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如他
超小超大

毒发

然而,就在三日后的一个夜晚,魔物再次入侵。

一阵阴寒的凉风吹来,叶沉鱼猛地惊醒。

她睁开眼睛坐起身,揉着睡意朦胧的眼角,环顾四周,却未见半分熟悉的景象。

她不禁有些懊恼,明明她记得昨夜已经躺下休息了,怎么突然跑来后山?

“难不成……是做梦?”

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当抬头望着血色的月亮,心底莫名地升腾起一股危险感。

这股感觉越来越浓烈。

为求知是梦境还是现实,她一把掐自己的大腿,立马疼得她捂着掐过的地方大叫起来:“这疼得也太真实了!”

突然,她的耳畔响起一阵诡谲的笑声,伴随着“桀桀”怪笑,令人毛骨悚然。

叶沉鱼警惕地打起精神:“看来,这不是梦里。”她握紧拳头,警告似的吼道,“装神弄鬼,给本姑娘滚出来!”

话音落下,她看见一个黑色人影从树上跃下,飘逸灵动。他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遮挡住了面容。

叶沉鱼眯起眼睛,戒备道:“你究竟是谁?”

黑影站定,忽然间,他的双瞳变成了红色,嘴唇亦是妖娆殷红。他邪魅地盯着叶沉鱼,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阴森森地说道:“你无需知道我是谁,毕竟死人是不配知道太多东西的。”

说着,他蓦地飞身扑来。叶沉鱼侧身避开,旋即唤出长剑砍下去,结果剑刃划破他的手掌,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白痕。

“可恶……”叶沉鱼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全力挥舞的一击,居然伤害不到他!

黑影继续攻击。叶沉鱼连连退步,却被逼得后背抵上了一棵树,根本无路可逃。

黑影的攻击愈加凶狠凌厉,加上右臂的伤处还未痊愈,叶沉鱼显然招架不住,只能勉力躲闪。

这样的僵持局面,让叶沉鱼焦急万分。

不能这样耗下去。

她当即决定使出传音符,唤来其他人。可符纸还未飞出去,就在手里化为灰烬,四周也像被什么隔绝了。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找救兵了。”原来,黑影将她带出,又趁其不备,使做了与外界联系隔绝的结界。

“不找救兵也行,因为凭我一个人也可以收服你!”叶沉鱼咬牙,提剑冲了上去。

然而,在黑影强劲的实力面前,她依旧不堪一击。仅仅过了数十招,就被黑影压制住了。

她的额头渗出细汗。咬咬牙,掷出三张炎火符。

轰——!

黑影似乎没料到她还有隐藏,猝不及防地被震退了几米。

三道火焰齐齐炸裂,火焰散尽,那黑影却毫发无损地悬浮在空中。

他嘲讽似的俯瞰着她,语带戏谑:“给我挠痒痒是吧?”

叶沉鱼反之嗤笑一声:“你可别小瞧我了!”

话音刚落,又是三道火焰直冲它去。叶沉鱼乘胜追击,举起剑刺过去,结果,她的右臂却在此刻剧痛起来,一阵麻痹传遍全身。

“该死!”她低咒一声,忍住右臂的疼痛,挥动左手,剑身随后射出无数尖利的冰刺,朝着黑影砸过去。

这些冰刺虽然威力不大,却极为锋锐。

黑影似乎也没料到她还有余力对付自己,匆忙闪躲。

然而,当它的注意力被分散之际,叶沉鱼瞅准机会,纵身跃起,手腕翻转间,手中长剑横扫,狠辣的力道直劈向它脖颈。

就在剑刃快触碰到它喉咙的瞬间,她突然感受到了一阵阴冷的煞气扑面而来,仿佛要冻结她的魂魄。

她心口一滞,下意识往旁边闪去,却见原先被她砍伤的伤口处,一滴鲜血顺着剑刃滑落,凝聚成形。

那滴血化作一团血雾,朝着她的胸膛袭来。

叶沉鱼心底顿时生出了一种很糟糕的感觉,她迅速后退,却仍是慢了一步。

被血雾贯穿直出胸口。

“啊——”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捂着胸口,痛苦地呻吟起来。

她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这时候,那黑影再次朝着叶沉鱼袭来,这次,叶沉鱼没能躲过,被它掐住了喉咙,提了起来。

黑影的五指扣住了叶沉鱼雪白的脖颈,阴测测地说道:“小美人,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杀你呢,但是你总归会死的,不如乖乖臣服于我吧。”

叶沉鱼抬起头,看着它狰狞丑陋的模样,冷笑一声,讥讽道:“呸,想要我臣服?做梦!”

