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藤
超小超大

第二十九章 钢管

且淘淘,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父母双亡,被舅舅收养,却不料进了狼窝;

他们侵吞了本该属于我的财产,还亲手将我送上了手术台;

跳钢管舞、初夜被卖、被冒名顶替,我被他们榨干,绝望凄惨的度过一生。

可再度睁开眼睛,我重生了!

重生到明媚的十八岁!

上一世,你们欺我辱我,这一世,我绝不要重蹈覆辙!

01.

自我重生到十八岁,已有两天。

不堪的回忆再次涌进脑海。

爸妈离开后,我住在舅舅家十年,他们侵吞了爸妈留给我的房产,公司,还让我住小阁楼。

在我二十岁时,表姐心脏不适,舅舅偷偷让黑诊所给我打了麻醉,将我送上了手术台。

心脏抽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日日夜夜都盼着的亲情,都只是自己多年的臆想。

躺在狭窄的木床上,我的手指轻轻颤动,心脏处有被挖开后感觉到的一阵抽痛。

蝉鸣声渐响,我回过神来。

明天,就是庆祝我考上大学的庆祝会。

舅舅会哄我去参加饭局,让我给他商场上的朋友跳钢管舞,而后偷偷拍卖了我的初夜。

我被毁了之后,北大录取通知书也被表姐偷走,她微整容后,冒名顶替了我,抢走了属于我的人生。

前世一切不幸的开端从此开始。

这一世,我绝不能重蹈覆辙!

我想堂堂正正的活着,去感受校园氛围,参加军训,逛图书馆,还有……

但我的身份证还有录取通知书,都在舅妈的手里,不知道被藏在哪里了。

没有这些,我走不了,还得再忍忍。

翌日,天光破晓。

“小姝,快起床了,你舅舅给你在长垣酒店订了酒席,就连生日蛋糕都一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门开了,舅妈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探了进来。

她弯腰走进阁楼,将化妆品都堆在书架上,招呼着,“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舅舅特地准备了生日会呢。”

她的话里透着亲昵。

可我只觉得恶心。

等我洗漱后,舅妈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我们养了你十年,也到了你报答我们的时候了。公司不景气,要借你的生日会拉投资,你得上台给人助兴。”

中午,我跟着舅妈下车。

早有一个满脸油腻的圆脸男人等在酒店门口,笑得不怀好意,“你就是小沈时常提起的外甥女吧,真水灵。”

说着,他就将手往我身上搭。

我往前走了几步,避开他的触碰。

我认识他,前世买了我初夜的老男人王岗,特别下流,手段还很变态。

02.

手藏在背后,我握紧着瑞士军刀,像是在抓救命稻草。

这时,一阵跑车的轰鸣声呼啸而来,众人纷纷侧目。

酒店门前的长道上,一辆银灰色的布加迪威龙咆哮而过,车后还跟着一溜的名车,最不扎眼的还是迈巴赫。

伴随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车队最终稳稳的停在了侍者的面前。

一条笔直的大长腿从布加迪迈出,少年穿着一身国际潮牌,伸了个懒腰,一脸的慵懒。

他那张脸几乎比当红流量小鲜肉还要漂亮,美人尖十分完美。

随手将钥匙扔给侍者,少年绕到后座,开门后,笑嘻嘻的唤了声,“顾哥,咱到地儿了。”

一开口,就是标准的京腔。

圈内出了名的二世祖周哲!

他怎么来了?

前世,他一见我,就张口说要娶我,热切却又很不着调。

在他的殷勤招呼中,一双手从布加迪威龙里探出,扶住车门。

阳光下,那双手白得几乎会发光。

削瘦,却有力。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找乐子?”

