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夜里又去了江姑娘房中,这漫漫长夜,江姑娘又该如何度过?
月色从窗户洒落窗前,风吹树叶沙沙作响,逾显出夜的宁静了。
我翻来覆去如何也无法安心睡着,心中更加焦急了,我身旁的柳桃也还未入睡。
柳桃问我:“云贞,你可是还在担心江姑娘?”
“不知江姑娘现在如何了?我实在放心不下。”
柳桃起了身,月光撒落在她的脸庞:“云贞,你说江姑娘为什么要背叛将军,做这糊涂事呢?”
这并不是背叛,因为有了顺从,才有背叛,可是在我看来,江姑娘从未顺从过将军。
过往一切,不过是假象罢了。
其实,将军也从未信任过江姑娘,花朝节那日,将军说是派出随行人员护江姑娘安全,实则是为了监视。
自花朝节后,江姑娘便愁眉不展,将军日渐冷漠,我猜想定与江姑娘放入花神灯的那张祝愿纸有关。
但是这些话,我并没有告诉柳桃,只是模糊不清的回答:“或许万般皆是不得已。”
柳桃又说:“当初将军哪怕得罪了公主,也要执意将江姑娘带入公主府,想必也是爱极了江姑娘的,只要将军心里还有江姑娘,或许还有转机。”
“可是这儿是公主府,今日是躲过去了,但公主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柳桃眼睛四处转了一圈,确保无人在旁,便凑近我的耳旁,低声道:“云贞,你知道公主当初为什么同意江姑娘入府吗?”
我摇了摇头,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疑问。
柳桃更加放低了声音,继续说着:“听说公主嫁将军,是为了将军的兵权,有了将军相助,与公主一母同胞的晔王才有机会登上皇位。所以对于将军的任何要求,公主只能妥协。”
我闻言身子一震:“柳桃,这话你从何听来的,若是被人听了去,可是会丢性命的。”
“这事很多人都议论,我从各处听来的,云贞你不常与人八卦闲聊,自然不知这事。”
“柳桃,这事以后不要再与他人提及,可知祸从口出啊。”
“我这不是为了告诉你,只要将军还念及旧情,有将军护着江姑娘,公主便不敢再次动手了。”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保全江姑娘的法子,但让江姑娘放弃尊严,卑微求全,更不是一件可能的事。
当江姑娘将那封书信交与我时,我便知道,江姑娘心里的人从来不是谢将军。
“这条路,江姑娘肯定也知道,但她不会选择。”
柳桃问道:“有机会活下去为何不选择?”
“或许江姑娘从与将军决裂那天开始,她就没想过要活着。”
夜渐渐深了,柳桃也有了困意,便先睡了,我却没有丝毫睡意,便起身拿了本书,出了门。
见我喜欢读书,江姑娘曾经送了我许多书,包括那本已经难以在市面上买到的《青萍录》。
我今夜拿的便是这本书,这些时日我忧心于江姑娘,无心于读书,今日才是第一次翻开这本《青萍录》。
我翻开书页,上面还留下江姑娘娟秀的字迹,不由的又悲从中来。
我翻开书,首页是序页,借着茫茫月光,我细细读来:
《青萍录》一书,历三年,收录民间事迹一百三十余则,成书于兴宁二十五年秋。
余幼时,随父渡沅江,见燕陵脚夫,为人担谷,失足落水,余与父涉水救之,脚夫幸免于灾,谷粮付之东流,念无与偿,遂复纵身入水,不得归,余与父长叹涕兮,悲悯于怀。
始知芸芸众生,是随波浮萍,死生一瞬,命如草芥,生如蜉蝣,然丝竹管乐萦耳,不闻世人之言语,繁华靡丽夺目,不见世人之貌相,余不忍为此态,简衣缩食,暂读经史,踏寻街巷,游于乡野,历三年,余备录途中之所闻所见,集浮萍之事成一书,望祛靡丽而见凡相,除繁音而得民声。
——兴宁二十五年九月初七
——叶青琅书
我的目光落在叶青琅三字上,脑海中浮现的是花朝节那日奋不顾身救落水老妪的翩翩少年郎。
“祛靡丽而见凡相,除繁音而得民声”这便是叶青琅编撰此书的初衷,可是距离成书才不过两年,如今《青萍录》一书便被禁止流传世面了。
今昔已是兴宁二十七年,此书历时三年而成,那少年不过十六七的年岁,仔细算来,叶青琅十二岁时便开始游历各地,见众生苦相,十五岁成书,可谓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
书中故事,江姑娘曾与我说过许多,如今自己读来,却又是另一番体会。
书中写尽了苦风凄雨,读之亦感心中闷堵,如鲠在喉。
被侵占农田,讨不得公道,死于雨夜的老叟;被乡绅欺凌羞辱,选择三尺白绫了结大好年华的良家女;从战场归来,断了腿,却被诬陷偷盗拷打致死的小兵……
我难以再看下去,我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每读一个字,我皆可身临其境,深受其感,顿觉无力无望。
因此,我只能将书合上,又返回了屋子里,月色朦朦,四下无声,今夜是要难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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