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出行

后日清晨。

白旭尧被一缕阳光照醒，睫毛微微颤了颤，缓缓睁眼。他悠悠的坐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想下床，小漓就推开了门。

“白家主。”小漓行了礼，将放置好的衣物递给白旭尧，“申小家主来了，我已把他引到前厅。”

他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他今天可是要干大事的！二话不说，迅速穿戴好衣物。小漓努力安抚好他的急性，道：“白家主不必慌，申小家主可以等等白家主，过了辰时再走也不迟。”

白旭尧难堪道：“我没急的。只是让人家等久了不好，你快帮我束发。”

“好。”小漓拿起木梳，仔细为白旭尧打理头发，有些时间竟有些恍惚，她悠悠道：“白家主的头发又长了些……”

“是吗？”白旭尧不甚在意，“头发长了也不好，我早就想动手剪下来些，只可惜不行。”

开始还不觉得，知道梳子梳到末尾才发现：这头发未免也太长了，已经快到白旭尧的脚踝了。她挑起一缕来看，只觉她自己仿佛不是在为白旭尧束发，而是为白旭尧母亲束发……

“快点的。”

白旭尧的一句话让小漓反应过来，她迅速替他绑好发带，便跟着白旭尧去了前厅。

［前厅］

申一怀左手捧书右手持茶，见白旭尧进来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接着放下茶，道：“白家主起的够早啊。”看样子，是等很久了。白旭尧道了声“抱歉”后，吩咐小漓端来早点。

“申小家主久等了，不如吃了早点再走？”白旭尧一把拿走申一怀手肘旁的书，举起来看了看，道：“原来申小家主喜欢这种书啊，那我去书房再给你挑几本类似的。”

“不用！”申一怀一把将书拍在桌上，死死盯着他，对方却嬉皮笑脸的问他：

“是谁说过了辰时再走也不迟的？你看这才刚到辰时，吃个早点再走也不迟。”

申一怀一时无言，只好硬着头皮应了。

片刻，坤易端了一个大盘子来，将四人的早餐搁置在桌上。白旭尧低头询问：“坤易，你姐姐呢？叫她一起来吃罢。”坤易闻声点头，“我姐姐在厨房，我立刻寻她过来！”

“嗯…去罢。”

“他们是你的人？”申一怀挑眉，又对两姐弟的事起了兴趣。

白旭尧点点头，“是。”

申一怀又问：“买的？”

“啧。”白旭尧有点恼，“什么买的？！我告诉你，我白府任何一个人都是自愿来我这里劳动的，我每月按时发报酬，哪有你说的那么黑……至于他们嘛，是我捡到的。”

“嗯，怎么说？”

“两年前，一批难民来到东洲，父亲让我带人去看一眼。一路上，全是瘫倒在两旁的难民，我往前走，听到了一位女子的哭声。然后我跑过去看，哭声正是源自于小漓的，她抱着她弟弟说他快死了，快饿死了。我看着坤易当时的样子，嘴唇泛白，双眼紧闭，一时心疼，便把二人带回了家。”

申一怀：“那其他人呢，还有其他快被饿死的吧？”

“对。”白旭尧点头道，“后来我发现好多人都是这种状态，于是我派人煮了一大锅米粥，让他们把煮好的米粥端到难民处。等坤易好转后，小漓很感谢我，她说为了报恩，她愿意和弟弟一起留下来。当时她态度坚定，我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于是现在他们照顾了你两年多？”

白旭尧点头。

“白家主。”小漓带着坤易进门，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吃罢，姐弟俩送两人离开。离开前，白旭尧还伸手摸了摸坤易的小脸，嘱咐道，“听话，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到此，坤易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他抽噎道：“好…好……”接着，他便冲过去一把抱住白旭尧的腰，眼泪蹭的到处都是。白旭尧不忍心撇开他，都是申一怀过来一把拉开坤易。

“行了，一个男人就知道哭，害不害臊？你家白家主最多几个月就回来了，是不是？”申一怀扭头去看白旭尧，白旭尧愣了愣道，

“你问我？”

申一怀：……

“一年，你慢慢等吧。”申一怀拍拍坤易的肩膀，立马拉着白旭尧走人，只留下一个没缓过来的坤易。

“哎…不是你怎么不坐马车？”白旭尧有些恼，他还没跟坤易好好道别呢！

申一怀停住脚步，架起手来看他，眼里尽是一种瞧不起的模样。他道：“坐什么马车，御剑！”

接着，他张开手掌，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银白色的剑，此剑以银色打底，上面浮雕着白眼银龙，这架势应是帝王家族所遗传下来的。白旭尧痴痴的望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嚷嚷着：

“不可不可！我好些日子没御剑了，再加上我灵力波动，要是掉下来了你管？”

