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是夏日,雨水颇多。
当时我才及笄,贪玩了些,趁父亲正写药方时,偷偷从家中溜了出去。
北街的胭脂铺上了新,要是再晚些,又要被那些官家小姐抢光了。
我自认为我的伪装完美无缺,头发用兄长赠予我的步摇钗了起来,长裙也换成了元服,就这样从狗洞里爬着出去,偷偷上了街。
还好,或许是换成了男子的服饰,一路上并未有人识出我温持盈,这样我就能大摇大摆的露出本性了。
好些时间被困在府里认草药了,太久没呼吸外头的烟火味,心里头总有些欣喜,一路上又是买了蜜枣又是买了披纱,左逛右逛到胭脂铺时,那胭脂早就被抢完了。
我顿时有些委屈,早知如此,就不买来福堂的蜜枣了,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焉了的我正往回走时,看见了一个貌美的小娘子。
真的是太美了...眼若桃花,朱红色的唇像我爹爹日日泡的藏红花一样,梳着个垂鬓,手里拿着盒胭脂,眼角含笑的看着我...
什么?看着我!
我有些吃呆,险些忘了自己现在是男儿装扮,一直盯着别人姑娘家,会被当作登徒子抓走的!
我吓的立马转头,不敢再去看那貌比天仙的姑娘。
“公子可是,对我手中的胭脂有兴趣啊?”那小娘子先发了声,娇娇弱弱的,温柔极了。
“我...的确如此。买了这胭脂回去赠予家母...”我有些口吃,顶着男人的身份,要是说买胭脂自己用,传出去岂不笑话?
本姑娘闯荡北街多年,还没这么尴尬过呢。
那小娘子迟疑的盯着我了会,“哦?到是没想到令堂会对年轻姑娘们喜欢的东西感兴趣...”
“是,是啊...家母兴致所在,为人儿女也要为她老人家满足愿望。”
“原来如此,那公子买到了吗?”
我刹那间沉默,这可戳到了我的痛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是为了买这罐胭脂,没想到还是没抢到!
“哎,未曾,我一男子,又怎能与姑娘们抢东西?只是姑娘们散开后,这胭脂就卖光了...”
小娘子捂嘴轻笑,又对我说“公子到是又一份孝诚之心,正巧的是,我的婢子不慎,这胭脂多买了一份,那我就转卖与公子吧。”
这小娘子真是温柔可亲!我几个月都没抢到的胭脂就这么转卖给我了!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喔。”那小娘子微斜着头对我笑,“希望能与公子相识一下。”
“认识一下?”我有些吃惊,本以为是要双倍铜钱买,没想到居然是认识?
“小女子姓郁名小怀,乃璃安刺史长女。公子呢?"
我微愣,让我想想,有没有什么男子的名字呢...
昨日我门口的看守侍卫曹铭偷吃了我一只烤鸡!就拿你来当替罪羊好了!
“在下姓曹,名铭,只是一届乡草野夫,不足挂齿。”混过去了,我放心的叹了口气。
“曹公子虽是寻常百姓,竟生的如此俊俏...”那小怀姑娘对着我笑,看得我有点汗毛耸立。
其实,其实吧,我就是拿草木灰往脸上抹了抹,这小怀小姐当真是,好,好眼力。
“既然我与公子有缘,那这胭脂便赠与公子了。”郁小姐让婢女将胭脂塞到我手心里,然后转身走了。
“欸!”
我还没来得及感谢,面前的人就不见了。
“人呢...”我摸不着头脑,转头一心沉浸于白拿胭脂的欣喜中。
送了我,那就是我的咯。
太好了!今晚家宴就涂这个给姨娘和妹妹得瑟一下!
在我娘亲逝世后,左姨娘嫁进了流云府里,所以除了哥哥温离止,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姊妹叫温仪馨。
我一路哼着曲回了府,美好的心情止于我看见那群官兵时。
我躲在门口的两棵梨树后面,看着他们。
一群官兵闯入了府内,他们拿刀架着爹爹,将他的手反铐过来,用脚架住他,把他拖了出来。
为首的一个瘦子太监,他老狐狸似的声音传得远极了。手中拿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御太医温子轩因医术不精,致淑妃王氏不治身亡,将温氏满门抄斩!”
我捂着嘴,眼框红了。
不可能,父亲明明从不医治宫中的娘娘...
这是赤裸裸的嫁祸!
我无声的辩解,可没有人能听到。
是啊,谁能听到?
为何要将祸水引到我温家?
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雨,天暗淡了下来,灰暗而压抑。
我就和那些看热闹的平民百姓一样,像个看客一样站着那。
看着那老狐狸甩甩手,唤身后那两个侍卫上前来。
刀光剑影中,父亲就倒在了我面前。
悲哀,愤怒,悔恨,冲上了我的脑子。
帝王背叛了温家。
不,帝王在处理温家。
血染温府,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将府中的所有人杀死。
我的身体开始颤抖,指甲嵌进了肉里。
雨倾盆而下,满地血水。
父亲的玉佩滚到了我脚边。
泪水划过脸颊,一想起父亲小时候教我识草药的样子,便觉得止不住的心疼。
我快喘不过气了。
我很想大叫,身后突然一双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惊恐不已,回头看见了兄长。
他的眼睛里满是仇恨和不安,他把我抱进怀里,捂着我的眼睛。不停的安慰我。
他浑身颤抖,双眼腥红。
他怎么逃出来的?
我定要叫整个皇宫,为我全家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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