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恭含着泪处决了年轻的士兵,并下令杀马吃肉。
杀马也意味着从此断绝了弃城突围的后路。动手之前,战将们依依不舍的亲抚战马。
出生入死千百度,谁知此时是绝路?
马虽牲畜但岂是无情之物?安静与主人道别,眼中竟有泪水溢出。
帅帐已被耿恭下令拆除获木为将士们在寒冷的夜间做拆火取暖。守军军机之处已临时换到了空荡荡地四夷馆内,耿恭的左膀右臂、营中的青年才俊早已经在最开始的几波守城战中身先士卒牺牲,还能苦苦思索退敌之策的,实际上仅有耿恭一人而已……
范柔已悄然踏入馆内,入门一望,只见耿恭手中在用小刀拨弄一块木牌,再抬眼一望,原本空灵的四夷馆展台上已然立满了死去众将士们的灵位和柔和火光的蜡烛。夜晚将至,空旷的四夷馆内仅仅有一众小蜡烛和展台旁的半人高四柱长明灯的火源,展台两侧的两束白布便是为数不多的一处装饰,可范柔没有丝毫阴冷,范柔能隐隐感受到自己和耿恭仿佛还在受着战友们的守护。
三两步走进耿恭身侧,耿恭稍缓手中的动作目迎侣伴上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刻画手中的牌匾。
范柔:为什么刻十七啊?
范柔问道
耿恭:死的人多了……记不住……
耿恭:刻个十六,我就能想起他来。
耿恭边刻着,一边瞻仰着展台上的一众灵位,眼睛找定了,抬手为范柔指示,范柔循指望去。
耿恭:你看那个,上面刻了个饼。
耿恭:以前这小子……就爱吃饼。结果城被围了,没得吃了,他就把皮带煮着吃……
范柔静静地听着耿恭嘴边这位她未曾注意的他们共同的战友,想象着他当时的情状……
耿恭:活活噎死了。
听到此,范柔却无半分幸灾乐祸,落寞地垂下了眼帘。
耿恭:刻个牌…… 我能记住他。
范柔:那你为什么非要杀死他呢?
范柔看向了耿恭手中正在雕刻的灵牌,问道。
耿恭长吸一口气,跪坐在了台上,望着满台的灵牌吟道。
耿恭:唔…… 不杀他,死的更多……
收起了胡思乱想,耿恭端正了跪姿,朝着众灵位祭拜了起来。
等到了耿恭起身,范柔也凝视着展台问道。
范柔:可你这样做,不是让自己心里更难受么?
回首询问爱人。
耿恭:这么多人跟着我,结果死了,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欠他们的~
耿恭凝重地长叹一声。
耿恭:刻下来,我能记住,以后他们要是变成鬼来找我,我也对的上号。
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仿佛那些熟悉的面孔还历历在目。
范柔思索了一会儿,举手撩起下摆,也同佳偶一同跪了下去。随后好奇地问道。
范柔:那~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刻什么?
范柔转头望向这个小时候被哥哥范羌欺负的小倔驴,现在已经带着他们在塞外闯荡了二十余年了,此时此地在自己两尺之内的面容如此憔悴,脸庞似刀劈斧砍般,却又肃然可靠,这骇人的面孔中却有一双只有自己知道的温柔。
耿恭:刻不了~
耿恭不假思索地斩钉截铁。
范柔:为什么刻不了?
范柔疑惑,十七、饼,不是很随性地概括了耿恭心中那些烈士的特征么?
耿恭认真地看着她。
耿恭:我得死在你前头。
范柔听了,心中有几分甜蜜,侧头单手托腮,看向那众灵位。
范柔:可我也想,你能这么记着我。
耿恭立马摇头晃脑
耿恭:你可别~这地方一围城儿,不定多长时间呢……
范柔又将英目转向了他
耿恭:客死他乡也就算了,死了连个正经地埋尸体的地儿都没有,太不是人了。
范柔讪然一笑,眼中也仿佛流转着那些死去的哥哥弟弟。
范柔:他们,应该不会白死的吧。
耿恭:等援军到了,我们就回家.
两位青梅竹马同时嘴角弯弯一翘。
耿恭:诶,对了范柔,我昨天……做了个梦,你猜我梦见谁了?
范柔甜蜜地一笑
范柔:谁啊?
耿恭:梦见我娘了。
耿恭追忆着梦境,难掩依恋地露出白齿。
耿恭:我梦见……我娘的头发,全白了。
一席话语也卷起了范柔对她故乡亲人的眷念,安静地与发小分享着乡愁。
耿恭:我娘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说:儿啊,你啥时候回家呀,娘想你了。
耿恭说到此处,嘴中连“啧”不断,鼻腔窜动,低头去抹,范柔轻拍他宽阔的臂膀。
耿恭:呜,我娘说,她等不了我了,她得走了。
抬起头,眼泪就难以掉落。
耿恭:呵唔……我就想,哪怕我能回去送送我娘,也行啊。
范柔苍白的嘴唇微弱的张翕,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耿恭:可现在,却被围在这城里,我连我娘是不是还活着,我都不知道……
耿恭:不孝啊……不孝。
说着,便把头重重地埋下去,陷入了深沉地自责中。
范柔咧起一张笑脸
范柔:额呵……咱们肯定能回去的!啊。
耿恭拭去眼角的模糊,愈发坚定,同意了身侧之人的安慰词语。
耿恭:能!肯定能!