削瘦笔直的大长腿迈出车门,男人穿着白衬衫,黑色休闲裤,五官很挺,眼窝深陷,鼻梁高挺,薄唇殷红,有种混血的漂亮。

但颜值只是他诸多优点里,最不值得一提的。

如今他一身暴戾,看着很凶。

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顾家不显山不露水,却把控着金融一脉,只可惜这一代没有新的血脉,除了眼前这位——顾岑安。

这位太子爷,脾气喜怒无常。

我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高一时和他做过同桌。

他那会儿就是举校闻名的校霸,冷淡暴戾,听说打服了周边一帮小混混,我回家的路都安全多了。

但我每每见他,他都是一副平淡冷漠的样子。

高二转专业,我擅文科选了史政,他擅长物化,却随我分配到了文科班。

我们又成了同桌,他还给我递了一封信,洋洋洒洒一大篇,都在介绍他的好,还表露了心意。

我心里很慌,不敢回他。

03.

第二天,他又塞给了我一封信,“这是我头一回给人写信,哪怕你不愿意,也不要扔了或丢了。”

少女情热,我捂着信封回家,刚要打开,就被表姐一把夺走了。

后来,她不知道和舅妈说了什么,他们就给我转校了。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顾岑安。

我一度感到遗憾,但也满足了,因为我喜欢过的少年已经在我最好的时候喜欢过我,所以往后余生他陪着谁,我都祝福他。

在我心里,他永远不羁英朗,年轻的面孔印在我心里,印在我的整个青春岁月里。

再次听说他的消息时,他似乎和表姐走得很近,我痛心之余,不再关注他们。

如今我处境尴尬,不想让他发现这种难堪,便往侍者们身后走了几步,想做一只安心的鸵鸟。

可他却走过来,压下上扬的唇角,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小同学,躲什么?”

舅妈冷眼警告我后,几乎是半拖着我往芍药厅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顾岑安还在原处,脸色半是冷淡,半是惊疑。

嗯?

他还记得我?

步入大厅。

里面摆了足足十桌酒席,我只觉得讽刺,我的生日会,却被舅舅拿来做拍卖我的会场!

酒席中间有很长的走道,通往最前面的台子。

台子很大,屏幕上在放韩国劲舞degenerate angle,MV的片段十分火辣,女星们衣服单薄,堪堪遮住大腿,音乐震天。

舅妈带我去后台准备,说:“你舅舅对你那么照顾,难得开口让你跳个开场舞暖场,你可得好好表现!我先去招待客人,你尽快准备,十二点准时出来。”

我垂下头,一言不发。

这一家都是吸血鬼,堂而皇之、毫无愧疚地吸干我的血,还高高在上的,真叫人恶心。

既然如此,我可要“好好表现”,给他们足够大的惊喜才是!

04.

中午十二点。

灯光熄灭,舞台上的追光灯亮起,落在我身上。

我面对巨大的展示屏站着,单薄的背影在巨大的屏幕上展现,尽显出青涩和少女的朦胧美。

掌声中,我微笑着回头。

暗色的灯光中,一张血盆大口跃入众人面前。

我的脸煞白,偏偏嘴巴涂得猩红,一直延续到了耳根后。

活像,电影黑色大丽花中的不祥角色。

坐在正前方的肥胖男人吓得肥肉乱抖,险些一口气没缓上来,指着台子就卖了句,“特么的,什么玩意儿!”

我开始乱颤,因为身体柔软,足够每一个关节都略扭曲。

这一幕,活像是被附身了,动作狰狞。

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变得黯然无光,偏红的灯光下,有种诡异的恐怖感。

这一切,我都在大屏幕里看到了。

我也看见了前世买我初夜的男人,暴怒的推开舅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跳完后,捻着裙摆,给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飞快离开。

趁着舅舅一家人都在酒店,我要先溜回别墅,找到我的身份证,录取通知书,就可以先离开。

一时半会,他们怀疑不了。

因为我平时很乖,从来都不敢反抗。

翻出窗户,我不敢往下看。

这是二楼,摔下去必然很痛。

楼下花园里。

顾岑安正在接电话,脸色冷峻,手中捏着一根烟,笔直的站在是花园外,像是一尊冷冰冰的雕塑。

一身戾气。

就连二世祖李忱,也只敢远远的盯着。

可我偏偏摔在了他身上……

05.

