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柒-梦

洛小熠站在0号研究室外，靠着墙壁，盯着天下飘落的雪花，抿了抿唇，一时无言。

伴随着开门声，欧阳零走了出来，垂眸扫了眼不远处的积雪，抬脚向前两步，曝露在漫天雪霜之下，静静地伫立着。

洛小熠的视线自他走出来时，就始终跟随着他，此时也毫不掩饰地盯着。对于明显察觉到了，但那人依旧立在风雪中，任发丝被雪花浸湿，衣襟被吹得凌乱，也无动于衷。

洛小熠盯了好一会儿，才听欧阳零道：“盯够了吗？”不等洛小熠回答，那人又转过头，“你在看什么？”

洛小熠没说话，又看了一会儿，才撇开头，“没什么。”

听罢，欧阳零挑眉，终究没说话，只是走到洛小熠身侧站住，望着风雪一言不发。

不知沉默了多久，洛小熠沉闷的嗓音响起，“虽然没有真正决出冠军，但大赛总算结束了。你之后打算去哪里？”他仍低垂着头，眸中沉寂下来，话刚出口，就抿住了唇。

欧阳零扫了一眼，隐约看到了他的脸色，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你呢？”

“琉光大陆。”

说起琉光大陆，欧阳零眸中不复清冷，“琉光……”他喃喃道。

半晌，欧阳零忽地扭过头，“我和你一起去。”

洛小熠明显被欧阳零突然的一句“一起”吓到了，回头愣愣地盯着他。他们就这么彼此对视，直到洛小熠稍微低下头，“比赛结束了，还不分道扬镳吗？”

欧阳零忽地轻笑一声，心中了然，但也顺着他的意，道：“不了。一起吧。”

洛小熠阴沉的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但依然冷冰冰的。

他恍然想起，那场怪异而荒唐的梦。

——那是一个清晨。一个艳丽的女子在镜子前梳妆，镜子里，还有一个相貌不算出众的男子，站在女子身后不远处，两人唇边都挂着一丝甜蜜的笑容。

“相公，替我盘发。”

那时，女子柔和的声音萦绕在男子心头，他的妻子，红唇妖艳如玫瑰，青丝如墨，美得动人心魄，宛如仙人一般，出尘绝艳。

他愣愣地点头，“好。”

男子上前拿起发髻，细细打量。女子轻笑一声，“那是紫檀木所雕，是妾的一位故人所赠。”

“紫檀木……”男子笑道：“难怪是紫色的。”

女子一手捂上红唇，笑得温柔。她喜欢她的丈夫，就是喜欢他的朴实憨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过好自己短促的生命。

女子笑时抬眸，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她偏过头，眼神朝窗外看过去，那里站着一个少年，那人黑衣红发，立在清风之中。

男子顺着妻子的视线望过去，也看见了那个少年，他眨眨眼，抬脚踏过门槛，朝少年唤道：“阁下是？”

少年闻声回头，眉宇之间也透出不解。

那人，正是洛小熠。

女子笑着走出来，“阁下看着年纪不大，却气度不凡，想必是哪个大家族的公子吧。”

洛小熠似乎缓过来了，但他还是没有开口，静静地盯着眼前笑盈盈的夫妇。

“公子可是来游玩的？不若在屋内歇息一下。”说着，男子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洛小熠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见他不说话，男子也不恼，“不知道公子来到这深山之中，所为何事？”

“……”洛小熠沉默片刻，冷冷地回道：“游玩。”

女子笑了笑，“那便是了。就请公子在屋内歇息一下吧。”

洛小熠也不知怎么的，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在屋内坐下了。那名男子坐在自己面前，“我们夫妇平日里习惯了过平庸的日子，若招待不周，还请公子见谅。”

“无妨。”

他现在脑子里很混乱，没心思应付男子，随意的一句话后，就没再开口。

他总觉得这是幻境，却又这么真实，尤其是方才回头的一刹那，一段记忆，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脑海里。他看见了这对夫妇在屋内的对话，但那时，他明明并没有去聆听。

……这是梦吗？可是，好真实。

洛小熠眼神动荡，像是恍惚了一下，一瞬间又重新聚焦。洛小熠皱着眉，瞥了眼眼前面带笑意的男子。

“真实心境……”洛小熠喃喃道。

这一句轻声的低语被男子精准捕捉到，他微微一笑，“公子也知道真实心境？”

洛小熠抬头，轻松挑起眉头，“也？”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什么叫作“真实心境”。从字面上来理解，是心中最真实的一面，但他又总觉得还有些什么。

男子面上略有些歉意，又有些自责，“家妻对此类术语有些兴趣，只是我从来不懂。”

洛小熠脸色一凛，一个深山里的妇女，怎么会了解这些？他冷着脸，却也礼貌地问道：“我可以与您妻子谈谈吗？”

“自然可以。”男子笑道。

说罢，男子起身踏过门槛，朝屋外的妻子走过去。片刻，女子端坐在洛小熠身前。

两个人对坐相望，谁也没有开口。

洛小熠率先动了，他一支手轻轻放在木桌上，若隐若现的红色光芒从桌脚，地面，慢慢移动到屋外。

女子盯着屋外的隔音屏障，片刻才回头，“公子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她唇边的笑已经淡去，语气虽然依旧温柔，但多了一点平淡。

洛小熠两手交叉撑着脑袋，低垂的眼睛里空荡荡的。他深深叹了口气，才坐起身，“你到底是谁？”

女子微微一笑，偏过头看了一眼丈夫，才道：“如果公子发誓不告诉他，我就把我的身份和故事，全部告诉你。”

“……”洛小熠点点头，“好。”

听罢，女子缓缓垂下头，好像想起了什么，自嘲般笑了笑。

“这一切，要从七百年前说起……”

七百年前的某一天，有一个妇女在月圆之夜生产。时间越来越长，痛苦哀嚎的声音也没有停歇，直到遮挡月光的云层散开。

“哇哇——”哭声嘹亮，一个女婴在月色的辉映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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