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今天是入冬以来的第三场雪。窗外的松树被蒙上一层白色,天是灰暗无光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雪花飘落的速度很慢,仿佛时间也被凝固了一般。
“长官,圣空一派的那些人又来了,据说这次他们的长官亲自跟队,恐怕来者不善。”
“知道了,十分钟整队。”
“是!长官。”
士兵敬了礼匆匆离去,格瑞沉默地站在落地窗前,白发松散地垂落在肩,修长的手指覆在玻璃上。
然后,有一片雪花落在他指尖。
②
“长官,他们的代表在默克里德的会议室等着…”
格瑞点点头朝默克里德大楼走去,心中不屑地冷笑,那帮人都不是好鸟,会议…也只是个幌子罢了。
临近市中心的天气变得更冷,格瑞带着人上楼,他将手枪放好,推开会议室的门。令他意外的是,圣空的军官并不是什么一派严肃古板的中年上将,而是…一个金发飘逸的少年。
也就十七八岁?实力应该很不错啊…格瑞心里揣测,面上依然波澜不惊,拉开椅子坐下。
“见到您很荣幸啊,格瑞上将。”
少年带着调笑的嗓音落进他耳中,他淡淡抬起眼,紫罗兰眼眸里幽深一片。他起身伸出手,“幸会,嘉德罗斯上将。”
那就都装着吧。格瑞心说。
嘉德罗斯眨了眨眼,伸出手回握,虚虚一碰便收回。
“我们仍然认为,您方和我方有合作的机会,您…”,在嘉德罗斯身旁的绿发女人出声,还没说完就被格瑞身后的凯莉打断,她呛声道:“嗤,你们所谓的合作?像十三年前背叛并围剿自己的合作伙伴一样?”
格瑞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着急,凯莉冷冷一笑,不屑地坐回原位。
“我们两方所秉承的理念不同,我想我不用同阁下都废话这些。守望派死在你们手下的人不少,况且你们连他们身上的财物都要扒去,和你们合作?”,格瑞淡淡回应。
“格瑞上将要是这么来算,你们杀掉我们的人也很多呢,连圣空的将军都受了重伤…至于财物嘛,利、益、最、大、化,你不会没听说过吧?”,嘉德罗斯弯着金闪闪的眼睛看着格瑞,吐出的话语却夹枪带棒。
眼看交谈无果,气氛愈演愈烈,格瑞率先起身,丢下一句“从死人身上取财的阴险疯子罢了”就转身离开。
“fuck!”身后有人发出骂声。格瑞的手已经摸到枪上,就听见嘉德罗斯清越的声音:“哦?愚蠢的老旧守望派?”
格瑞唇边勾起一抹笑,松开手枪,大步离开会议室。“下次见面,就是战争了…嘉德罗斯。”
③
格瑞没想到,下一次见面不是战争,是深冬的第七场雪下的咖啡馆。
格瑞在前台点完冰美式,转身就瞥见嘉德罗斯耀眼的金发。“…这也能遇上”。嘉德罗斯显然也看到他了,不慌不忙从那边的桌子绕过来,绕到格瑞跟前。
“好巧啊,格瑞” ,嘉德罗斯裹着长围巾朝他打招呼。
他没有说格瑞上将,他说,格瑞。
格瑞低下眼,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干脆闭口不言。他小时候就没了父母,从军以后也和别人交谈甚少,面对敌对上将的示好,他不知如何回应。嘉德罗斯笑笑,“在守望和圣空还没有分出胜负前,格瑞,我觉得我们可以保持一个相对友好的关系。”
“别那么警惕,我不会和你谈论任何有关党派的事,在…”,他话音未落,突然被格瑞打断。
“嘉德罗斯,看那边。”
嘉德罗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咖啡馆角落,一个身披黑袍的男人站在那儿,手中泛着寒光。
“他是…中立派的人?”嘉德罗斯看了两秒后出声。“嗯。你应该也知道,他们自称是中立派,实际上只想加害守望和圣空。”,格瑞点点头,仅仅盯着远处的男人,那男人似乎注意到他们,隐起身形朝外走去。
“为废物帝国效忠的狗而已”,嘉德罗斯轻嗤。
“如果我们被他上报到帝国,会很麻烦。”
“所以?”