唇擦过他额头,我平静多年的胸腔里,像是灌入了一剂猛药,狠狠的暴躁跳动,身体也不争气的燥热了起来。

“小同学,又见面了。”

他稳稳的环住我的腰,一手将我抱进怀里,托得很稳。

掐断电话,他另一手点了烟,抽了一口,薄唇微张,吐了口烟气。

他的心跳,铿锵有力。

可我全身都灰扑扑的,脸上的妆被擦得更乱,也更张牙舞爪,尴尬得想哭。

感受到男人的气息拂面而来,我的思绪瞬间变得一团乱。

同桌半年的日子里,顾岑安待我很好,几乎到了有求必应,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夸张境地。

但现在,我们不熟。

突然,我额头被温热的唇擦过。

我回过神,身体比大脑更快的条件反射——试图推开顾岑安的胸膛。

却怎么也推不开。

我气急:“顾岑安!你干什么呀?”

他的手臂箍得更紧了,声音擦着我的耳边过:“小同学,高中时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我难以启齿。

“不肯说,那就开学见。”

他放我下去后,在我手心塞了一份文件袋,扬长而去。

我打开文件袋,里面竟然是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文学院,上书欢迎2020届新生,下面还盖了学院章。

怎么会在顾岑安那里?

还有,他又和我考了同一家学校吗?

有了录取通知书,成绩单就不重要了,至于身份证,去派出所办一下,在我入学之前能寄到学校就好。

想通这些,我立马打车去了派出所。

舅妈给我发了99+的微信,我一条没看,直接删除。

拍完证件照,我恳求办事窗口里的小姐姐,将我的监护人换成自己。

她却笑着告诉我:“你已经满十八岁,成年了,没有人再监护你了。哪怕是你父母,也不算监护人。”

我狠狠的松了口气,同时拉黑疯狂打电话来的舅妈。

想来他们找不到我,没法拿我换钱,让表姐冒名顶替我去上学,已经彻底急疯了。

下午,我拿着高铁票,独自踏上去北京的路。

身上只有这十年来零零散散攒下的三千块,我住进学校旁的小宾馆,找了份给杂志审稿的兼职工作。

但好景不长,一个月后的10号刚发工资,舅舅就来了我的工作单位找我。

06.

“啪!”他狠狠的给了我一耳光。

“我供你吃穿,供你上学,你就这么跑了,丧良心啊!你品德败坏,对得起你死去的爸妈吗?”

我忍不住冷笑,心头的怨毒沸腾起来。

“你霸占我家基业,偷走爸妈留给我的家产,只许我吃你家的剩饭剩菜,过得比你家保姆还不如,这就是你对我的好?”

我的心口剧烈起伏,“我这还不跑,是等着被你们扒皮抽血吗?”

舅舅像是不认识我一般,眼神陌生又狠毒,又一巴掌要抽过来。

“咔嚓!”

闪光灯一闪而过。

舅舅皱着眉往门口看去,顾岑安甩了甩手机,神色慵懒,却像是正在蓄力的狼,狠绝又凶猛。

“随意打人,犯故意伤害罪,造成受害人轻伤以上的,即构成犯罪,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可拘禁,要留案底,怎么你很想进去喝两杯茶?”

舅舅咬咬牙,一把抓住我的手。

“小姝,是舅舅不对,刚才太生气太着急才打了你。我这不是担心你被人骗,孤身一人在外出事吗?你和舅舅回家,往后还是我的好外侄女,好不好?”

我抽出手,摇头。

同事们的眼神都很复杂,为避免打扰他们工作,我和带我的责编请了一天假,就准备离开。

责编目光复杂的看了眼顾岑安。

顾岑安微微点头。

责编立马像是狠狠松一口气,看我的眼神像是看救星,“一天假而已,你放心的去处理你的事吧。”

我云里雾里的,谢过她后,赶紧收拾包包走人。

写字楼走廊里。

舅舅不死心,看带走我无望,就一边试图拉扯住我,一边又将怨气都发泄在了顾岑安身上。

“你是谁?凭什么插手我的家务事?”

顾岑安摸了摸我的发顶,大大方方的表达爱意:“就凭我是沈姝小同学的爱人,是他文化课老师,在编副教授。”顾岑安一巴掌打在舅舅手上,舅舅吃痛的松开手。

07.

