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前的关中驻军和影密卫搜索盗贼的方法不同,椿并没有把重点放在“穿楚甲的人”或是“楚地来者”身上,而是从与他们疑似有关的田氏家族切入。桑海有很多即墨田氏开的商铺,粮店、布店、皮具店、打铁铺,甚至贩马和贩奴的市场也有他们的一席之地。那些盗贼众多,无论是人吃马嚼还是兵器维护,皆需要有人支持,而给他们资助的人,嫌疑最大者当属田氏。
终于,椿在扮作路人观察了几天后,发现粮店送货的人,时不时运送大批粮食出城,其中有不少是豆子。
这年头没有豆腐和豆浆,豆子通常只有穷人和马吃,穷人买不起大批豆子,所以只可能是马吃的。而若是用来喂富人家的马,应该送去他们的马厩,而不是荒芜的城外。
送粮的人进入了树林,一段时间后又出来,他们车上的粮袋已经没了。一旁的山顶上,椿收起了手中的望远镜——它的镜片是用两片透明水晶磨制而成,虽比不得后世的玻璃望远镜清透,却也能看到一段距离之外的景物。
另一边山崖上的的墨家据点。
“看来你们那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赤练说着,将一条小蛇收入袖中。
“是帝国的人?”范增问到。
赤练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晓。
“我去看看。”高渐离说。
用见血封喉的毒箭不声不响干掉了一名暗哨和一名明哨,椿已经非常接近那些群盗的营地。看来,这里藏了不少人马,大多着楚甲,持楚兵器。懂得明暗哨互补的兵家知识,看来他们不是强盗这么简单,有可能是统一六国之时未被消灭,流窜至此的楚军。
她悄悄将发烟装置插在地上,点燃引信,用杂草掩盖。这种发烟装置是定时的,可以在她离开树林后触发,触发后浓烟可直上百米,风吹不散。她和扶苏约定好,一旦烟起,证明发现了群盗所在之地,暂代郡守、郡尉之职的李斯会立即遣郡兵前往。
没走几步,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来者何人?”
椿回过头,只见是位身着白衣的青年,手中的剑闪着寒光。
“采药的,路过。”她打着哈哈, 同时伸手按住了云勾。
“这,也是采药用的?”对方用剑尖将她掩盖用的杂草挑开,引信一明一灭的发烟装置暴露了出来。
椿拔刀冲了上去,青年抬剑格挡,一瞬间,刀剑相撞迸出火花。
二人复又分开,各自后退几步。椿惊讶地发现,刚刚还在燃着的发烟装置已经整个被冻住了,外面包着一层冰壳,对方的剑格上也出现了数条冰柱。
不好……最怕这种搞魔法攻击的!椿咬咬牙,从衣袋掏出一小瓶药,倒进口中。这是一种毒药——解偶联剂,会抑制呼吸作用生成ATP,产生的能量全部作为热能释放,中毒者会因为体温骤升和细胞缺少供能而死,但若是浓度用的适当,则可以用来治疗失温病。对于椿来说,这药会让她很难受,但起码不会被冻住——不死的前提是细胞还活着,一旦冰晶破坏了细胞结构,那她可就性命难保了。
对峙了几秒后,椿掉头就跑。
“哪里逃!”
空气温度骤然下降,冰晶四下飞舞,划破了她的面庞。
呼啸声从耳旁飞过,椿侧身躲开了飞来的冰棱。被它击中的树干冻上了一大片,发出嘎吱的响声断裂。
冰棱裹挟着的碎冰击中了她的颈背,一接触炙热的皮肤,就冒出一缕白烟,化成水流了下来,与汗水一起浸湿了她的衣服。这时椿的体温已经升到相当高,她异常地气喘着,眼前开始模糊,但还是强撑着,不顾一切地狂奔。
忽然,一根绳子在她脚下升起——这是那些群盗设置的绊马索,刚才听到二人战斗的声音,他们也出动了。
被绊了一下,椿用云勾撑住地面,才勉强没有摔倒,但这么一来,对方也追到了眼前,同时,一队楚军打扮的强盗冲上来包围了她。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说,谁派你来的?”青年问到。
“我见过这家伙,她是帝国的人,那位公子身边的,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呢!”一个强盗认出了椿。
“那我今天就替诸位报仇了。”青年说着提剑上前。
椿努力思考着,只要不被砍掉头颅或是立即埋掉,她就还有一线生机,而青年手中的剑轻薄,并不适合砍,一时半会他们也无法挖好坑……还能活!
“等等。”一袭黑袍飘然而至。
那是椿无论如何都不想遇到的人。
“卫庄?”青年握剑的手停住了。
“她是我们流沙的仇人,应当由我们流沙来处置。”
看到青年皱起了眉头,卫庄解释道:“你差点被这家伙骗了,她可没这么容易死,我曾用鲨齿刺穿了她的头颅,现在竟还能恢复如初。”
“那就把她交给你们了。”青年说着转身离去。
“没那么容易……”椿趁他们对话的机会,取出面具戴上,然后扔出了一个毒烟丸。
这还是她闲来无事搞原电池的副产物。毒烟丸里的氯水和盐酸相遇会产生氯气,纵然对方有鬼谷吐纳术,但对眼睛和黏膜的刺激还是无法避免的,果然,在毒烟丸炸裂的一瞬间,卫庄闭上了眼睛,迅速退到毒烟范围之外,包围她的群盗也都咳嗽着流泪四散逃窜。
“不好意思,在下走了!”椿又拿出几个毒烟丸。她想,只要保证一路上都有毒烟,那卫庄就无法靠近,自己就能顺利逃跑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走吗?”卫庄的声音冷峻而又带着些许嘲讽,“流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
他将鲨齿横于面前,嘴角轻轻扬起。
“横贯八方!”
椿感到自己受到了重重一击,似乎五脏六腑都破碎了,身体飙出的鲜血掩盖了视线。她猛然向后摔去,剧烈的冲击波吹散了毒烟,连同周围的草木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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