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市好是热闹,”段声焑抱起暥他,跑了几步到了裴汝远身前,笑着回头看他,“哎,你……不好意思啊。”
段声焑不好意思地侧了侧头,收敛了笑意,裴汝远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就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直到段声焑想出了一个好的措辞,才听到她说:“暥先生。”
暥他刚想要纠正她,爹爹不姓暥,就听到一声久违的笑,虽是压抑着,但也好听极了,段声焑回过神来的时候脸色已经绯红了。
裴汝远却还是拳头抵着唇角,轻声笑个不停。
“裴煜,字汝远。”裴汝远一字一句轻声回应。
段声焑还是被暥他拉了拉衣角并重复了一遍原话后才点点头,重新组织着语言,裴汝远不想再看到她这一副为难的样子,提醒她:“不要叫先生,除了这个,你随便叫。”
好嘛,还是藏着一点坏心思的。
段声焑好似比他没说之前更为难了。
小脑袋思考了好长时间也没有叫出来一个字,裴汝远不想浪费太多时间,便学着暥她的样子轻轻扯着段声焑的衣角,柔声道:”好了,给你时间想,不想叫也可以,不过不是现在,人好像多了,快走吧。“
再之后,段声焑就像是一只小兔子,带着一只小狼崽儿,被一只连羊皮也不愿意披着的狼给哄走了。
跟在身后的一直识趣未曾作声的一众小辈却是在他们走了之后终于沉不住气了,其中一人也不控制声音,放肆着:“哎,先生怎的性情大变了,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先生呢,哪里去了?”
又有一人打着趣,“或许,是情难自已,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夫人姐姐,就再也克制不住地想要多说几句话了吧。
突然的,有了一阵沉默。
段声焑走在前面,并未听到他们的谈话,裴汝远耳力非常人,自然一字不漏地听清楚了,待到他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的时候,所有人这时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察,生怕下一刻裴汝远就发难,就在他们打算低头听训的时候,却看见裴汝远把手指竖在嘴边,嘴角含着笑,左右很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众人福至心灵,开始猛地点头,如同小鸡啄米,可爱非常,惹得过路的人频频回头或者注目不动,直到他们停下了才继续自己的路程。
“会喝酒吗?”
裴汝远克制着嘴角的笑意同时,听到段声焑在他身旁问他,思考一瞬,摇了摇头,说:“不会。”
刚刚在小摊旁边买了糕点的小辈闻言至此,猛地一顿,刚想和后面的人询问一下先生不是最能喝酒了吗,倒是没成想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嘴中尚未咽下去的糕点猛地一噎,开始剧烈咳嗽。
段声焑听到声音回头的时候,他旁边的人正在给他拍着背顺气。
裴汝远看到她欲言又止的嘴唇,便将名字告诉她。
“陆晚隽,字叶年。安苑,字林沨。”
“他们两个的名字,怎样叫都可以。”
段声焑张张嘴巴,很自然地问他,“我之前,唤他们什么?“
本以为裴汝远会如实答她,这次却是非常,”那就多了,看你心情。所以,随便叫吧。“
或许,只是个名字,他们也会开心好久。
段声焑这一世本就是逍遥自在的蓝桉树,无牵无挂,之前的话也说的很清楚了,此刻也不再扭捏,遵从不过本心,”叶年,林沨。“
听到名字的两个人一愣,继而的,是一群人的不可置信。
”夫人……啊,不是,姐姐,你……“
”裴煜告诉我的。“
”啊,哦,哦,好。“平日里说话最为利索的安林沨难得一字一顿,却也难掩声音中的惊喜。
其余没被见到名字的几个虽是也有些蠢蠢欲动,不过一想到段声焑之前的头痛,便也暗暗压了下来。
段声焑注意到了他们神情的变化,看了裴汝远一眼,两人对视一瞬,裴汝远好似有读心术,点了点头,她这才满意地转了回来,笑着说:”剩下的小孩的名字,我会尽力都记住的。“
