累世伯。

“可。”佳人点点头应下。

佳人的东西更少，除了她的嫁妆她带不走，其它的本就不多。

家丁护院们将行李都搬到马车后面放好，随后管家就留下两个人看着，等待修竹佳人从府里出来。

修竹正与佳人一起在前厅向金氏夫妇道别。

毕竟亲疏关系摆在这里，他们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只是简单客套了一下，修竹便带着佳人出府了。

金夫人并未上前去送他们，毕竟以她的辈分，没有这规矩；以他们的关系，没有这必要。

倒也省了她还要这般做戏。

金大人本是想跟出来的，可金夫人不动，他也不好动，他是愧对自己的夫人的。

“夫人，这是何意？”金大人见修竹等人出了大厅，本还笑着的表情瞬间僵了下来，有些温怒，“不过是俩个孩子，又如此何苦刁难？”

“孩子？谁的孩子？”金夫人也不再维持表面的祥和，露出利爪恶狠狠地盯着金大人，“我的孩子至今还没归家！”

“你…！”金大人见她意有所指，正想发火，可又觉得有些不妥，他耐下烦躁来解释道，“修竹他只是故人之子。”

“故人之子，笑话！什么故人的儿子连自己的姓名亦可一并抛去？！”金夫人看着金大人，只觉得此人真当她傻，“金林志！你也甭在这儿穿着衣裳装好人，这偌大的京城，还有谁人不知你风流韵事！”

“你，”金大人只觉得无奈，“好声好气与你作答，陈年旧事还作何搬出来念叨？！”

“你也甭装什么浪子回头这一套，横竖你我祸福相依，我自不会去揭你的短，”金夫人横眉竖眼，冷眼相待，她的心早已在那漫无天日的折磨下死去，任由金大人如何哄劝都已无用，“但要我容纳你不知什么根底的儿子媳妇，除非我儿子不再怨恨于你我！”

语毕，金夫人便不管金大人如何相劝，自行离去。

金大人看着这家宅无宁日，叹了口气。

他当初年轻不懂事，日日寻花问柳，还三年纳五妾，任由着夫人被婆婆刁难，被妾室欺压，家不成家。

再后来妾室有喜，那时他已然与夫人成亲五年，可也未曾对夫人上心，可也知道夫人被人称作玉鸟，玉鸟好看却无子。

都是一通烂账啊……

修竹等人的马车径直出了城，马车上，修竹与佳人各坐在一边，两两相对，毫无声响。

佳人看着修竹严肃的表情，并不敢多说什么，她对此时此刻的情景毫无办法。

女儿学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圣贤说女子不得反天，可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除误会。

佳人张张嘴，又一次欲言而止。

修竹见状，道：“有话直说便是。”

“修竹，我……”佳人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但最后还是咬咬唇，说道，“那日你说我愿意琵琶另抱，可是，我也曾拼死抵抗过。”

佳人伸出她的右手，将衣袖向上提了提，递给修竹观看。

她的手臂上上上下下伤痕不下五条，皆已结疤，条条都是新伤，可也有些日子了，正是丑陋不堪的时候。

修竹顿生心疼，他将佳人的手捧住，轻轻吻了一口，心疼的说道：“傻丫头，作何这般作践自己。”

“我本就该嫁于你，烈女不嫁二夫，以死明志倒也成全你我一段佳话。”佳人摇摇头，她心甘情愿。

“傻丫头，”修竹拉着佳人的手，稍稍使劲示意佳人坐到了到他这边，而后一把将人抱在怀里，“你这深情，修竹受之有愧啊。”

“我甘愿的，”佳人也紧紧回抱着修竹，她终于又回到了这个怀抱，这几天修竹的冷漠可真的太令人伤心了，佳人顿时有些委屈，有些想哭，声音逐渐哽咽，“修竹，不要不理我～”

“我怎会舍得不理你，佳人，我的佳人，”修竹十分懊恼，他怎么会这般对待佳人，他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心上人这般委屈，“都是我不好。”

两人依偎在一起又说了些贴己话，在马车车厢里腻腻歪歪了半天。

车厢外，小翠感动得泪流满面，她家小姐总算苦尽甘来了，只愿李修竹深情不负，也不枉她家小姐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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