我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顾岑安,他脸色认真,看不出一丝破绽。

戏可以啊。

校霸毕业后,进修北影了?

僵持了一会儿,舅舅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愤愤不平的走了。

我垂头,不敢看高我两头的顾岑安,“谢谢你替我解围。”

“只是感谢?”

我犹豫着,点点头。

“行啊。”他似笑非笑,给了我一本新生手册,小到学校地图,大到行为守则,方方面面无一不仔细。

不等我多问,他就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办公室里,从不显眼的我收到了各个工位上各异的目光,有惊奇的,有羡慕的,也有嘲讽的。

我问姗姗姐:“我的事都传开了吗?”

她赶紧收了指甲油,关了韩剧TV,顶着熊猫眼,点点头:“是啊,不就你和执行主编的那点八卦吗?”

“谁?”这么个惊天大瓜,却没有通知我这个当事人啃一啃?

“顾主编啊。”

“……”

姗姗姐还感慨:“没想到你还有这层关系啊,昨天工作群里都炸了,我们就像瓜地里的猹,到处乱蹦着找瓜吃。顾主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还悄悄交了小女朋友。”

“我不是。”

她悄声道:“和我你就别保密啦,我真是羡慕坏了!我们最世界杂志社是顾主编成立的,他从高中起就出版了一些杂文集和小说《蓝桉少女》,小说同名电影已经在预售了,业内还有人猜测他会是新生代的韩寒。”

我越发茫然了:“可是我来工作半个多月,从未见过他……”

“我们杂志是月刊,主编每个月月中旬来公司两天就能处理完工作,平时都在大学给人讲课。”

“……”

我自以为走在了学术前沿,没想到顾大佬那么不羁的一个人竟然成了文艺界的出名人物。

我还发现了一个盲点:“什么大学?”

“和你在同一所大学啊。”

“……”

08.

半个月后,我辞职了,因为即将开学,我没有精力两头顾。

但八卦并未停止,姗姗姐总是和我分享同事们的猜测。

开学当天,学院辅导员召开了一次大会,发了学生手册,和我之前拿到的那本比起来,缺少细节。

我不由得有些脸热。

中午,我拿着饭卡,去农园二楼的沙县小吃门口排队,刚要点菜,就见一道挺拔的身影走来,所过之处都传来女生们兴奋的讨论声。

他的目光深邃锋利,似温柔刀,“走,去教师食堂。”

教师食堂很清静,顾岑安点了三菜一汤,坐在我对面。

四周扫来各异的目光。

我垂下头,不敢吭声。

顾岑安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顺他意都不一定能得好脸色,他这样照顾我,我不敢再多想。

只要他不捅破那层窗户纸,我就安心当个小鸵鸟。

刨了几口饭,有人挨着我坐下了。

是周哲,他饶有兴味的盯着我看,“又见面了,我是大你一届的学长,军训期间学生会招新,你来我底下干活……”

话说到一半,他瞅了眼顾岑安,就把嘴闭上了。

磨了磨牙,他又嚷嚷:“顾哥,你爱玩养成,我可不想等。既然你不下手,那就便宜兄弟我啦。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还挺励志?

顾岑安冷眼扫过来,“你上学期的文化课没及格,是谁给你找的资料补课?这学期,你还想挂科?”

周哲托着下巴,深思熟虑了一会儿,“那是试卷不讲武德,又不是每学期都那么难。挂科可以重考,美人跑了可就真没戏了。”

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啪”的一下,被顾岑安打落了。

我感觉这张桌子已经成了小舞台,四面八方八卦的眼神几乎将我扫穿,一顿饭吃完,我人都麻了。

周哲被气跑了,我也想溜。

“军训后就是国庆,你放假,我们一起看电影。”他拿出两张蓝桉少女首映礼的电影票,眼神烫人。

暧昧期最撩人,容易动心,我也不例外。

我想,没有谁能拒绝顾岑安。

09.