没想到申一怀冲他冷漠的点点头，“嗯，我管。”

白旭尧长吸一口气：这还了得？？！！

“快点的，把你剑召出来我看看。”申一怀不耐烦道，不就御个剑么？啰里啰嗦……

白旭尧将手举过头顶，心中升起一个暖流，慢慢的，这个暖流化虚为实，一把金色的剑出现在他手中。金光灿灿的，倒是让申一怀起了兴趣。

申一怀：“此剑何名？仿佛铸造的比我的剑还华贵不少。”

“九日……”

白旭尧半信半疑的看着手里的剑，突然发现剑上多了条青丝，正深刻在剑片当中。这让白旭尧犯了困：父亲给我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个青丝啊？

“九日？”

旭。申一怀知晓道，“好名字。”

抬眼去看白旭尧的反应，发现白旭尧愣着不动，便打断了他，道：“唉走了走了……再这么耽误下去，等我们到了边境，跨界江也不会开放，到时候看你怎么过去！”

“跨界江……它晚上不让过？”

“……”申一怀强压这心里的怒气，“要不你试试？”

“……额，算了罢。”

“哼！”申一怀不应，踩着“破寒”走了。白旭尧这才反应过来，晃晃荡荡飞起的跟在申一怀后。

天上，风大，对于像白旭尧这种几个月不御剑平时靠走的人，简直就是遭罪！申一怀回头去看，皱了皱眉，伸手拉住他。白旭尧猛然回神，瞪大眼睛看着他。

“看什么看？要是你掉下去了我还得劳神去捞你，老实点。”

片刻，两人飞到了空中。申一怀紧抓白旭尧的衣袖，令白旭尧甩也甩不掉，只好羞着脸和他飞到了天阁。

所谓的天阁，就是在东洲这片土地最中央的上空。对于天阁里的人来说，申一怀和白旭尧是稀客。申一怀是南洲人，一年也就半月在东洲待着的，至于白旭尧。额……

还好的是，白旭尧被人认出来了，老早就听到有人喊了他“白家主”。白旭尧眯眼一看，正是谢亦辰的左右。

他见二人“手牵手”飞来，二话不说就迎了上去。

此人名唤伍洵，乃谢家主第一手下，也是朝家主莫名不顺眼的人。白旭尧见过此人，在上次商讨大会中，不过第一次知晓他的名字，是在朝恒的吐槽中。

……

伍洵露出诚意：“我们家主害怕白家主迷了路，特地吩咐我在此等候，以便为您指路。”

白旭尧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人，心里顿时火气上来了，什么叫害怕迷路？

“呵……多谢他的好意了。”白旭尧御剑绕到申一怀身后，拍拍申一怀的肩，道：“有他，我是迷不了路的，麻烦你转告一下。”

伍洵看向申一怀，皱眉问道：“这位是……”

“哦，他是……”

“话多。”申一怀抿抿嘴，拉起白旭尧飞过天阁大门。白旭尧不解，刚想问，就被申一怀看穿了。

“我不想让太多人知晓我的身份。”申一怀停下道。

“好罢好罢，我理解。”白旭尧笑道，“不过你得先等我下，我得把这些交给伍洵。”眼看他从怀里掏出信封，申一怀吃惊，道：“五封信？！”

“正是。”

白旭尧轻轻一笑，转身去找伍洵。

伍洵意外的接过信，抬眸问道：“这些是给谁的？”

“诺，你看，上面写了的。”白旭尧挨着指出来，吩咐道：“你可得好好派送，务必送到他们每个人的手里。”

“嗯。”伍洵浅浅应了一声，便御剑离开了。

心事已了，白旭尧满意的笑了笑，踩在剑上去寻申一怀。结果飞回离开之地时，申一怀已不见人影。白旭尧有些慌，又在附近飞了好久，最后在一声“白玖”下回过头，只见申一怀站在浮板上，手里多了两张同行令。

白旭尧松了口气，缓缓飞到申一怀身边，同他站在浮板上。他抽出申一怀手里其中的一张通行令，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塞回了申一怀手中。他道：“我说你人去哪了，原来是去拿通行令了。”

“嗯。”申一怀有些抱歉道，“本以为你要去很久，我才想先拿这个。”

白旭尧：“那……走吧？”

申一怀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道：“你不再看看吗？”

“看什么？”

“东洲。”

白旭尧愣了会儿，才道：“嗯。”

“跟我来。”申一怀拉住白旭尧手腕，往浮板外一跳，破寒便召唤出来接住了二人，申一怀顺势将白旭尧拉倒自己身前。随着破寒越飞越高，二人飞到天阁之上。印入眼帘的则是东洲一大片土地。

