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四月启程,云州同京都相距实为不远,因此坐着马车轱辘辘转,也不过转了半月便到了京城。如何说是京城,到底是比云中县气派的多的。鹿晚晚出示了身份令牌,便缓缓朝着朱雀东街去。那儿坐落着孟国唯一一个异姓王的府邸——晏王府。
驶到晏王府门口,鹿清阴也不必鹿晚晚扶着下车,提了裙摆便跳下来,扬着大大的笑朝着来迎接的乔管家。
鹿清阴“乔叔,三年时候不见了,可是同我生疏了?”
乔管家是晏王妃的人,看着昭阳长大,也是一个难对付的人。但这三年来她发现,无论她是怎样的,鹿晚晚也只会以为她是走出了父飞母随的阴影,还会打心底里为她高兴,同时也为她感到心痛。因此她越来越有恃无恐,但因见着熟悉又陌生的乔管家,也只能收敛着些。
但是乔管家并无诧异之色,府内的一众侍从亦无异色。好像三年前父飞母随,阴郁不得意的昭阳郡主从未出现过一般。
乔管家:“小殿下!”
乔管家唤道。他这三年来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十一能不能够照顾好才九岁的小殿下,毕竟十一的年纪也不过虚长她几岁。
乔管家:“老奴想您担心您可还来不及,哪儿敢还想着要同您生分呢。”
乔管家不禁感慨。三年前的昭阳阴翳不虞充斥眉间,全然没有如今的活泼模样,但见她能够走出来,也是着实为她高兴。
鹿清阴笑着,随后吩咐下人们将行李搬入府内。同乔管家一起入内,落座于厅内首座,乔管家则是替她斟茶。
鹿清阴“乔叔,今日舟车劳顿,暂且歇着。递帖给宫里去,明个我便入宫去拜见皇祖母。”
鹿清阴呷茶,吩咐道。既然回到了京里,不先去拜见太后等皇族,自然是最最不可行的。除此之外,还要去拜见昭阳的祖父家,镇北大将军府。还有昭阳的外祖父家,英国公府。待结束了这些,再好好的去见见那个青梅竹马,被人称为元二爷的人。
乔管家:“小殿下不必忧心,知您车马入京后,帖子便已呈递去慈宁宫了。”
鹿清阴赞许地看了眼乔管家。母妃带来的人着实聪慧,这等事情也不消她来吩咐。
鹿清阴“国公府的礼和将军府的礼,可都备好了?”
乔管家:“已是备下了。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小殿下可要过目?”
鹿清阴“不必了。乔叔做事,我是放心的。”
鹿清阴摇摇头。
“两家的礼可莫错送了。这一文一武,错送了便大错了。”
乔管家:“老奴省得。底下人做事,老奴都亲自掌眼的。”
待诸事罢了,鹿清阴带着晚晚去了一趟府内的祠堂。父母灵位皆已摆好,鹿清阴便上了柱香。
女儿家不得入祠堂供奉拜见,这事儿在鹿氏长房一脉早已不是规矩。
不过,即使是晏王夫妇皆在身侧的幼时,年幼的昭阳桀骜不训,听得女儿家不得入祠堂一说,冷笑一声,当即闯入了府内的祠堂,临了在内朝她娘招手,让她娘也进来。晏王本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在身上,当即走出去,将门外的妻子也带了进来,留了府内专司礼仪的管事满身冷汗。
这事儿屡见不鲜了,说昭阳闯了王府内的祠堂,可鹿家的祠堂她一样敢闯,按着辈儿跟着她长兄就钻进去,鹿远责骂她都不怕了,大声嚷着凭什么她不能进,她可是陛下亲封的昭阳郡主,什么规矩在她面前儿都不算规矩。
虽然事后被鹿远责骂一番,但之后鹿家女眷都有跟着进祠堂了。此事儿传到宫里,陛下也没说昭阳什么,反倒是默许了。就连着太后娘娘,也不提这事儿,跟着陛下一个态度。
不过英国公那儿昭阳倒没闯过,毕竟去英国公府去的少,去了也没有进祠堂的。