军训当天,大家都晒得蔫蔫的,偶尔能休息会儿喝口水,我更是点着脑袋,眼皮越来越重。

一来,我困。

二来,我体弱,因为长期吃剩菜剩饭,睡得地方还窄小。

“沈姝小同学,你过来。”原地休息时,顾岑安清冷的声音传来,我回头看去,他穿着白色衬衫,袖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与他禁欲气质不符的是,他手里的那碗冰粉。

树荫下,我接过杨枝甘露冰粉,搅了搅,里面还搁了冰块,凉丝丝的吃着很舒服。

可我记得,学校附近没有冰粉卖。

顾岑安戳了戳我的梨涡,又戳了戳,“我做的。”

“……”

他该不是会读心术吧?

“暂时不要搬回学校住,你表姐去了北京印刷学院,离这儿不是特别远,指不定找你麻烦。”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提起表姐林妙,总有一股敌意。

我听话地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但我心里也留了个疑影,为什么顾岑安这样了解我家里的事,甚至知道我和舅舅一家的关系,还掌握了舅舅一家的动态。

就好像,顾岑安一直在盯着林家。

是因为我的重生,扇起了翅膀,带来了蝴蝶效应吗?

下午,军训解散后,我回到租的宿舍。

门口正站着一脸阴沉的表姐,她看见我的瞬间,眼神亮了亮,却还趾高气昂道:“还不快开门请我进去坐坐?你藏得还挺深啊,竟然有钱住在外面!”

“这里不欢迎你。”

林妙嗤笑:“那你欢迎谁,嫖客吗?沈姝,不是我说你,你还真是不要脸!你该不会是出去卖身了吧,给什么老男人嫖了,这才有了学费,敢和我们撕破脸!”

我忍不住地想到一直帮我的顾岑安。

非要说嫖,算是我白嫖了他的吧?

我赚了。

10.

“既然都是给人嫖,不如让我爸给你介绍一个大老板,你只要乖乖听话,学费,房本,都会有的。”

我心寒的退后几步,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闻到熟悉的薄荷味,我松了口气。

顾岑安亲了亲我的发顶,神色温柔。

林妙尖叫:“你们什么关系?”

顾岑安漫不经心道:“就是你猜的那种关系,你以为你藏起我写给沈姝的信,就能断了我的念想吗?”

他捂住我的耳朵,而后说了些什么。

林妙崩溃的跑了。

顾岑安松手,揽着我的腰,下巴蹭着我的脖子,“小同学,我给你写了三百六十五封信,都被林妙藏起来了,她还拿去找我妈,试图冒名顶替你。”

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她走进大院当天,我妈就拆穿了她的身份,给她查了个底掉。现在她被学院开除,这才巴巴地来找你,你会心软吗?”

“不会。”

我想了想,忍不住问他:“什么信?”

“小情书。”

我强自镇定,怕被他的糖衣炮弹砸中,“过去的就让他们就过去吧……”

他打断我的话,拉着我出去单元门,推我上车,副驾驶座的脚底下有一摞信纸,看着已经很久了。

“林妙抢走的,我替你拿回来了。”

我抬眼,看见他眼中的期待,心跳不由得加快。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小同学,我喜欢你。”

是明晃晃的明恋。

他的喜欢太直接,太炽热了,“沈姝,我对你的爱没有半点虚假,你会不会喜欢我,接受我?”

我没有回他。

因为上辈子我们短暂相遇后,却永生没有再见过,这样的遗憾,我怕这辈子会再重演,我承受不住。

我得克制。

11.

顾岑安坐在驾驶座上,看着繁星点点的天空,失落道:“遇到你那天,你一直对我笑,我想我心里哪怕留下一片阴霾都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那时,我开始心动。”

他的眼神很坚定,握着我的那双手紧张的出了一些汗,“沈姝,我想好了怎么和你过一生。”

可我放不下过去。

我叹了口气,推开他,抱着信纸,狂奔回宿舍。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的心都痛了。

第二天,军训时,同学和我八卦,“听说顾教授失恋了,疑似被女朋友甩了,你和他走那么近,你知道是咋回事吗?”