话虽如此,但她浑身乏力,已经无法挣脱它的桎梏。

黑影哈哈大笑起来,它松开手,叶沉鱼便摔倒在地,她艰难地爬起来,正要再次挥剑,却突然感觉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低头望去,却看见绷带松散,露出里面的肌肤。伤处已呈现暗黑色,像无药可治,从而变成的废手一般。

怎么会这样?

右臂的麻痹感逐渐转为灼烧感,接着是无数的虫蚁噬咬感。她惊骇不已,于是质问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这时候,黑影的爪子按在了她右臂的伤口上,轻蔑地说道:“看你实在也活不成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你中了魔毒,而毒性会渗透你的全身,侵蚀你的心肺,到时会失去原本的人性,成为行尸走肉,彻底沦为魔族的傀儡。”

叶沉鱼闻言,不由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怎么,现在才怕?”黑影讥讽地勾起嘴角,“你放心,我会让你死得轻松些的。”

话音落下,叶沉鱼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感。

但她心里的不甘在告诉自己,不能就此结束。

浅尝着口里的血腥味,她淡定地开口道:“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呢?”

继而,她不慌不忙地捏诀念咒。须臾间,她周围的温度骤降。天地间的水汽汇聚,渐渐凝聚成了一把冰晶剔透、通体流淌着银光的长剑。

“剑气化雨,疾!”她一声清喝。

顷刻间,那柄冰晶剔透的长剑化作千百道冰针,铺天盖地般射向那黑影。

砰砰砰——!

那冰针撞击在黑影身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黑影似乎察觉到了危机,它怒吼一声,将所有的戾气集中爆发,一下子就摧毁了漫天冰雨。

叶沉鱼被这股强劲的力道掀翻在地,嘴里喷出一口血。

然而她并没有停歇,她擦掉嘴角的血迹,用尽最后一丝灵气,驱使冰雨幻化成冰箭。

密密麻麻的冰箭攒射而出,每一支都蕴含了恐怖的杀伐之力。

黑影被迫闪躲,然而冰箭的数量实在太多,饶是以它强悍的实力,也不禁被冰箭重创。

黑影愤怒地咆哮着,它的身体冒出一层浓烈的烟瘴,阻碍了冰雨的视线。

趁这时候,它倏地再次蹿至叶沉鱼的身边,死死掐住她纤细修长的脖颈。

“去死吧!”

“唔……”叶沉鱼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逐渐涣散,身体像是置身于冰窖中一样,寒冷刺骨。

她的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整个人像是濒临死亡的蝴蝶,随时会断翅凋零。

黑影见状,不由露出兴奋贪婪的神色:“终于要死了吗?真是让人期待啊。”

然而,当它的獠牙距离叶沉鱼的脖子仅剩两寸时,它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它睁大猩红的眸子,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只见叶沉鱼唇畔微扬,勾勒出一抹狡黠邪魅的笑容,那双清澈漂亮的瞳孔泛起了妖异的紫芒。

“死也是你死。”她缓缓启齿,嗓音及其坚定。

紧接着,一股磅礴的灵力从她体内汹涌而出,在她的操控下,地面的碎石化作一朵盛开的彼岸花,缠绕在黑影的四肢之上,将其牢牢捆缚起来。

“你!你居然还留有余力!”黑影勃然变色,惊惶失措。

它想摆脱这诡异的束缚,奈何它越挣扎,那朵彼岸花就缠得越紧。

最终,黑影被那朵彼岸花吞噬殆尽,只余一片虚无。

许久,叶沉鱼缓缓站了起来,她伸出手,掌心处托着的一朵彼岸花绽放开来,妖冶夺目。

她的嘴角挂着嗜血的弧度,喃喃自语道:“伤害你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语毕,紫眸一闭再一睁,竟恢复了原来的正常黑色。