这事儿出了,京里的态度不一,倒是鹿家小辈对她很是崇拜,不过她的名声也打下了小魔王的基础。
翌日。
鹿清阴被鹿晚晚从被衾里挖出来时,整个人都是不清醒的。虽说不至于困得睁不开眼,但她昨日才刚想着,回了京里,还要拜见太后,明日并不必再学了。如今倒好,这个时辰不便打搅太后,便只能同晚晚去找夫子学艺。
最后鹿清阴学完上午的课,便只能倒下马车的软衾里装死。
马车驶入宫门不久,便有等候着的婢子同抬着轿辇的太监们。换了轿辇,抓了晚晚递来的糕,便开始闭目养神。
鹿晚晚:“小殿下,慈宁宫已是到了。”
鹿清阴这才缓缓下了轿辇,任由晚晚替她理着衣裳衣袂。那嬷嬷见着轿辇便去通报了,如今反回来正恭敬着请鹿清阴进去。
鹿清阴“孙儿参见皇祖母。”顿了顿,忙补了一句。“儿臣见过母后。”
鹿清阴正缓缓入内,正施礼着,便瞧见苏皇后也在。本来此时便是为了拜见太后娘娘,才去拜见皇后娘娘,如今这两个人凑在了一块儿,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倒也还省下了些时间。
随着一声免礼,鹿清阴依言起来。她的目光赫然同太后四目相对,于是她看见了那一双眼周布满细纹的眼睛。那眼里承载了太多她看不分明,也看不明白的东西。但唯有一个慈爱,柔柔的随她的目光,好像映在她的心里。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幼时她常常入宫,甚至这宫里有一间宫室是为了她专门腾出来的。她想起来幼时顽劣,同元二爷玩闹之时太后那笑弯了的眼。想起来幼时和四殿下爬树时,太后语重心长的话。
袁太后:“鹿鹿长大了,瘦了。来前些,给祖母好好看看。”
宫装华钗的老妇人见了她,往常那不怒自威的气息竟好像柔和了一些。她像平常人家的祖母见了久居在外的孙女儿一样,眼角竟有些湿润了。
鹿清阴本觉得,她见了太后,见了皇后,即使有昭阳的记忆,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可事实上,她见了就真的是亲人的模样。她见了太后湿润的眼,她的眼角也盈上一层水汽——她真的太久没有见到过亲人了。
她依着太后的话,自上前去。她被太后虚揽在怀中,同坐在首位。
袁太后:“皇后瞧瞧,是不是真瘦了。在京里的时候,多精细养着的姑娘。”
苏皇后是一位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国母。她生得不是惊艳的美,却是叫人瞧上一眼,便觉得温柔的美。
她一直注视着鹿清阴,不说话。等太后叫到她了,才像回过神来,要笑不笑的,眼中含着一些水雾。
苏皇后:“瘦了,确是瘦了。云中县不比京里,委屈了鹿鹿,可是传信来的那位县令不尽心?”
鹿清阴含着泪笑着摇摇头。她尚且分不清黑白是非,但是真情实感她还是能辨认的。
鹿清阴“皇祖母见了孙儿便落了泪,母后见了儿臣也是这般,倒叫儿臣不知该怎么办了。”
鹿清阴“非是张县令不尽心,他对儿臣可谓是尽职尽责了。且说云州地界,比得儿臣的又有几个宗室?张县令他,着实是个好官。儿臣在那待了那些年,见过了云中县的审案,可谓公正无私。”
袁太后:“许是人家应了你好些,你才来说人家的好话罢。”
袁太后笑着道。
鹿清阴“皇祖母是料事如神的,孙儿可不敢骗您。”
鹿清阴憨笑。
随后她给两位大孟最尊贵的女人讲着她在云中县之时遇到的趣事。
她们虽可通过她的夫子们知晓她的生活和状态,却也不知她过得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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