我想到了信纸上的那些表白,冰封的心再次滚烫了起来。

大家初认识,八卦能很好的拉近大家的关系,还有女生说:“喜欢顾教授的人得绕学校三圈,要是他真失恋就好了,大家都有机会。”

我的心隐隐酸涩。

这天,我没等来顾岑安叫我吃饭,失落的过了一天。

军训的最后一天,我还是没有见到顾岑安。

国庆放假前,周哲来班上找我,引起了一阵骚动。

走廊上,他双手环着我,将我按在墙壁上:“你给顾哥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放着公司不继承,偏在你家乡开了公司,还和地头蛇王岗对上了。”

王岗,前世买了我的变态老男人。

我呼吸一窒,问他:“顾岑安怎么样了?”

“命大,还活着。”

周哲难得的正经,气势逼人,“从顾哥拍完电影起,整个人就很颓废,直到他在你的生日会上见到你,整个人又变了,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

他气得一拳捶在墙上,眼眶通红。

“电影听说是以他心中的白月光为原型拍的,他以为选文科就能和你一直做同桌,可惜你转学了。他以为只要早点攀登文艺界高峰,你喜欢文学,总有一天能看见他,可惜你没有!”

我的心彻底乱了。

12.

“他投资拍电影,以为海选会等到你,可惜还是没有。好在他查到你就读的大学,这才再次遇到你。你以为的巧合,都是他辛苦求来的,可你呢?最近都传你们分手了!”

他的义愤填膺,特别的真情实感。

我惊了。

等他絮絮叨叨的说完,我刚积攒的感动情绪都散了大半。

我们四目相对,彼此消音。

他拽拽的留下一句,“北京医院住院部,你报我名字,护士长会带你去找顾哥,不许说我泄密!”

我心乱如麻,赶紧挤地铁去医院。

到了住院部,护士长送我进了一间单人病房,病床上白布蒙住了整个人,我瞬间就崩溃了。

“顾岑安!”我趴在床边,无助的哭喊。

这一刻,我才认清自己的内心。

我喜欢他,

“啪嗒”一声,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身形高挑的男人走了出来,腰间只围了条围巾,有力却不夸张的肌肉线条完美。

锁骨和人鱼线仿佛都在发光似的,简直就像是完美的艺术品。可惜腰间有一条很长的疤痕,像是刀伤。

“嗝……”

我打了个哭嗝,“你还活着?”

他一把抱住我,将我按在病床上,炙热的胸膛紧紧贴着我,这个动作很危险,我咽了咽口水。

“我刚认错人了。”

顾岑安咳嗽一声,掀开一旁的被子,下面是几个果篮……

“想来是周哲那家伙干的,他想吓唬你。”他解释了一句。

“不过没关系,不影响我亲你。”

滚烫的吻落了下来,亲得我双眸圆瞪,忘记挣扎,更忘了过来的目的。

一吻结束,我还似轻飘飘的踩在云上,没有知觉。

他松开我,弯了弯唇,“属于你的公司,我替你抢回来了。沈同学,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13.

我茫然了片刻,慢一拍反应过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啧了一声,眸中的暗色褪了一些,轻笑道:“你因我的一封情书,遭你表姐的嫉恨,后来才被推上了那条死路。”

他也重生了?

可是为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有了,有安稳富贵的前途,身体也很好。

顾岑安低声道:“你受了太多委屈,等我从你表姐那里知道你在做手术时没抢救过来,一切都晚了。”

他的眸色渐渐变得很深沉,眼里蔓延着暴戾,气压很低。

“但林家的手段浅,几天就被我查到真相。我忍无可忍,替你将他们送进监狱后,我吞枪了。没想到上天垂怜,让我再次遇到你,还好来得及,我重生那天,你刚好过生日。”

我看着他单薄的身影,眼泪滚滚而下。

一个从不信神佛庇佑的人,却因我求遍漫天神佛。

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为我做了太多,为我受伤,前后两世都这样一心为我讨回公道,我却不知道。

我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受害者,最绝望,最痛苦,可顾岑安呢?

