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35

令昭仪.贺元春

山黛远，月波长，暮云秋影蘸潇湘，日前骤雨过，似琼珠乱撒，打遍新荷，嫩蕊初探，荷花别样红。

纤巧碧玉人儿案前落座，瞧着铜镜映入娇颜，恍惚了神儿，似是忆起那些点滴记忆。那年也是杏花微雨时节，斛珠当悦佳节兴闹，上元灯节佳巧贵安，只惊鸿一眼便惊佳人心底，几番碰面双双心思明底，得愿鸳鸯佩，腰上坠，环上鸳鸯欲双飞，合卺酒，红烛流，芙蓉帐前合卺酒，欲作两白头。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当初满腔爱意道情慕得白苍，但这宫闱一楼一苑佳人媚丝婉转，终究腻了翊坤娇女，本龙嗣在身也好有伴不孤，可谁承想，这深闱当真有那般恶毒狭隘子，害得元春落胎伤身。

思着伤骨寒心，眼角潮红滑落一滴晶莹，葱指拂落，眼神示意奴上前换新妆，细描朱唇，眼黛青砂，多上了些胭脂遮掩苍容，曲腰起身款款携了重奴亦履往惠和。

日前一袭微雨，扫落庭前树花，荡尽心中尘埃，一缕清风，吹开陌上花红，如此，心在此岸已无岸，人在天涯已无涯。

捱道道已至惠和，和了庭前女使，劳通传报佳音。

“翊坤宫昭仪贺氏，请见宁德妃娘娘。”

云婧姝.卷壹

正月初过，却亦严寒，晨起披件嵌了狐毛的大麾，这才暖了些许。

早年便听得人讲这九重里饮血啖肉已是平常，若想活着爬到高位，必是要有绝对的手段。如今已位至四妃，便也平淡度日了。

殿外端的是大雪纷飞，便命人折了红梅入殿观看，也不愿受外边儿的天寒地冻半分。

白瓷瓶衬得几枝红梅格外鲜艳，上头还存着几分未融的冰雪。榻前炭盆燃得旺盛，侧首还燃有香丸，送来暖香阵阵，倒有几分春日的感觉。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在这深宫，何人不像这春草般，连同胞姊娣都亦可。韶华之年便在这宫中度过，若乌一知心姊娣相互帮扶，怕是要在这深宫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不是孑然一身，就是蒙冤受屈，了了一生。须臾，闻奴来禀，望着红梅的凤眸一亮，勾起浅浅笑意。

“快请进来，这天寒地冻的，莫让她等久了。”

令昭仪.贺元春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胭脂沁染赤色，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可怜见的风情，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终究几段唏嘘几世悲欢可笑这天爷从未如人心愿，萧萧扬花落满肩琴声寒 窗影残深宫牢笼里

“宜欢请宁德妃清安。”

残花若梦，花落满天，舞乱心伤，沿着天边最美的那一道风景，只抬眼瞧这碧玉佳人，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心底瑟瑟不知是否能吐，深骇宫闱人人活而艰难，焉能轻易叨扰他人。

“宜欢来这儿是想...想请阿姝一道儿去梅园散散，听下头人说，腊梅有迹象，二月当尾垂。”压落嘴边话头，转问了旁些事子，低声轻语显娇弱身子更单薄一分，明知身子不适，却是找了个这般由头，只一旁静候佳巧纤人儿絮言。

云婧姝.卷贰

望佳人笑靥如花，却生生看出眼尾微红，连忙起身相迎。柔夷握紧贺氏玉手，泪水浸湿了眼眶，鸦黑羽睫已润，两行清泪缓缓落下。急忙松开贺氏手，旋身，柔夷扶去清泪，回，笑靥如花，甜糯言。

“宜欢见外了，你亦安喏。”

语毕，柔夷拢了拢鬓边青丝，柳眉弯弯，杏眸含柔，嘴角微微上扬。

“自出了那事儿，你已许久未曾出来走动，如今你来寻我，我很欣喜。”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就别去了。你刚缓过来，且还是寒冬，要是冷着了就不妙啦。”

牡丹花开无主，九凤无处栖梧，偏又锦雀朝阳。而牡丹盛绽是为挣得锦绣前程，是为高眺那天地山川。而为了那锦绣前程，多少个娇俏人儿，争得头破血流。

“我虽没有伞，但我甘心为你遮风挡雨。”

令昭仪.贺元春

深处入云楼，君又可知我为谁愁，不见相思只瞧三两点泪，一纵从春流到秋，雨绕群山翡翠妆，浮云只任风纤巧迷藏，遂风暗拭嫩颊划过相思泪，自以为胎落好歹君主会分些怜惜，却不想点点芳心盼望，君却温闺抱玉香，晶莹香睑凝水痕，窈窕柳姿单薄惹人心疼。绿叶迎风最有情，惊鸦落雁亦葱茏，絮絮然化作滴滴雨，闺中暗暗相思已乱青鬓，闲暇时月冷重叹伶仃，幸有碧玉佳人身伴，葱指抚去颊上泪。