“做掉他。”
嘉德罗斯挑眉看着格瑞,“我还以为你会文明一点呢”。格瑞勾起唇,凑近嘉德罗斯,“从后门出去,分头追”。说完就一闪身没了踪影,嘉德罗斯熟练地将零件组装好,翻身越过窗户,像一阵金色的疾风。
从来没有合作过的二人在此刻竟有着十足的默契,嘉德罗斯速度极快,借着街道里的各种楼梯墙壁,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但街道上人流如织,嘉德罗斯没办法开枪,只好一刻不离的跟在男人身后,等待格瑞的到来。
远处坐在屋檐上的格瑞目光紧紧跟随着人群里一头金发的少年,眼看两人越来越近,格瑞架起狙击枪,用眼神示意嘉德罗斯躲开,一个红点在黑衣男人身上闪过,下一秒“砰——”的一声响起,子弹贯穿男人的喉咙。
这边的街区虽然不怎么拥挤,但还有大有人在,嘉德罗斯从男人的尸体旁经过,出示了帝国二级军官证,“各位不必惊慌,此人是死刑犯,于今天早晨出逃,为了保护民众安全,采取就地击毙。”
人们纷纷向两人表示感谢,很快就有人把尸体清理干净。在愈下愈大的雪的映衬下,街区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身手不错”,格瑞淡淡肯定。
“谢谢,你也不赖”,嘉德罗斯笑着应,“如果下次你被俘虏,我一定放你出来。”
格瑞沉默两秒反唇相讥,“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④
这次和嘉德罗斯见面确实在战场,只不过是整个帝国对抗外敌的战场。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次,他和嘉德罗斯是战友。
奇怪的称呼…格瑞摇了摇头,他虽然早就看不顺眼帝国的元帅,但眼下情况危急,他只能带着士兵赶往前线。
刚到了驻守地,格瑞就瞥见不远处的圣空军队,准确来说,是看见了嘉德罗斯。他也看见了他,轻微地弯起唇,格瑞一瞬间有些无措,只好背过身去,留下高挺的背影。
战争虽然激烈,死伤了不少人,但一天下来帝国还是处于上风。格瑞派了人去放哨,想了想,还是决定找嘉德罗斯商量明天的战策。毕竟在这时没有人会顾忌以往的纠葛恩怨,守住边疆才是最重要的。
格瑞来找嘉德罗斯的营前,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进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细碎的响动,他警觉的拿起枪,隐在一旁。
然而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就在他起身时,瞥见营前一双泛着光的绿莹莹的眼睛,他一震,瞬间扣动扳机连开两枪,那蟒蛇嘶鸣了几下就轰然倒地,倒在营帐跟前。
嘉德罗斯显然听到了响动,伸手撩开帘子,就看见格瑞拿着枪站在外面,脚底下是一条蟒蛇的尸体。
“这就是你的警惕性,嘉德罗斯?”
格瑞收起枪,低头钻进营帐,语气不善。嘉德罗斯愣了一下,给格瑞挪了个位置坐下。
“那条蛇应该诺曼那帮人养的吧?目标这么明确”,嘉德罗斯拧开水壶喝了一口,有几滴顺着下颌流下,在他白皙的脖子上留下水痕。
格瑞顿了几秒,默默移开视线,“确实。我刚刚在那边发现一只死兔子,地上还有残存的毒液。家养的毒蛇往往不会控制毒液的量,更何况还是冲着你这里来的。”
“对了,你找我是来商策的?”
“嗯,我估计诺曼那边会拿出剩下的所有兵力,毕竟他们没多少人可用了。”
“从诺曼本部到这里这有两条路”,嘉德罗斯应到,“如果我们堵死一条,再去另一条埋伏的话……”
格瑞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从营帐里出去。很快,所有人整装待发,分成两队,在夜色之下朝远处行去。
⑤
距离上次大获全胜的战争只过去一周,格瑞就被守望的领导者发布了新的任务——去市中心酒吧除掉一名中立派的成员。
格瑞第一次来到酒吧,显然有些不适应。不过良好的军事素养让他很快完成了任务,他正准备离开时看见酒吧大门被推开,那人金发夺目。
格瑞下意识的生出躲开他的念头,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就在他思索的瞬间,嘉德罗斯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好巧啊,格瑞。”
格瑞看看自己的黑色假发,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沉默了一会,抬头:“这,你也能认出来么?”
嘉德罗斯就笑笑,他压低声音,凑近格瑞:“你的眼睛很好认。”
格瑞面对突然靠近的嘉德罗斯,脑子有一瞬间卡壳,他眨眨眼,又听见嘉德罗斯问道:”喝一杯吗?“
这是格瑞第一次来酒吧,再此之前他也没喝过什么酒,但他看着嘉德罗斯漂亮的脸,还是点了点头,”好。“
”你喝什么?“嘉德罗斯站在前台点单,扭过头问格瑞。格瑞靠在卡坐沙发上,卸了假发和眼镜,白发披散,看起来竟多了几分乖巧。“都可以,和你一样吧。”
"你之前没喝过酒?”嘉德罗斯端着两杯淡紫色的酒液走到格瑞身边坐下。“嗯。这是什么酒?”
