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以来,修卷人的身份在“越和派”中代代相传。
能沟通天地灵气的人十分少见,因此,越和派虽然传承多年,但是依然人丁稀少。
除了修卷人之外,越和派中的其他人,以各种各样的身份隐藏在大岳国各地。
他们作为守山人,一面观察各山体的变化,一面协助修卷人隐藏身份。
修卷人每50年完成一次修卷,并悄悄将新卷交于皇室,再由皇室依据此图绘制可供各地居民使用的地图,以及制作兵家的布防图。
整个过程由各越和弟子配合完成,绝对不能暴露修卷人的身份。
千年来,越和传人兢兢业业,抱正首心,天下为先,一心守山护卷,从未出差错。
世人只听说过越和派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却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他们。
大岳国能免于战乱,岿然不动,虽然有狗官偷生,却仍可国泰民安,可以说,一半都是这些无名英雄的功劳。
只是近年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漏出了马脚,隐匿在各地的越和弟子常常被试探,各方势力愈发不安分,连师父奚越的踪迹,也被人发现了。
修卷人身份绝不可暴露。
师父奚越立刻将大任传于明皎,而她自己则外出游历,作为活靶子,帮明皎吸引炮火。
奚越一再叮嘱明皎,无论门派任何人出现任何问题,明皎绝不可轻举妄动。
可此番师父生死难料,明皎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今日去安吉府上探查时,明皎听见一间密室中有传出几声狂吼,像是人喘不上气,又想要努力呼吸,听着都让人觉得难受。
要是师父就是被关在里面,是不是正受着这种苦?明皎想一想,都觉得心被揪了起来。
师父从来都是衣不沾尘,行事虽散漫了些,但言行从不逾矩,她做了一辈子好人,为何要受这种苦?明皎实在不忍心见她这个样子。
明皎自己不方便出手,找人帮忙总行吧。
她叠起双手,举至胸前,郑重行一礼,“明皎今日冒昧邀请席公子来此,是有事所托。”
席家商铺遍地,消息灵通,若他肯帮忙,此事就容易多了。
而且师父失踪已久,若落入狼窝,只怕已经受刑了,那些个阴毒损招可不好医治,若真到了这个地步,还得仰仗席玉的医术。
其实一年前,明皎与席玉就做过一次交易,只不过当时二人并未见面。
当时永娘生了一场怪病,昏迷不醒,身上起了好多巨大的红疹子。明皎四处求医无门,后来千方百计,终于打听到京城这一位公子。
听说席玉颇为擅长治疗疑难杂症,但鲜少出手,也几乎没几个人知道此事,而且他看病不收钱财,只看心情,谁都不知道他收病人的标准是什么。
永娘这病来得蹊跷,明皎慎之又慎,担心这是哪方不明势力的试探,因此不敢让别人知道永娘生病的消息。
于是,她隐藏了所有的关键信息,含糊其辞地给席玉递了一封信,没想到席玉二话不说,就直接来了朗城。
明皎当时不在朗城,是乔灵悄悄把永娘带到一个不为人的小宅子里招待的他,听说席玉那个时候时间很赶,治好永娘后马上就回京城了。
他什么都没问,也一分钱都不愿意收。
明皎后来过意不去,亲手画了一幅水墨山河图赠与他。
一直到现在,永娘生过那怪病的消息都没有被传出来过。
明皎觉得,席玉的人品确实与传闻中别无二致,他从不轻易许诺,但答应的事必然会做到,至少是个极为可靠的人,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当然,也不能让他白帮忙。
明皎手里也有他想要的东西。
她后来特意调查过席玉,这人奇怪得很,明明是庆王家的小世子,有钱有地位,却偏偏喜欢钻研医术,而且还把这事儿瞒得死死的,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明皎推测,这大概与八年前庆王府的惨案有关。
他愿意为永娘治病,说不定也是因为永娘的病症和八年前庆王府中发生的怪病之间有牵连。
关于此案,明皎手里倒是有一些线索。
她一边盘算着,一边俯身行礼,正打算再开口,却被一双手温柔地虚托住。
席玉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姑娘不必如此,席某应下了。”
明皎已经生得十分高挑了,但席玉比她还要再高一些。
她微微弯腰行礼时,头大概到席玉胸前的位置,她的眼睛能看到席玉腰间的黑色腰带,精致又低调,将劲瘦的窄腰紧紧束起。
明皎站直起来,头堪堪到席玉的肩膀,她抬头看向席玉,眨眨眼,有点在状况外。
什么情况?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明皎愣住,她准备了一箩筐的谈判话术,都还没用上呢,“你不是不轻诺吗?”