而她也像换了个人,无力的喘着粗气倒坐在地上,大口地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和地面。

使出余力,再次使出传音符。而随着黑影的消失,那道阻隔的结界也跟着破了。

“我在后山,速来……”

看着传音符飞向空中,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叶沉鱼背靠坐在大树旁,静心等着他们的到来。因为方才的打斗,她已身心疲惫,肩膀的疼痛也并未退散。眼皮颤抖了几下,随即缓缓合拢,陷入昏迷。

传音符飞入姜霜雲的窗前,得知她在后山,一开始也是心里一惊,但她没有迟疑,迅速将此事通知给了其他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耳边传来了急促的说话声和踩着草地的脚步声。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几个白色身影站在自己面前。

“沉鱼!”谢无舟快步冲了过来,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好半晌,才认出来他。

“师兄,师姐,你们……你们来了……”她低哑地喊了一句。

“是我。”谢无舟抱着她,又握着她的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为让她能感受到是他来了的真实,“我们来晚了。”

叶沉鱼扯动了下嘴角,摇头说道:“不晚,反而我很高兴……”费劲地抬起手臂,抚摸他的脸颊,“我很高兴自己在临死之前还能见你们最后一面……”

谢无舟眼圈微红,紧紧抓着她冰凉的手指:“不准胡说八道。”他一直注意着叶沉鱼的肩膀伤处,看着那触目惊心的鲜血,再也止不住,他声音极度哽咽,“你不会死的,绝对不会的!”

姜霜雲也急切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后山明明已经封锁,师尊特意派了弟子在此驻守,小鱼儿怎么进得来的?”

“我……”她想开口解释原因,无奈伤处疼得厉害,又加上方才的打斗,一丝力气和精神也提不起。

谢无舟看了看四周,明显的打斗痕迹以及那残余的冰针,也猜到了不少:“想必不是她自主来到这里,那魔物狡猾得很,定是使做了虚幻之术,将人困于与外界沟通的另一层结界。”

“难怪那么大的打斗动静,驻守的弟子会不知道。”陆承礼悲恨地握紧拳头,“要是一直守在小鱼儿身边,根本不会让魔族有机可乘的。”

“咳咳咳……”叶沉鱼只是轻轻一动,鲜血像得到了加注般,一直从嘴里流淌着。

姜霜雲蹲在她身旁,摸探了下她的脉搏,皱眉道:“她的五脏六腑皆受极重的损伤,尤其是心脉,如今更是脆弱不堪。若是寻常人,早已毙命。”

他们都震惊不已,深知这样的伤势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挺过来。

“她现在情况很糟糕,需要立马救治,否则……”姜霜雲也不想面对得知的情况,声音压低了下去,“性命难保。”

听闻此言,陆承礼慌了神,焦灼道:“师姐!什么性命难保?若不是当初你们拦着我,不让我去找兽魔拿解药,小鱼儿的伤会加重吗?”

姜霜雲也不甘示弱,站起身未与他对峙道:“陆十七!你说话能不能小声些?吼那么大声,你还真是了不起啊!是,我当时就不该阻止你,让你带着伤去找那该死的兽魔,然后也是你一个去送死,但别拉着别人一起!”

“以我一个人的修为,我还会打不过那家伙吗?还有,小鱼儿明明也该有得知她自己伤势状况的权利,为什么还要我们瞒着她?不告诉她呢?”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欠揍了?是的话,现在我们两个打一顿!”

“我还怕打不过你吗?”

听着二人吵架不休的声音,谢无舟作为师兄,这时起到了作用:“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救人要紧!”他低声呵斥道,“我先带沉鱼回房,霜雲帮忙清除伤口,承礼去找云师叔来。”

说罢,将她横抱起来,往他住处的方向走去。

姜霜雲一手拍到他后脑勺,些许出了口气,说:“臭小子,还站着不动干嘛?快去找师叔过来啊!”