“tipsy moment.”嘉德罗斯把酒杯放在他面前,“很适合你。”
“紫罗兰威士忌...为什么说适合我?”格瑞端起酒杯嗅了嗅,仰起脖颈抿了一口,发问。
嘉德罗斯看着对面那人幽深的、漂亮到摄人心魄的紫罗兰色眼睛,笑而不语。他端起酒杯和格瑞碰了碰,一饮而尽。“还喝吗?”格瑞此时也喝完一杯,他看了看嘉德罗斯,“喝。”
嘉德罗斯起身去前台,格瑞坐在原地,脑子里乱作一团。两个对立党派的上将相安无事的共处,还在一起喝酒......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但是当嘉德罗斯再次端着酒走来时,他又觉得没什么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好。
他好像挺喜欢这种感觉,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那个人。
嘉德罗斯。
格瑞毕竟不擅长喝酒,两三杯下去已经有了要醉的迹象。他的脸上泛起薄红,眼神也有些涣散,就那么一直看着嘉德罗斯。“这就醉了?”嘉德罗斯看着一言不发乖乖巧巧的格瑞,萌生了一些别的心思来。他喝光自己的那杯酒,试探着伸出手朝格瑞的脸上戳,格瑞任凭他戳了几下,突然开口:“嘉德罗斯。”
嘉德罗斯干咳一声想要收回手,却被格瑞扼住。他没用力,嘉德罗斯也没动作。两人在酒吧暧昧的气氛下一动不动的对视,下一秒,嘉德罗斯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格瑞俊美的脸在前放大,他一愣,僵在原地,心跳如雷。
“嘉德罗斯,喜欢......”
那只是轻轻的一个吻,温柔的、短暂的,一瞬间的触碰,几乎没有停留。像是站在冰山顶上,看着冰壁一点一点融化,炽热的水,像泪。
“格瑞,你醉了。”
嘉德罗斯站起身俯视他,格瑞仰起脸,定定的望着他,“哦...”
"我送你回去。”
⑥
格瑞第二天起得很早,他依稀记得昨晚和嘉德罗斯喝酒,自己...醉了。喝了三杯威士忌,醉了。
他突然又不想起来,他想起昨晚,自己在嘉德罗斯耳边的那一句喜欢。好像,没什么能救他了,或者说他确确实实,喜欢上嘉德罗斯了。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又为何喜欢他。
"嘉德罗斯......”
格瑞很少有迷茫无措的感觉,上一次,还是在他小时候,亲眼看着父母离开却无能为力的那天。他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也从没想过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该怎么办。守望和圣空的争斗还没有结束,更何况他的心理让他无从面对那一份情感。
他啊......怎么得到感情。
格瑞向上级请了一天的假,准备回房间待上一天。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清晰的明白自己对嘉德罗斯的喜欢,同时也清楚守望和圣空不可避免的争斗、自己糟糕透顶的心理......
他抓得住他吗?
晚上十一点,下雪了。现在已经快到二月,也许,这会是这个漫长的寒冬里的最后一场雪。
格瑞正准备睡下时,瞥见窗外一抹金色的影子,他犹豫再三,还是起身来到窗边。那是一只有着金色羽毛的小鸟,脖子上带着金色的环,刻着字母“J”。格瑞打开窗子放它进来,小鸟在他身旁绕了几圈依然不走,也没送来信件。
"是要我跟着走吗..."
格瑞下定决心,带上一把左轮手枪出了门。
金鸟带着格瑞来到昨晚那条酒吧所在的街上,天气很冷,还下着雪,街上更是人烟稀少。路口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路灯,把落下的雪花染成暖黄色。嘉德罗斯就站在那儿,看着他由远及近地走来。
“嘉德罗斯。”
格瑞走到他面前站定,嘉德罗斯没他高,仰起脸,雪落在他的好看的面颊上。
“格瑞,我喜欢你。”
嘉德罗斯说的每一个字都如烙印一样,清晰又滚烫。格瑞只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他想起自己的所有顾虑:两个党派的对立、他们的身份、自己近乎病态而不敢触碰感情的心理......
可是所有的顾虑都不及嘉德罗斯的一句“我喜欢你”,他全部的担心、逃避,都败给少年那句简短的喜欢。像风吹过野草,烈火越烧越旺,始终不停息般的疯长,直到连起一片飘雪的、墨色的天。
“嗯,我也是,喜欢你。”
夜晚十一二点的风,街道口昏黄的灯光,漫天飞舞的雪花,清晰的心跳声,和......在冬末最后一场雪中的拥吻。
⑦
格瑞和嘉德罗斯很少有机会见面,于是那只金色的小鸟和哥瑞白色的信鸽就天天往返,在两人的住所之间飞来飞去。
【今天去酒吧点了那杯酒,可惜你不在。】
【又喝醉怎么办呢,格瑞】
【你不在的话,不会。】
【下雨了,今年的第一场】
他们的信很简短,只有一两句话,但这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不约而同的,两人都对党派的事绝口不提,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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