她的睫毛好长,眨眼的时候像一把小扇子;她的眼睛像一汪清潭,就像她坦荡的为人一般,直直看着席玉。
席玉耳朵红了,他觉得有点热。
席玉悄悄往后退一小步,呼出一口气,平复一下心跳。
没有轻诺。
席玉想,明姑娘所托,他万死不辞。有诺必达,不算轻诺。
但他不能这样说。明皎现在没认出他,这样讲话太冒失了,白白让她起疑心。
目前形势尚且不明朗,敌暗,他明,还是不要随便将明皎牵扯进来。
只是明皎需要自己做什么,他帮忙就是了。
“席某确实不轻诺,”他缓步走到明皎旁边坐下,“既答应了,就表明席某愿意做,而且能做到。”
他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转头看向明皎,“席某大概能猜到,姑娘所托之事,与那纥商——安吉有关。”
这人太聪明了,明皎心中警铃大作。
她面上不显,不接席玉的话茬,“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席某一直对湛楼的所作所为颇为敬佩,只是今日看见姑娘竹筒中的纸卷,才知道,原来湛楼的主人不是永娘,而是明皎。”
席玉神色认真,“湛楼自成立以来,收容了不少被遗弃的孤女,供她们吃喝,教她们学习,待她们成人后,也不拘着她们留在湛楼干活,想走就走。让被踢到社会边缘的弱女子拥有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
倒是鲜少有人对湛楼不存偏见,之前他斥安吉的那段话好像也有些这个意思。
只是,这种时候莫名其妙挨了一顿夸,明皎实在搞不懂席玉到底想做什么,“这与今天我想托你帮忙之事有何关系?”
“席某听说,明皎姑娘在朗城时,曾说过一句话。”
席玉偏了偏头,目光向下,似是在回忆。发丝顺着他的动作,在肩头滑了滑。
“湛楼姑娘从不轻贱自己,其他人更是轻贱不得。”
确实说过。
明皎想起来,那是好多年前,湛楼刚开的时候的发生的事情了。那天也是有个像安吉一样的混蛋,她看不得姑娘们受欺负,事后狠狠将他揍了一顿。
席玉笑了笑,“所以,像安吉这般品行的人,按理来说,湛楼是不会给他发请柬的,对吗?”
……好有道理。
席玉怎么会对湛楼如此了解?
坊间传闻皆言:“湛楼请柬,水中月。”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猜对过请柬发放的规律。
明皎轻轻蹙眉,她怎么感觉,与其说是了解湛楼,不如说这人还挺了解自己的。
席玉暗叹一口气,道是八年过去,明皎确实成长了。
如今戒心这么重,若是想要获得她的信任,只怕还要费些功夫。
席玉望向明皎,见她皱眉,正想再补充解释一番,却发现她唇色变得惨白,额间还出了些冷汗。
怎么回事?席玉一瞬心就慌了,“你怎么了?”
明皎有些恍惚,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熨帖的,她好像很清醒,可身体有些不受控。
她听不太清楚旁人说话了,忽然有些想睡觉,可是太疼了,是从骨头缝往皮肤钻的疼。
完了,完了,席玉有些可疑,她还没来得及盘问清楚,按理来说药效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过的,怎么会这样。
明皎半梦半醒,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她没力气说话,喊不了永娘。
“冒犯了。”席玉双手抚于明皎胫后,按压一下,明皎“噗”地一声吐出一口浊血。
席玉大惊,再顾不得什么礼法伪装,“你给自己吃了什么?怎么还是如此不懂照顾自己??你……”
他将明皎揽入怀中,她已经神志不清,毫无反应,嘴角不住地淌血,怀中抱住的银制小暖炉也“叮”地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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