白旭尧皱皱眉头，俯视着，与此同时，站在白府门口的坤易也抬起头，茫然的仰望着。他当然看不到白旭尧在哪，只是静静站在哪，一直望啊望。不知过了多久，白旭尧长吸一口气，唤出九日，踩上去，率先转身离开。

“走吧……”白旭尧道，“早些办完早些回来。”

申一怀会心一笑，跟上去。

［跨界江］

在四大洲上，跨界江主导分界作用，两大洲之间，必有一条宽大的江水分隔开来，而想通过这河，需得乘船横渡，而非御剑。

“老板，两人。”申一怀亮出通行令，接着付了搭船的钱。随着跨洲的人愈来愈多，这江上的生意也是愈来愈好。

白旭尧出神的望着金帘垂直于江水两岸，相连于天，望了望不到头，至于这金帘有和作用……

“哎哟！”白旭尧惨叫一声，急忙捂住自己的额头，痛苦不堪。他埋着头看见一只竹蜻蜓摔落在脚边，他猛然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局促不安的小男孩，他跑过来拾起竹蜻蜓，对白旭尧鞠躬抱歉，紧接着，白旭尧便听见身后传来妇女的叫骂声，

“你又干嘛去了？！又把别人弄伤了？还不快道歉！”

随着妇女的教训，小孩又喊了几句抱歉。

“实在不好意思啊公子，我这孩子从小就皮，见谅。”妇女抱起小孩，自称是孩子母亲。

“无事。”白旭尧摆摆手，“小孩……”

“怎么了？”申一怀突然从白旭尧身边窜出来。白旭尧看了他一眼，有些无语，又道：“小孩天性如此。”

“多谢公子了。”妇女道，“快跟公子道谢。”

小孩羞涩的喊了一声，“多谢……”便将头埋在自己母亲颈窝里。

看到这一幕，白旭尧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般抱着他……

待母子俩走远后，白旭尧才回神，尴尬的看了一眼申一怀。

申一怀注意到了白旭尧额头上的擦伤，问道：“那小孩弄的？”

“……嗯，你看看，伤重不重？”

看着白旭尧真诚的眼神，申一怀忽然想捉弄一番。“啧，这伤疤有些深，估计以后脸上要留个疤了……”

“得了吧。”白旭尧一把拍开申一怀想触碰伤口的手，“最多就红了，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申一怀轻笑一声，将白旭尧带到船上。

“对了，这飞了一路我都快饿死了，有没有什么吃的？”白旭尧站在船头，四处探望一番，正欲想下船买个红薯再走，却被申一怀揪着领子往里面带。

“可以了，你先上去找座，我去点菜。”申一怀不耐烦道。

这可让白旭尧有点惊喜，“这船上还有吃食？”

“当然。”走到楼梯拐角时，申一怀丢给白旭尧一张引路符，“我订的雅间，你去寻寻。”

白旭尧有些埋怨的盯着他，一手将引路符烧毁，符咒便随着灰变成一点灵光，漂浮在空中指引着白旭尧上路。二楼不似一楼那般热闹，站着坐着都为修行灵力之人，一言一行显得十分文雅，白旭尧叹口气，心道这里一定会有认识之人。

果真，没随符灵走多久，就听见耳边响起一声，“白家主。”

白旭尧转身一看，这喊他之人，正是跟五大家主卖油的老板，人称“油老”。

他顿时心里犯了毛：什么玩意儿？？！！他居然有灵力？

“诶嘿嘿，白家主这是去哪？”油老慢吞吞走过来问候道。

“南洲。”白旭尧上下打量一番，实在不懂这老头儿哪里会有灵力，跟周围的人对比一看，他实在是显得突兀。

“油老啊，你这……”白旭尧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胸口，“你有灵力？”

“实不相瞒，我们家也是修行灵力的，只不过平时不随意张露……”

“行啊，深藏不露。”白旭尧拍拍他的肩，问道：“你也去南洲？”

油老点点头。

白旭尧架起手，“去南洲进货？”

“白家主说笑了，我们自家就是制油的，何需上别处要去？我只是……”油老忽然压低了声音，靠在白旭尧耳边道：“我只是听说南洲有一种新油，那味道啧啧啧…等我掌握制油秘方后就立马给白家主送来！”

“行。”白旭尧拍拍油老的肩后离开，“我等您消息。”

符灵带着白旭尧到船头处，靠船头旁，有一间房，这无疑是整搜船上最好的雅间，等白旭尧掀开帘子，符灵便消失，又变回符咒自己飘回到原处。

符咒慢悠悠飘在空中，正好与上楼的申一怀擦肩而过，申一怀看着愈飘愈远的符灵，嘴角轻扬起来。

白旭尧坐不住，起身走到船头边。

正欣赏着江上风景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白玖，这景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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