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话

春节即将来临 油麻地小学接到上头的通知:春节期间将举行全乡43所中小学的文艺汇演 这种汇演基本上每年一次

油麻地小学自从由桑乔担任校长以来 在每年的大汇演中都能取得好的名次 如今作为办公室的那幢最大的草房子里 已挂满了在大汇演中获得的奖状

每逢遇到汇演 油麻地的小学就不得安宁了 各班级有演出才能的孩子都被抽调出来 在临时当做排练场地的又一幢草房子里经常成日成夜的排练 那些孩子有时累得睁不开眼睛 桑乔就用鼓锥猛烈地敲打鼓边 大声叫着 :“

桑乔：醒醒！醒醒 ！”

于是 那些孩子就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 一边又迷迷糊糊地走上场 想不起台词或说错台词的事常有 说的牛头不对马嘴时 众人就爆笑 而在爆笑声中。那个还未清醒过来的孩子 就会清醒过来

桑乔除了大声吼叫之外 在大多数情况之下 都是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些能够为油麻地小学争得荣誉的孩子的 其他同学要经常参加学校的劳动 而这些孩子可以不参加

每学期评奖 这些孩子总会因为参加了油麻地小学的文艺宣传队而讨一些便宜 夜里排练结束后 他会让老师们统统出动 将这些孩子一一护送回家 他本人背着孩子走过泥泞的乡村小道 或被冰雪覆盖的独木小桥 也是常有的事情

桑桑和纸月都是文艺宣传队的

因为是年年中的好名次 所以对于油麻地小学来说 再争的好名次 难度就越来越大了

桑乔：今年必须争得小学组第一名 ！”

桑桥把蒋一轮等几个负责文艺宣传队的老师招到他的办公室不容商量的说

蒋一轮：没有好本子 。”

桑乔：没有好本子 去找好本子 找不到好本子 就自己写出好本子 。”

蒋一轮去了一趟县城 找到县文化馆 从老同学那里取回来一些本子 油麻地小学的策略是 :

大人的戏 小孩来演 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桑乔：你想想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带顶老头帽 叼着一支烟袋 躬着个身子在台上走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穿一件老大妈的蓝布褂儿 挎着个竹篮子 双手扣着在台上走 这本身就是戏 。”

他让蒋一轮他们今年还是坚持这一策略 因此蒋一轮从县文化馆取回来的全是大人的戏 他把这些本子看过之后 又交给桑乔看 桑桥看后又与蒋一轮商量 从中选了两个小戏

其中一个是桑乔最看得上的叫《屠桥》屠桥是个地名 剧情实际上很一般 :

屠桥这个地方 有一天来了一个连的伪军 他们在这里无恶不作 欺压百姓 那天夜里来了新四军 将他们全都堵在被窝里 三桥看上这个本子的原因是 因为里头有许多让人不得不笑的场面 几个主要角色很快分配好了 新四军队常由杜小康扮演 18岁的姑娘由纸月扮演 伪军连长由柳三下扮演

蒋一轮刻钢板 将本子印了十几分都分了下去 下面的环节无非是背台词、对台词、排练、彩排 直至正式演出

一切都很顺利 杜小康是男孩里头最潇洒又长得最英俊的 演一身英气的新四军队长正合适 纸月演那个秀美的 有点让人怜爱的小姑娘 让人无话可说 仿佛这个纸月日后真的长成一个18岁的姑娘时 也就是那样一个姑娘 柳三下演得也不错 一副下流胚子的样子也演出来了

等到彩排了 蒋一轮才发现一件事没有考虑到 那个伪军连长在剧本里头是个大秃子 连长必须是个秃子 因为里头许多唱词与道白都要涉及到秃子 甚至剧情都与秃子有关 如果他不是一个秃子 这个剧本也就不成立了 反过来说 这个剧本之所以成立 也正是因为这个连长不是一般的连长 而是一个秃子连长

桑桥这才发现 他当时所看好的这个本子 具有令人发笑的效果原来全在于这个连长是个大秃子

蒋一轮：这怎么办 ？”

桑乔：不好办 。”

蒋一轮：就当柳三下是个秃子吧 。”

桑乔：你拉倒吧 他那一头好头发 长得像杂草似的茂盛 他一上台 别人不看她的脸 就光看他们头发了。”

桑乔想象着说 :“

桑乔：他往台上那么一站 然后把大盖帽一甩道:‘我杨大秃瓢 走马到屠桥 ……’’’

蒋一轮扑哧笑了

桑乔：老办法 去找个猪尿泡套上 。”

蒋一轮：哪儿去找猪尿泡 ？”

桑乔：找屠夫丁四 。”

蒋一轮：丁四不好说话 。”

桑乔：我去跟他说 。”

第二天 桑乔就从丁四那里弄来一个猪尿泡 杨三下闻了闻 眉头皱成一团:“

杨三下：骚！”

桑乔：不骚就不叫猪尿泡了 。”

他拿过猪尿泡来 像一位长官给一位立功的下属戴一顶军帽那样 将那个猪尿泡慢慢的套在柳山下的头上

柳三下顿时成了一个秃子

于是大家忽然觉得《屠桥》这个本子在那里耀耀生辉

彩排开始正演到节骨眼上 猪尿泡爆了 杨三下的黑头发露出来那形象 笑倒了一片人

桑乔又从丁四那里求得一个猪尿泡 但用了两次 又爆了

蒋一轮：跟丁四再要一个 。”

桑乔：好好跟丁四求 他到也会给的 但我们不能用猪尿泡了 万一汇演那天正演到一半 他又爆了呢 ？”

蒋一轮：你是想让柳三下剃个大光头 ？”

桑乔：也只有这样了 。”

蒋一轮对柳三下一说 柳三下立即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头 :“

杨三下：那不行 我不能做秃鹤 。”

仿佛不是要剃他的发 而是要割他的头

蒋一轮：校长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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