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杀人

长短各异的匕首，大小不一的袖箭和手镖被打磨的雪亮锋利，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

墨鸦一面调试着袖箭的触发零件，眼睛又时不时向雀阁的方向瞄两眼。

卯时的晨钟一刻钟前就响过了……她回来了吗？走的那么急，可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担心的话，就过去看看。”白凤戴好指节上的刃戒，“反正姬将军不在。”

“不用了，今晚的行动很重要，要是在对战鬼谷的时候分心，可是会死的。”

细绢擦过短剑，墨鸦看着剑身中映出的影子。

最近的日子过得实在太安逸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还只是一只带着死亡恶咒，朝不保夕的乌鸦……

“如果是我的话……就算殊死一搏也会带着她离开的。”

“那样做只会将你和她的性命一起留在雀阁。”

将雏鸟的天真幻想无情的打碎，墨鸦刚将短剑插进绑在腰上的剑鞘，就听见身后窗户打开的声音。

突然闯进来的云蔓睨了眼愣在原地的白凤，“你出去。”

“好……你们聊……你们聊……”白凤识趣的溜出房门，还顺手关了门。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云蔓坐在桌子上，明目张胆的将一枚小巧的袖里剑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开门见山吧，我要你帮我一个小忙，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能让你许下如此重诺，足以说明需要帮的这个忙的绝对不小。”

伸向第三把掌心镖的黑手被墨鸦按住，云蔓才抬头露出狡诈浅笑，“高风险，才配的上高回报，要搏一把吗？”

“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打算要刺杀姬无夜。”墨鸦按了按太阳穴，劝说道，“今夜罗网的天字杀手玄翦要和夜幕联手剿灭紫兰轩，现在动手和自杀无异。”

“我没说是姬无夜。”云蔓充满诱惑的舔过抢来的第三把飞镖的刀剑，“我要的是白亦非的尸首。”

墨鸦无言的沉默片刻，又拿了柄匕首送给云蔓，建议道，“要不……我们还是来商量商量怎么刺杀姬无夜吧。”

“那就算了。”无语的夺过匕首，云蔓却也没再多做纠缠。

这种拿命做赌的事，帮是大恩大德，不帮是人之常情，她没资格要求别人陪她一起玩命。

“等等……”错身之际，墨鸦拉住云蔓的胳膊，“你这次又有什么计划。”

美目间渐浮喜色，可又隐隐担忧，云蔓抿抿嘴，似乎临时改了个主意。

“鬼谷派的盖聂、卫庄，与罗网的玄翦和夜幕的白亦非，千载难逢的因缘际会，你不觉得缺了哪个都太可惜了吗？”

“你要我放弃拦截卫庄的任务？”墨鸦不蠢，联系一下今夜的任务，立刻就明白了云蔓的用意，“二虎相争……你这是要借刀杀人？”

“对～所以……你打算帮我吗？”

“如果我现在说不，你会杀我灭口吗？”

无言的垂下眼睛，手指抚摸着匕首的锋刃，云蔓什么都没说，可又一切尽在不言中。

莫名绞紧的心脏随着每一下呼吸和跳动而阵阵钝痛，窗外绕树三匝的乌鸦终究还是无枝可依。

“不会。”

“什么？”墨鸦难以置信的抬头，盯着挑灯看剑的云蔓。

“你不会告发我，我也用不着非得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将搜刮来是武器别在身上，云蔓冲着墨鸦由衷一笑，“若缘分未尽，我们再重新认识，若缘尽于此……也愿君天高海阔，远走高飞。”

＊

夜空一片晴朗，无风无云，原本神圣皎洁的圆月染上了意味不祥的红，天边七杀星光芒大盛。

“月色有绯，流血夺命，七杀星盛，主战戮伐。”

森罗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动双腿，对着整装待发的白亦非，笑着道喜，“这是天降吉兆，恭贺侯爷。”

将如此凶相称为吉兆道贺，整个院中的军士都为森罗这等同找死的举动捏了把汗。

可被冒犯的白亦非不仅未动气，反而和蔼地摸摸森罗的头，叮嘱道，“今夜哪儿都不要去，在我回来之前，要是你离开侯府半步……”

环顾四周，白亦非嗓音似钟磬般悦耳低沉，虽透着恐怖，可面上仍是仪态优雅，“将这院中的一切都与夫人做了陪葬，此番殊遇应也足够表达我对夫人用情至深了。”

“侯爷放心～”森罗举起双手，在头顶摆了个兔耳朵的造型，“我会比小兔子还要听话，乖乖等你凯旋而归。”

白亦非与森罗对视了片刻，直到森罗自动移下了目光。

“这是夜幕与流沙的棋局……”森罗按照规矩跪直身子，向白亦非恭敬地奉上了祝胜酒，“观棋不语，妾身承了侯爷教导，自然不会失了体面令侯府蒙羞。”

白皙细腻的额头与院中粗糙的砖石相碰，森罗以目视地，声音朗朗，“妾祝侯爷创不世之功，愿诸将皆安然归返，乞天地垂怜，护佑忠臣良将。”

借着饮酒，袍袖遮住了唇边勾起的讥讽笑意，“本侯代诸将谢过夫人吉言。”

铜觞击石，底部未净的红酒飞溅而出，有几滴落在了森罗的侧脸。

蹲下身，白亦非对着俯地叩拜的森罗，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天地若有情，何至宵小当道，战祸连年，如此这般可见天地不仁……也自然不会护佑忠良。”

抬臂将森罗扶起，亲手擦掉她白如稀玉的脸上酒滴的红渍。

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这是郎才女貌，琴瑟和鸣，只有身在其中，方知一线生死，恐怖如斯。

远方的楼阁呼地传来一阵带着气浪的巨响，站在傍边的藏青上前道，“侯爷，约定的时间到了。”

“是啊，这出戏要开场了。”看了手里的提着红色赤剑的藏青一眼，“走吧。”

＊

白亦非和藏青走后，森罗又坐回去慢悠悠荡着自己的秋千，远远眺望着逐渐被大火烧红的天空。

森罗这次并没有骗白亦非，罗网，夜幕与流沙这场混乱的战局，实在前路难定，若轻易绞进去，只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所失者大，所得者小……既然如此，不如置身事外，静观其变，这一局她便不落子了。

“血月凌空，必有死伤，七杀将星定然有所斩获，只可惜……”气焰张扬的星辰吸引了森罗的目光，庆幸遗憾皆化作一声叹息，“紫薇星得贵人相助，终是逢凶化吉。”

为知己之义，救友人于危难，却至纵虎归山，留心腹大患。

为一己私利，牵扯无辜生民，却得未雨绸缪，保社稷长存。

谁是善？谁是恶？

谁是忠？谁是奸？

森罗盯着那诡异的月亮，喃喃自语，“谁能说的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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