就算她最终都要走,却也不想辜负任何人的期望,或者说是……对她前世的眷恋。
不过,段声焑忘了一点,如今小辈里最小的也有一四千岁,唯独她,刚好整整一二千岁。若非是先入为主,她才是最小的小孩。
不过所有的人都不在意,尤其是年龄,若是当真深究起来,辈分只会越来越乱。
段声焑空出一只手,温柔的侧过头,和暥他说着话,”小孩,你身后的哥哥姐姐的名字记得住吗?“
暥他点点头,肯定地说:“记得住。”
”那暥儿可以一一指给姐姐认识吗?我想记住。“
”好啊,姐姐和爹……哥哥走慢些,到哥哥姐姐后面。“
”嗯,可以,那暥……裴煜,去吗?“段声焑看着他问着话,裴汝远点点头,率先向后面走了去,只是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段声焑刚想问他是怎麽了,却见裴汝远一手接过暥她,稳稳地抱在怀里,然后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轻轻拽住了段声焑的一片衣角,衣角很轻,未曾有肌肤相触,她却感觉有一股热意。
”走吧……“裴汝远发声,等着段声焑的动作。
段声焑却是未动。
裴汝远早有准备,拽着衣角轻轻一晃,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他们周围一里的人听见,只听着他叫着:”姐姐,不走了吗?“
满耳哗然,段声焑猛地回神。
”啊,哦,走。“
活脱脱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说话,只能一个一个字音说话的小孩。
其实本来也是。
裴汝远这样想着,却是无了第一次直白大胆告诉她时的勇气。
【再说小心揍你啊……这么……多……人呢。回去再叫。】
她那时的声音淡淡,如从此刻一般,慌不择语。
裴汝远想着,晃了晃怀里的暥她,抬步跟了上去,缩短了衣角之间三个人的距离。
后面的人却是如同刻雕,风吹也不动,陆晚隽还不合时宜,又非常符合逻辑地说了一句,“我不会是,如梦一场吧。”
“不会。”安林沨回他,“毕竟,先生的笑和话,做梦也不会梦到的。”
如若真是梦,但愿一梦好长。
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这路本的很长,却因为一众小辈犹如听到什么天机一般的愣神驻足乃至人挤人,这路程被骤然缩短,裴汝远有一点的不高兴,不过很快就被手里的衣角给抚平了。
因为她说。
”好了,不愣神了,不走了吗?“段声焑上前一步,衣角一点一点被拉直,若非拽得紧,此刻早已脱离。
”注意一些,不走太近,离得稍远一些,我记记名字。“
段声焑拉了拉衣袖,让可以拽的衣角变得长了,又晃了晃怀里一直看着她不舍得眨眼的暥他,笑了一笑,记住了他刚刚指着的一个小孩名字。
是个男子,慕归离,字怜昭。
听暥他说,是个性格很温柔的大哥哥。
喜欢耍贱,剑花更是格外好看,和她有得一比,不相上下。
段声焑记住了,还待想再记记样貌的时候,现在却是因为个子矮了些,段声焑看不到他了。
本来还行动不知所措的一行人,在听清楚最后一句后,突然之间井然有序起来,一个两个之间拉开了差不多一个人的距离,生怕离得近了些,段声焑就会忘了。
待片刻过后,段声焑看得更为清晰了。
腰悬佩剑,手覆其上,不曾远离。
喜剑。
“下一个小孩……”
“好。”暥她刚准备开口,就听到自家爹爹看着他和自己的娘亲,没来由地说了这样一个字。
“什么?”段声焑听清楚了,确实没懂。
”我说啊,“裴汝远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到她身边,小声说着:“我说,你让他们离得远一些,好。”
“啊?”
段声焑还想再问,裴汝远倒是不说了,反而拉起手中衣角,自己走到了前面,不忘说:“好好想想,夸你的。”
段声焑想不懂,还是跟了上去,也没再问,她理不清。
裴汝远一路洋溢着笑容,看的前路的行人相向而行时频频留下略显呆滞的目光。
这样,还会有好长的一段路……
可以和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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