“切,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了。”

带着她回到自己房间后,就先让姜霜雲清除了流血的伤口。

“师兄,我要去仙药房抓药。你进去陪陪小鱼儿吧。”

沉默了片刻后,淡淡地回了两个字:“知道。”

走了几步,姜霜雲紧抓着水盆,回身看向他,迟疑了下,又开口说道:“师兄,对不起啊!”她刚才在给叶沉鱼清洗伤口血迹的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一些错误,“我刚刚不该和十七吵架的,他说得也没错。如果当时,我没有阻止,或许解药早就弄到了,小鱼儿自然也用不着受这么多苦。也用不着瞒着小鱼儿中毒的实情,我……我错了,错的离谱了。”

或许自己真的,有时候在谋划策略上,她的确是会出错。

谢无舟知晓这件事,没有谁道歉或是愧疚,唯独自己,他才应该是感到愧疚,道歉的那个:“十七急于救沉鱼,这一点没错。你考虑到受伤的我们,也没错。只是我没能保护好沉鱼,我慢了……是我没能及时救下她。我多么希望此刻躺在里面的,是我而不是她。”他不忘当初对叶沉鱼爷爷说下的承诺,“我答应了的事情,就该好好遵守才是。”

“师兄……”

“你去抓药吧,我去看看她。”

“好。”

他进屋后,又伸手摸探了她的脉搏,竟一丝不动。身体还有些冰冷,他将叶沉鱼抱在怀里,她就趴伏在他胸膛上,闭着双眼,睫毛微颤,苍白的脸庞浮着浅浅淡淡的青灰色。

看着她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谢无舟心里一阵抽痛,他不愿把自己坏情绪的表情挂在脸上。尤其是在叶沉鱼面前,他极少会有失落、难过、痛苦和流泪的状态。

但他的呼吸却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叶沉鱼似乎也听见他略带颤抖的呼吸声,从昏迷状态中渐渐有了些许的清醒意识,她轻笑了一声,然后慢慢地伸手,覆上他的手掌。

当冰凉的感觉接触在自己温热的掌心,谢无舟顿时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地放松下来。

他垂眸看着叶沉鱼,柔软的乌发披洒下来,遮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师兄……”

他愣了片刻,下一秒意识到她是真的醒了。他轻声回应:“我在。”

叶沉鱼安静地躺在他的怀中,她的身形纤瘦,加上面无红润,整个人看起来仿佛风一吹就倒。她微微动了动脑袋,语调平缓:“师兄,我……好冷……”她低声喃语,声音里透出浓郁的疲倦,连嗓音也嘶哑难听。

谢无舟一怔,随即将被子牢牢包裹着她全身,自己则也抱住她抱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对不起,沉鱼。”

“不关师兄的事情。”叶沉鱼声音细小,似,“我也是运气太差,遇见了那么厉害的魔物……”

她并不明白谢无舟道歉的真实意思,自顾自地说:“如果我真的……真的就……就这样不在了的话……可是……好……好……好不……不甘心……爷……爷爷的……仇……我……”

她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溢出来,刺痛了谢无舟的眼。

“不要再说话了。”

她的身体越来越凉,呼出的气息也越来越薄弱。谢无舟忍住眼睛里酸涩的感觉,强行按捺住心底翻滚的恐惧,轻柔地替她擦拭掉唇角的血迹。

“云师叔会治好你的伤,在此之前,你不要动内气说话了。”

她深知自己的状况,没有解药,毒发必成魔族傀儡,与其浪费他们对自己的救治,不如让他就地解决了她。

叶沉鱼摇了摇头,吃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别骗我了,师兄,我知道自己活不了……”

她的眼眶湿润起来,努力克制着泪水不往外滚。

“沉鱼……”谢无舟喉咙发紧,“不准说丧气话!”

叶沉鱼竭力压抑住心中的悲恸:“我知道自己就算活着,也是以魔族的傀儡形态存活于世……与其苟延残喘,倒不如干脆死了……”

她不想变成任魔族操控的杀人怪物。

听到这番话,谢无舟浑身僵硬。他紧抿薄唇,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叶沉鱼垂下睫毛,掩饰住眼底的哀伤,“我不怕死,只是有些舍不得你们。师父和师兄,还有师姐……”

若是可以选择,谁不愿意做一个普通人,平安喜乐地生活呢?