“那事刚生时，也想过陪着一起去算了，可宜欢还有家中人啊，不能说去就去的，日后会好生照料了自个儿。”佳人怜惜总是引得恻隐，便遂了话接下。

“那便听姐姐的，天寒地贫，也就随了和姐姐在惠和说说话罢。”

多少唏嘘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充盈水眸只定定望了那一人，遂听俏声言语。

“遮风挡雨....一辈子么？”玲珑透心已然遍体鳞伤，押了心底那丝苦涩与惶恐，只静静等佳人。

云婧姝.卷叁

世人皆道，九重宫阙是个吃人的地儿，如今看来也不无道理。这红墙瓦砾到底断送了多少豆蔻佳人的念想？再看眼前娇娥，哪还有先前半点欢愉笑颜？

见其落泪，蹙额，两行清泪竞又落下。执手相看泪眼，竞无语凝噎。须臾，慰言。

“我知你苦楚。你我皆是池中浮萍，命由天定。现且教你哭完这一番，便算做了了断。日后莫要再提那事儿了，过好当下才是真。”

回顾昔日种种，已成一生追忆的忧伤。经久难忘，永恒的思念扯成丝线。恨，夜难成眠，洒下遍地思念。这九重啊，多得是下三滥的手段，就为了那个男人的一眼回眸，真是......愚蠢不堪，苦了可怜的宜欢。声儿轻缓，俪音向娇娥。

“如今身子可已痊愈？可别落下病根才是。”

伊人憔悴，泪眼为谁思？情愫所归，怦然为谁动？为她正了正头上的发簪，轻轻拥住眼前人，语气坚定且有力。

“只要我还活着。”

“只要我还活着，定为你遮风挡雨，护你周全。就同年少时那般。”

令昭仪.贺元春

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斜倚云端千壶掩寂寞，只能纵使他人空笑我，翊坤华丽楼阁，宫殿金顶红门，拦住的又岂是只一人的相思落寞，一墙围着一墙，一人哭过更甚一人。

初时为了高位那人垂赏，纵使飞蛾扑火却依然义无反顾，只观情，伤人伤己，却是一生无法割断，落一笔长相思，又挥洒多少痴情泪，在朦胧中四下里无声蔓延，掬一泓流水，携一律清风，花笺里染了斑白。后来风绕了几圈叶落了几片，渐渐懂了，也渐渐凉了，只想着好好保全在意事物罢了，谁又曾想那些个腌臜毒妇，会狠到这般地步。

“宜欢记住姐姐话了，后定思虑慎行。早早就请了太医瞧过，只要好生养着，就没什大问题。”单薄身影被搂入那佳人怀，坚定声腔得耳旁传来声响话语。

只觉心下感激不知从何说起，少时初识便分外合得来，碧玉芳华年岁正是初纯，两两相识只想对方无忧一辈子，可上天作弄人，挚交连连入了这吃人宫骇，当真我命由天不由我。

引着人玉手覆上心口。“阿姊对宜欢的好，这里会一直记着，只要阿姊需要宜欢了，宜欢..便一直都在。”听泠音风过，自知待的时间已过长。

“宜欢就先回了，哭哭啼啼也毁阿姊兴致，等改日，再来寻着阿姊。那时的宜欢，定会是姊心中那个欢愉俏人儿。”落便告礼携奴出，长叹空落，亦履回了翊坤。

云婧姝.卷肆

有得宠就有失宠，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总算是知道了昙花那般美，为何在九重里却不常见？这九重中的女子，哪个不是昙花呢？哪个不是只受宠几朝呢？昙花一现罢了...都是难免的，愿她能早日明白。

雀形目于枝角徘徊不止，惊起一阵萧瑟。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寥落古行宫， 宫花寂寞红。暗觉南海外，易坠等闲抛。笑靥花枝，垂袖笑靥暖凉心思。

“好生养着，待身体无恙，我定与宜欢游玩观景。”

云卷云舒，轻鸥落晚沙。枕横微缀画屏飞，只插天乐动，扶醉绣衣人。玉瘦香浓，檀深雪散，今年恨，探梅又晚。镜里梦魂轻，微褪情深。

长歌宫曜，翠影现于殷门，又失于殷门。且闻窗外浮华。捻帕逸面，眉眼带笑，瓷音曼曼。山微勾挑出个弧度，见笑，绵绵融入一方雪色。

“阿姝也一直会伴着宜欢，从此你我二人相依相伴。”

忆前事只叹道，幸而老天有眼，才没叫她也遭人算计了去。否则在这寂寂深宫里头，只能禹禹独行了。

同人儿相依坐于椅上，伴着飘飘然而下的雪，相谈甚欢。思绪千里，是不尽的思念与孤寂。九重之中，仍有一知己姊娣，何其难得。

听着身旁佳人抱怨，自己亦是喋喋不休，几日未说出的话皆涌了出来，叨个不停。

闻言瞧人欲走不多挽留，扶奴起了身，俏身立窗沿边，勾起丝丝缝隙，透着瞧宜欢孑然背影，心中感慨颇多，终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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