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 朱颜辞镜花辞树。”
——王国维
谢素辉此刻所站在的高度一点点吸去了他的勇气,他感觉自己的双脚发颤。伸下头过去看,像是用放大镜离远聚焦的景象,汽车、路灯、行走的人,都变成了灰色的颗粒。像是蚂蚁一样胡乱的排列着。紧张的气氛分泌出肾上腺素,心脏的狂跳还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他双脚就要远离了自己所站在的这栋楼的地面,但是他不断用双手撑起做成支架,想翻过面前的这堵墙,后面则是一个恐怖的高度。没有地面,双脚凌空。自己会在两分钟空气中滞留,然后摔下去,这两分钟连思考的时间都不够,垂直落下去,落下去,直到能听到自己的肋骨因地面的猛烈的冲击,把自己身体里面的软组织刺穿。如果幸运的话,当场死亡,如果不幸(当然是一种小概率)的话,会导致自己终生瘫痪,并留下多种后遗症。
他想,自己不该这么踌躇,便于是爬上了这堵墙的墙头,墙下面是这栋大楼底下的街道,他望了一会,他发现还有一个郑重的事情没有去做,那就是给自己写遗书。他又蹲了一会儿,遗书的内容该写什么?无非是我要挂了,我好后悔,我平等的恨着造成我死亡的原因。这无非是一种无病呻吟,亦或者让自己尚在起步的人生,只过了还不到1/3的人生,一个潦草的完结,他不想这么潦草,也实在想不到写什么。
一只手指了指,“实在写不出来就别写了。”这只手细腻但不纤细,皮肤表面泛着白色,并非健康人的肉色,他往那只手的主人看去,身高比他高了一些,头发很长到达了膝盖,正微微的弯下身子指着他写遗书的这张纸,眼睛大大的有神,但散发的不是古灵精怪,而是一种好像散发着香水的清淡的忧伤。
好像是个女孩,又好像与他接触过女孩的不同。他放下了那张纸,那张纸轻飘飘的躺在地上。他心里古怪的很,怎么这里突然会冒出个女孩来,看这个女孩的扮装,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便问:“你是鬼吗?”女孩不带任何掩饰的点了点头,随后,在他眼前莫名消失了。
他皱了皱眉头,把地上的那张纸捡起来,放到了另一边的袋子里,他觉得人生不需要总结,算了,就这么挂掉吧。一个恍然间,那个女孩猛地出现在他眼前,靠的很近,他感受不到这个女孩的气息,惊慌的看着她的影子,影子也是看不见的。
我他妈自杀都能找个不祥之地,服了。他安静的闭上眼睛,预期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女孩子的双手穿透了他的胸膛,没有流血,他也没有感觉到其他异样。好像空气一样。
“没意思,做鬼真没意思。”女孩叹了口气,最后飘到他打算准备自杀翻过的那道墙的上面,晃荡着双腿。
他没有感觉到这个“鬼”身上露出的恶意,像欧美的那些鬼片动不动就出来吓人的那种,于是他就坐在了她的旁边。
“你怎么没被我吓到?”女孩失望的说。
“哎怎么说呢,我在自杀,理论上死了以后会变成鬼,好像就不存在谁吓谁了。”他说。
“哦。”
“这才奇怪,我在跟你说话,但你是个鬼。”
“你觉得我不能跟你说话?”
“不是,”“只是觉得好奇妙。”他心道,这算是阴阳眼开眼?
“没什么好奇妙的,人死后的灵魂会变成一种量子状态,人的肉眼无法看到,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能像你我之间这么说话,但你好像是第一个注意到我的。”
“这…算某种超能力吗?”
“不算是吧,你比我吓唬的人还镇定。”女孩娇羞的说,像是在纳闷自己为什么没有吓到自己。
“我刚才还以为你是白无常呢?”
“我又不是崔斯坦。(《摆渡人》的男主角)”
“噢,那你别打扰我自杀。”他继续酝酿情绪。
“我只是劝你不要用这种死法。”女孩又转而用一种淡定的语气说。
“为啥?”