谢无舟叹了一声,眼神却坚毅果敢:“傻瓜……我既答应了你爷爷,要照顾好你,就绝不会食言。”他的语气虽轻柔,却暗藏坚定,仿佛只要他一日承诺在先,便永远不会违反,“所以,相信我。你既不会变杀人傀儡也不会死的!”

叶沉鱼怔怔地望着他,眼底的雾气弥漫了上来,她的鼻尖酸涩,点点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谢无舟紧紧抱住她,拂去她的泪水,说:“沉鱼,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经常会看见我的影子映射在你身上。因为你的勇气,不服输,总是充满全身心,所以不管遇到怎样艰险的困境,你都没有退缩过。”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呢喃,像是在述说,像是在给予鼓励,“所以没有人可以说动你放弃自己的生命,也没有人可以让你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你不需要为旁人考虑,你可以自私一点!况且,你爷爷的仇还得你亲手报,你一定要坚持住,云师叔会救你的。”

他的声音温和而平缓,但这句话却犹如重锤敲击在叶沉鱼心脏上,让她心惊肉跳,让她震撼莫名。她呆滞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谢无舟,久久说不出话来。

谢无舟又道:“相信我,沉鱼。”他抵在她额头上,声音轻柔,“我不会让你死。”

他的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金,砸在了叶沉鱼的心上。

她的身体猛地震动了几下,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扑入了他的怀中。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相……相信……”声音却细弱蚊蝇,“相信……你们……”她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换来的是全身的疼痛,也伴随着一阵阵重咳声,鲜血从嘴里不断地溢出。

“沉鱼!”谢无舟心中一揪,紧张地叫了起来,“闭气凝神,不要说话了!”

叶沉鱼的瞳孔涣散,她望着谢无舟的眼,勾起了一抹释然的浅笑:“师兄……我……好……好累……我想……我想……睡……觉……”

“不,我带你去找云湘鹤师叔!”

可惜叶沉鱼的气息越来越虚弱,她的身子软绵绵地瘫在谢无舟的怀中,渐渐失去了意识,陷入了黑暗之中。

连人带被子一块,他一顺抱起她就往屋外走去。

“师叔,你跑快点啊!人命关天!”

云湘鹤边跑边喘着粗气:“臭小子!也不看看我多大年纪了!我跑得快你吗?”

陆承礼停下脚步,双手叉腰吐槽道:“看来师父说得果然没错,您啊!就是平日只爱捣鼓那些药材,文书之类的。不和我们多修习仙术和武力,身子骨才这么差劲。”

“你这小子……”云湘鹤走上前,敲打一下他的脑袋,“要没有我,这仙药房都办不成!让你们一个个小崽子疼得哭爹喊娘!”

陆承礼捂着脑袋,也换了个老实的态度:“别别别,师叔,我错了。小鱼儿还等着您救治呢!”

“你们一开始就该来找我了。”

“前几日,您不是一直在悬镜城吗?怎么找?”

云湘鹤一手握拳,示做再次敲打。陆承礼也不再多嘴,跑了起来。

终于,追逐战在一半停了下来。

“师兄!怎么还……”

见谢无舟抱着叶沉鱼,他立马迎了上去。

看着叶沉鱼惨白的脸色,云湘鹤的眉峰皱成了两条直线,迅速地把脉查看了一番。

“师叔,小鱼儿她……”

“毒素正在侵蚀肺腑,已经快压制不住了。”

陆承礼咬牙切齿,急得跺脚:“云师叔,现在该怎么办?”

云湘鹤面露凝重之色:“这魔毒……”

谢无舟急忙问:“魔毒如何?”

云湘鹤叹了口气:“鱼丫头体内的毒素积累太久了,加上魔气的侵蚀,已经超出了她的身体负荷。”

“不!不会的!”陆承礼打断他的话,“小鱼儿她一定可以挺过来的!”