我那些不为人道的伤痛,他都知道,即便丢了一条命,他都要回来找我。

每一次,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坚定地选了我。

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洪流一般的情绪,趴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像是要将两世的委屈都哭完。

顾岑安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声音微微颤抖。

“我时常祈求你来一次我梦里,哪怕你不能陪我说话,可你一次也没有入梦。哪怕我跪遍雍和宫、八大处、定慧寺、大钟寺、潭柘寺,卧佛寺,都还是没能梦到你。”

愧疚感让我浑身都软了,光想想都觉得心疼。

顾岑安曾经是多骄傲的人啊。

他的声音沙哑,绷着下巴,紧张道:“沈同学,我等了太久太久,我想我们在一起,可以吗?”

14.

“当然。”我喜极而泣。

夜里,我在一旁陪床。

顾岑安睡得不安稳,一阵一阵的叫我名字,似乎做噩梦了。

我想了想,掀开他的被窝钻进去,转过头面向顾岑安,发现他竟然是裸睡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的呼吸贴着我的耳畔,我能感受到他肌肤灼人的热度。

睡意上涌,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似乎有人吻了我,轻柔温暖的触感从唇上到脖颈间,一路向下,痒得我闷哼一声,那触感才停止了。

醒来后,我窝在顾岑安的怀里,口水流满了他衣领……

啊,社死。

我想闭上眼装睡,他就笑了。

可恶,有被装到。

我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逃进卫生间洗漱。

迷迷瞪瞪的眼神瞬间亮了,脖子上的都是草莓吗,这么密集,这还怎么出门去,大夏天总不好戴围巾吧。

他是故意的!

我气恼的出去找他,他拉着行李箱,“走吧,我出院了。”

电影院,首映礼上,演员和媒体坐满了所有席位。

蓝桉少女和藤萝少年在剧中是一对年少相伴的同桌,蓝桉少女内心荒芜,谁也不信,可藤萝少年却为她遮风挡雨,成了她的依靠,也需要她。

他们所经历的,和我与顾岑安的高中时光几乎相同,直到蓝桉少女被亲人出卖,几乎疯了。

藤萝少年救了她。

电影给了蓝桉少女一个完美结局,我忍不住握紧顾岑安的手,“可是我怕,我怕一切都是梦。”

他笑着揉我的头发,眸中的暴戾褪去,眼神如月色那般温柔,“不是梦。”

他亲了亲我的唇角。

电影终了,一束光照在我们身上。

主持人高声道:“有请我们的电影编导及他的灵感缪斯女神。”

嗯?

是周哲?

顾岑安牵着我,走到荧幕前,坦然的目视前方,“向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我的沈姝小同学。”

周哲笑容灿烂:“啧啧,这么宠?你把她当女儿养呢?”

15.

顾岑安的声音醇厚又温柔,似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气,十分成熟可靠。

“我的失眠症,因未婚妻而不治而愈,在这里,我要当着全网直播的面,向她求婚。订婚就在国庆的最后一天,两年后,我们再领证办婚礼。”

我来不及惊讶,顾岑安就单膝跪地,拿出一枚粉钻,直接为我戴上。

“这太仓促了,有问过你父母吗?”

豪门长辈,不喜欢我这样没背景,过去还很复杂的儿媳吧?

顾岑安压低了声音,凑近我耳畔:“他们就在台下看着,两人都催生催得很着急,而且也很喜欢你。”

他指着台下,还说:“你放心,我们顾家,从来都不需要我强娶一个背景强大的老婆,用来延续家族的繁荣。”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对气度雍容的中年夫妇双手交握,一脸兴奋的说着什么,像极了在磕cp……

仔细看看,他们双眼含泪,情绪比我还投入。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真好,兜兜转转,我还是回到了顾岑安身边。

只可惜,父母看不到,身边也无人和我分享这种狂喜的情绪。

“滴……”

“滴……”

手机疯狂的震动了起来,我赶紧拿出来一看,是姗姗姐和很多同学都在祝福我,都发了很长很长的话。

我心口存了十几年的怨气,这一刻,彻底消散。

十月七号,豪庭酒店。

我走过长长的走廊,和顾岑安双手交握,相视一笑,“真像做梦一样,好在梦留在了前世,往后余生,更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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