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压抑,写篇小说缓解一下。
回来的路上,我望向光影交响的树影,树影展现的图画很奇怪,落满叶子的树枝向上拢聚,张牙舞爪像无法言说的妖怪。抬头,天幕也青的可怕,雨声仍然淅浙沥沥坠落下在墨黄的地面上,我相信我的伞面上聚集了水滴,然后像道路上的树顺着树尖滴下。
与同行的是我一个熟悉的异性朋友叫李怡涵——我们很不幸高考落榜两次,也复读了两次。我大概是属于那种不太会说话的,她就属于那种会说话的却无处发泄自己精力的。
“陈功,你数学课上有认真听吗?那个导数学得通吗?”
“差不多半懵半懂,”“好像带入公式就行。”
“数学是门玄学。”她抱怨道。
“其实还要靠理解。”我解释道。
“你看班上的那个王伟是不是对刘欣有兴趣?没事有事就往她身上凑。”
“他们都…”我犹豫了一下,想到了那天看到了两个影子重叠着,目光看过去,我知道这两个影子的主人。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他们他们关系很好。”
路面车由于雨天的水滑行的声音是沙沙的,声音比往常的喧嚣显得有些舒服,或者说除去了沙哑的声音,只剩下寂寞的单调了。
“你在听什么?”她问。
“车,车声。”
“有什么好听的,你关注这个干嘛?这些车啊!你看看都是些面包车,懂不懂法拉利轰隆隆的声。”她只是撇过眼又将目光移回我身上。
“你不害怕吗?”我看着她的目光,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害怕什么?”她显然不太清楚,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刚才说的话。
“就…害怕啊。”“比如走夜路。”“总有害怕的东西。”
“哦,车?像那种鬼火少年骑着摩托发出巨大的声音,才会让我吓一跳,城市治安得管管。”
“你不害怕考不上大学会怎样?”我想,我找到了个话题来聊,这个话题是我希望的我恐惧的。
“说句实话,我不太有什么感觉了。知道每一次就差那么一点点过线那种感觉吗?”
她说的这话我知道也明白。但她比我来讲算是一个失败的佼佼者。我比她差劲的去了。
“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同年级的有好几个也上大学了,好像我们比那样人差劲。”我想到那几个“歪瓜裂枣”用重金轻轻松松进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凭什么?
“没什么好害怕的吧,我们是过来人,一只脚其实就迈过去了,只是另一脚没迈过去,绊了一脚头撞在门槛上了。”“焦虑个屁。”
她这个比喻让我笑出了声。
“你就没真正怀疑过?”
“怀疑什么?”
“比如接受自己总是比别人差一只脚的功夫挤进去。”
人群的影子概括了他们的面容,看不见想要的,看不见应得的,只看见逝去的和将逝去的。
“是啊,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不过李光头他好像和那个年级的英语主任好上了。上次看见他献花。”
“是吗?”
“我刚才是说,你高考之后干什么。”
“嗯?”她转而淡淡的说,“可能是结婚吧。”
“这么快?”我亚于她的淡定。
“男的打工,女的结婚,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啊?”我转过头,她的侧脸眼神含上了一一层无尽风雪。
我那时不知她眼神蕴含的东西,多年以后,近似于那样的悲伤呼啸而来,我才后知后觉。
高考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那天,下午下着雨,雨下很粘稠,雨滴甩在地上,风裹挟着树息而来,我-个人乘着伞。
我那时发了个信息问她——考的怎么样?
她没回我,我呆呆地望着信息框下面的空白,也许考的不好吧。我那时想。
这个空白多年之后有了回响。
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十年后的同学会,我相处的那些同学们个个都有着不同的职业。有的当了扫地工,有的还在找工作的路上,有的娶妻生子,有的家财万贯,甚至还有一个人大代表。我的话就是文学博士,但没什么用的。
我不经意间问起了她。
大家面面相觑,我不知道他们这种尴尬的样子是为了什么,我问了几个与她交情不错的,我才知道缘故。
“她可能是高考结束后几年吧,和她的丈夫住在了一起。”她说。
“她丈夫也不是好人,经常打她。真不是个男人,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他们是做小本生意疫情亏本。”他说。
“然后,承受不住家暴吧。就跳了楼。”
我像是挨了一记猛棍,晃晃悠悠的问,“为什么不报警呢?”
“报警,顶不到多大用的。”“警察都难管家务事。”
“可能是因为孩子吧。”一个老兄给我看了她的照片,那是一张家庭照,里面有她和一个小女孩,那女孩和她拉着手,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我分明看到了这个女孩眼中的那种凄惶。
然后这老兄跟我握手,告诉我说他是她弟,刚好知道我在这,并表示谢意。
于是我们避开人群,一些不易聊的话题在一个角落解决了。
“她离开那天,警察在楼顶发现了硬币。硬币是很久以前的,那时我大哥还没走。”他抽了烟,自顾自的说,在烟盒里另外两根手指找烟。
我递上一根给他。
“前几个月她老听我说起你。”他说,“你是个好人。”
我没有在说话。
回来这天暴雨连连,我望着青色的天,一切由青色包围,然后像蚂蚁在森林里抖动触角。我觉得荒诞,却说不出在这里内的东西。一个人的价值就这么被定义,被剥夺了,一个人的人生就这么没了。我觉得这一切不能情有可原。可我为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回到了家里,妻子做好了饭菜,雨声已经铺满了玻璃和玻璃般的清空。
书房里,默默看完了《海边的曼彻斯特》,看到男人失去了孩子,我没有哭,看到了男人面对停尸房里的哥哥不知所措的表情,我没有哭。唯独看到了他的侄子用力的却无力的把冰箱给关上,我才意识到我要哭了。
我走出厨房,回到客厅,妻子和昨天一样,翻着《挪威的森林》,我靠近她,趁着她还没有骂我神经病的时候,默默抱住了她。
我此生当中,第一次从来都没有这么靠近过得到的与失去的。
我哭的忘乎所以,难以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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