云湘鹤摇了摇头,叹息道:“她这个样子,除非是有奇迹出现。”他的神色严峻,继续说,“我只能暂时用灵力封闭住侵蚀她体内的魔气,以防魔气散涣全身。另帮她稳固心脉,至于其它的……只能靠她自己。”

他说完,取出银针刺在叶沉鱼身上,封住她体内的穴位,阻隔了魔气的扩散,而后又拿出一粒丹药喂她服下。

“把她抱回房间,我施以灵力给她。”

几人回到原处,云湘鹤则盘腿坐在榻前,运转自身的灵力给叶沉鱼。

一整夜,谢无舟看着昏迷不醒的叶沉鱼,握紧了她的手,眼睛里布满血丝。

又是三日的时间过去,云湘鹤很快把叶沉鱼体内的魔气清理干净,并用灵力护住了她的心脉,同时用灵术帮助她抵制魔气的再生。

只见叶沉鱼的脸颊渐渐恢复红润,苍白的肌肤染上了一层健康的粉色,原本乌青的唇瓣也重新长出了嫣红的血色。

云湘鹤站起身,对谢无舟道:“丫头体内的魔气虽然压制住了,但是她还需要调理一段时间才行。”他看向床榻上的少女,目光怜爱,“霜雲去仙药房按我上面的药方去熬药,需要服用每日三次。还有啊,我这里有一瓶丹药,你每天让沉鱼服用一粒,能够滋补她的身体。至于她体内的魔毒……这魔毒积攒许久,非同寻常,我没办法彻底根治,所以只能暂时压制住魔毒,令它无法扩散。必须尽快赶往万魔谷,找到谷中的魔茸,或许能救她一命。”

“魔茸?”谢无舟蹙起双眉。他对魔界知之甚详,却未曾听过魔茸这种东西。

喝了口茶水,云湘鹤不急不忙地解释一通:“魔茸是上古魔兽九尾狐的妖核,具有一定的疗治效果。人间也相传,魔茸甚至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所以,有很多人想要得到它。哪怕是活了百年、千年的妖,也想要得到。”

赶来探望的陆承礼闻言,眼里闪烁着惊讶和希冀,他激动地抓住云湘鹤的胳膊,问道:“师叔,您确定吗?魔茸真的能够救小鱼儿?”

云湘鹤点头,肯定地说道:“九尾狐是上古魔兽,生存能力极强,千年前它们就迁徙到了魔界,这几百年来,它们应当繁衍得差不多了,若是能得到它们的妖核,配合灵草,再炼制成丹药即可救她。”

“那还等什么!”陆承礼激动地说道,“我们马上启程去万魔谷!”

谢无舟垂眸思索了半晌,终究还是拒绝了陆承礼:“十七,你留在门派和霜雲两个人轮流照看沉鱼,我和师父去就行了。”

这时,云湘鹤提议道:“多个人去,多份力量。十七跟着去才好,那万魔谷毕竟是衔接魔界的入口之一。”他微顿,又交代了许多事,“记住了,你们都留点心。有外者闯入它们的领地,九尾狐可不会跟你们客气的,总之就是魔兽都凶煞异常,不好对付的!里面更是危机四伏,你们务必要小心才是。”

“师叔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师父和师兄的。带着魔茸回来救小鱼儿!”陆承礼郑重地答道,眼中透露出坚定的信念。

“既然如此,天亮后,你们就出发吧。记住,万魔谷不比外围入口,越往里深入,那儿的魔物则越多,你们切莫大意。”

谢无舟和陆承礼异口同声道:“弟子谨遵师叔教诲。”

“那你们今晚好好歇息,明天再启程吧。”云湘鹤叮嘱完,便迈步走出房间,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陆承礼随后问道:“二师兄,还不走吗?”

他其实是想留下来照看叶沉鱼的。

半晌,谢无舟端着桌上的药,说道:“你先回房吧,喂完药我就过来。”

无奈师兄这般说辞,陆承礼也只好作罢:“那……好吧。”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了谢无舟和叶沉鱼两人。

当枯褐色的药水送入唇边,却顺着嘴角流向脖颈上。他坐在塌边,为她擦拭干净。凝视着她熟睡的容颜,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指尖,轻抚她的脸颊,苦笑道:“我都忘了,你不喜苦辛味。又怎么喝得进去呢?”

她睡得深沉安稳,睫毛安静地覆盖在了脸颊上。

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随即他握起她微凉的手,抵在自己的额间,低喃出声两个字:“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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