范柔朝着他微仰顿下巴,互相鼓励。
……
今晚的营饭是撕成块的皮甲,众弟兄死伤惨重,多出了几幅甲具,真难说是喜是忧。
耿恭和七八个将士们围坐在煮马肉剩下的肉汤旁,空房梁木燃起的火已经大了起来。耿恭和范柔摇晃着脑袋撕扯咀嚼着极劲道的皮甲块,范羌夸张地动作更是豪爽,只是,和他们一起的十六却看起来没什么胃口。
十六:哥,这甲怎么吃啊?咽都咽不下去。
一旁耿恭的一名亲兵对二人投来疑惑的眼光。
胖兵:你别把它当做是甲,你就当,是渡口殷寡妇做的红烧羊肉,俄呵呵呵呵……
十六:红烧羊肉?好长时间都没吃了……我都忘记是什么味道了。
耿恭:那这样,牛大,你给我们讲讲,红烧羊肉到底是啥味?
范羌:对,说说!
骑士:说说!
胖兵憨然一笑,半站起身,把身上行装卸下来一些。
胖兵:呵呵呵,好,我跟大家聊聊哈。
胖兵:傲来村的红烧羊肉,哟,那是一绝!
说着,手上就比划起烹饪地动作起来。
胖兵:一盆热水,羊肉放进去,焯掉血沫。
耿恭范柔等众人看着胖兵浮夸的表演,相视洒然。
范柔:额哈哈哈。
胖兵见众人感兴趣,更是投入。
胖兵:炒!加点水!锅盖一焖,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好了。咿嘻哈哈哈哈哈……
说到情深处,已然闭上了双眼,口鼻卖力地掠夺着马肉汤内仅剩不多地香气,双臂往前环报,仿佛身前真有一锅红烧羊肉。拿起一块甲块就恶狠狠地往嘴中放。
范羌:哈哈哈
日月骑兵:哈哈
胖兵:嘻哈,我说不说非让我说,唔……真香!我再尝一块。
娃娃兵也被他说的入魂,伸手就要去抢。
十六:不行不行,我尝一块,我尝一块。
夺过同乡老哥手中的甲块,十六心中再无芥蒂,没有后忧地也像大家一样吃了起来。
十六:诶,就是这个味,就是这个味!
范羌:哈哈哈
胖兵:哈哈嘿嘿
范柔看着气氛变好,也笑着一指略过伙伴们,没好气道。
范柔:不是,我说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是忘了我老三样啥味了吧?
范羌还没等妹妹说完,几乎跳起来连胜赞道。
范羌:对呀!我妹的老三样最好吃!
耿恭连忙朝范羌挥手
耿恭:都好吃!都好吃!
骑士:诶嘿嘿。
守城士兵甲:都好吃,哈哈。
再看向营内所有同袍。
耿恭:咱这个时候是不是可以来一个烧酒啊?
那得喝啊!
对!
军营内阵阵附和着,范柔也只得无奈地用一丝嗔怪的眼神剜了一眼耿城主。
来来来!
来!
范柔:干!
众兵士一饮而尽。
飨毕,耿恭将三位归顺匪人召入帅厅。三位老练新兵走进对面朝众灵牌凝重的耿恭抱拳致意。
匪首:将军
快拳悍匪:将军
飞腿悍匪:将军
耿恭最后地重重地看了一眼肃穆的众灵位,蓦然回首,眼中满是严肃,将目光一个个落在自己新晋的三名强将身上。
耿恭:你们三人,是我从狱中钦点的大将,出于何种目的,我一直没说……
三名江湖汉子一时间面面相觑,眼中都多少带着几分疑惑,但对于耿恭这些日子的抗敌英勇之举,他们对其钦佩却是愈涨,只恨耿恭一直没有给他们委以重任。
匪首:将军但说无妨。
耿恭:侵军副元帅先用使者动摇我方军心,又用秦义激将,加上城外寂静,今夜很有可能伺机攻城。
三人听闻此言,脸上不由得也挂上了几分忧虑。城中守军的处境,在这些日子,的确越来越艰难了……
耿恭却是一言石破天惊。
耿恭:我们先发制人!今夜,你们三人随我,去烧了侵军的粮仓。
飞腿悍匪:什么?
对于这样大胆的奇谋,一将霎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纵使他们四人都是强大的中阶魂师,然而城外也不乏强者,而且若让那副元帅亲临,更是十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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