女孩手做了一个圆圈,眼睛向这个圆圈下面看去:“我看到下面有一对情侣,他们在牵手恩爱缓慢的走路,如果刚才跳下去,两分钟你会落地,如果你保证你的脑浆不四处乱溅的话,或者身体的其他部件摔散架从而吓到他们的话,我还是建议你别跳。那样会死的很难看。”
女孩的话很淡定,就像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谢素辉得承认他现在确实有点被吓到了。
“哎,你不自杀了。”女孩飘到他的跟前。
“别跟着我。”他警告这个鬼,“你肯定是过来考验我的。”
“考验?拜托,我只是觉得你好有趣,能琢磨好几个钟头,至于你刚才自不自杀,我其实无所谓的。”
“那你就别跟着我。”
“好吧,你说的。”说罢,女孩身影又随即消失了。
“嗯…真乖。”他不知为何有些无语。
他放下手中的袋子,撇了一眼袋子里的本子夹着的撕掉的那张纸。在书桌子上找到了绳子,是白厚的一卷,不知以前是用来捆什么的,现在,他打算用它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把这一条线绕过台灯的一端,垂直下来形成两条线,绑在把两端绕过一端,把这一端的线向两外拉过去,成了一个结,他把脖子伸进去,站在凳子上凝视着死亡。绳子猛地绷直了。他觉得自己的下巴在使劲的向上拉扯,喘不过气窒息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被骗了:谁妈的说上吊不痛苦的?
谢素辉回想起了自己人生的一张张画面,像是走马灯一样的放着。他曾经有过一个幽默感很强的父亲和一个慈祥的母亲,但这些好景都是与他14岁之前所发生的往昔了。15岁,他们都染病死了。他们离开之前十分负责任的把他交给了他的叔叔。但这个叔叔一家人却有些讨厌的明里的或暗里的鄙视他的身份。怕妨碍他们本来一家子的气氛。他是个异类,感受不到一个普通家庭该有的氛围。因为他不该呆在这的。
包括学校里能忍就忍,他惯用的这种忍耐的手段,导致他变成了一个大家眼中的老实人的角色,找岔的没有理由也无需理由,通常是结伴打劫他的餐票,有次他不给,直接把他打的鼻青脸肿。就好像是你每天施舍一个乞丐钱,乞丐形成习惯哪怕一次不给,他都会揍你,因为他觉得理所应当。
他忍到现在,直到走到了这一步。他视野里翻动着变幻的黑影,像洞穴里的蝙蝠倏忽的飞起来。他觉得喉咙有一块烙铁烫着,喘不过气了。不再挣扎,闭上了眼。
谢素辉觉得奇怪,因为他在模糊的视野里看到了一点白色,这种白色越来越明显,他看见这种白色好像是个人形。白色上面是一个人脸。他挣扎的爬起,阎王爷的使者来收我了?
他揉了揉眼睛,哪是阎王爷的使者,还是刚才纠缠的那个女鬼。不过他已经懒得说些什么了,摸着自己的喉咙。
“不是我干的,你的绳子质量不好。”女孩说,并让谢素辉看到了他躺着的地方,吊灯已经摔了下来,同他绑着喉咙的绳子一起。他解开了喉咙的绳子。冲进了卫生间。镜子处一看喉咙是一道红的。
他打开水龙头的水痛哭的同时,冲刷的眼泪,冲刷着脸庞。叔叔在那时问他,你的性情怎么这么坏?我们家里就没有出现过像你这性情的人。他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的愤怒是源于何处,是出于自己,还是出于家庭。他恨他们的私心,恨他们合情合理的私心。他只能用成年人认为的叛逆期来发泄,来捍卫自己的应有的权利。
女孩从镜子里飘出来,“你这…算是庆祝大难不死了?”
“是啊,我不自杀了,你成功了,让我害怕了,你让我干不出伤害自己的行为了!”正在气头上,他认为这个鬼阻碍了他自杀。
“不是我,是你自己放弃了自杀,再到楼上,我只是说跳下去不雅观,又没说你不跳下去,我就能得到什么,这是你的选择。”
他丢了一瓶沐浴液扔在这个鬼身上,沐浴液透过她的身体,摔在另一边的墙壁上。
“你干嘛这么暴躁?”女孩叹了口气。“都说了我是鬼。”
“你赶紧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等下,你还喜欢陈伟庭?我很喜欢的《古剑奇谭》。”
《古剑奇谭》?这个鬼多少落俗了。
“啊,对了,我还没有认真的自我介绍呢,”“一般被我吓到的嘴巴都咧的很大,遇见我的时候就跑了。”“我叫杨才思,‘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唯解漫天作雪飞。’”
“你呢?”杨才思问他。谢素辉知道这个时候得说出自己的名字,表示尊重,亦或者是对答,但是对于普通人说这样还行,可对一个鬼说……这像是咒自己。
“啊?不说行不行?”
“嗯?可以啊,谢素辉。 ”
谢素辉震惊的看着她,杨才思则不以为然的说:“我可以透视,我看见你本子上写着你的名字,还有刚才撕掉的那张纸你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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