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皇帝

“只是什么？”顾渊紧紧地盯着尹川，直觉告诉他这句话对他来说很重要。

尹川别过头抿着嘴，错过与顾渊的对视，“只是三年不见，一朝回京，感觉有些生疏了。”

“哦。”顾渊垂眸，不知为何有些失望，“你三年前离开的时候还在京城还没有自己住的院落，如今回来的匆忙，那个将军府还没收拾出来，不如就先住在宫里。”

尹川颔首，毕竟他也想念着这座冷冰冰的宫城。

“那我让他们把你原来住的凝辉轩给收拾出来，今晚就先住在那里，你我二人也好叙叙旧。”顾渊说得自然，连带着刚才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不少。

“嗯。”尹川细细地听着，想要把这样温柔的声音记在脑海里。

有多久，他没能再听到这样的问候，似乎在顾渊面前，他早就变成了臣子，听君办事，为君所从。渊哥哥，这三个字如今听来是那样的陌生。

“无羡，我这里还有些奏折要处理，晚上去找你一醉方休。”顾渊起身，走到尹川面前，连他自己都未注意到收敛了呼吸，“你想吃什么告诉李江海就可以。”

李江海是顾渊从小带在身边的公公，为人做事稳妥，进退有度。跟尹川的关系也不错，换句话说，尹川在李江海心里早就是第二个主子，这么多年也是看着尹川长大的。

“好，我也好久没见他。”想起李江海，尹川心里掀起一阵涟漪，这偌大的宫城，也就只要渊哥哥和小夏子是他的亲人了。

不过，如今看来渊哥哥，不，陛下也算不上“亲人”二字了。

想当时他走得匆忙，直接留下一纸书信和军符就投奔曾经和他父亲一同作战的夏叔叔，如今镇守在涿郡，稳定朝纲，以防地方势力再度叛乱。

记得他刚来皇宫，在十五岁之前一直是作为太子伴读陪在渊哥哥身边，形影不离。那段时光是他人生之中最美好、无忧无虑的日子。如今想来，倒是觉得十分心酸。

后来，他进入宫廷侍卫，从一个别人看不起的侍卫逐渐统领整个皇宫羽林卫，手握军权，可谓是一时风光无量。那时，人人都在传言，是有太子在给他撑腰，所以晋升才能这么快。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中的心酸和不易。但这次事情也让他逐渐找到自己适合和喜欢的事情，生活除了渊哥哥之外，也可以过得很有趣。

再后来，尹川冷笑，他为了顾渊杀了自己的干爹，就连夏叔叔都对他是冷嘲热讽足足一年，才逐渐接受了他。因为先帝走得突然，流言四起，其中更有一种说法是先帝为太子所杀，所以各地藩王借机叛乱，妄想称帝。他跟着夏坤东奔西走，平定叛乱，并于四王之乱中以少敌多，斩下敌首而闻名。

因为战功赫赫，顾渊特意下旨封他为骠骑大将军，亲手赐匾，亲选府邸。他一回来，顾渊还亲自接风洗尘，迎他回京，真可谓是无限荣光。

可是，他想要的是这些吗？他努力逃离的这座皇城，还是兜兜转转地回来了。

“将军，请随奴才前来。”李江海见尹川盯着陛下发呆，咳嗽了几声开口道。

“麻烦了。”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尹川立马收回了目光，起身与顾渊道辞之后，跟着李江海前往那个自己一直居住的地方。

看到这儿，魏婴不禁连连叹气，这尹川不仅没有放下顾渊，怎么还越爱越深了，那眼神简直不要太赤裸裸。

“无羡，是这个戏不好看吗？”蓝湛盯着那个与他长相一样的顾渊，“那个人为什么跟我长得一样？”

“不一样啊，人家是皇帝，你啥也不是。”魏婴拍了拍蓝湛的肩膀，哄道，“乖啊，咱们去那边看看好吗？”

“好。”蓝湛虽然疑惑，但是也只能跟着魏婴出去，毕竟什么都没有自家无羡的重要，而且无羡说了那个只是一介凡人而已，不值一提。

显然不知道蓝湛内心小心思的魏婴正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尹川，他就想看看今晚会发生什么，顺便跟尹川说说话，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的信息远比自己瞎猜来的可靠。

凝辉轩原来是位于东宫里面，后来尹川长大就搬到了东宫旁边，位置较为偏僻，除了定时打扫的宫女，几乎不会有人来。

自从尹川走后，顾渊就下令凝辉轩内外原样不变。它一直就静静地守在那里，存留着他和渊哥哥的最后回忆。

“将军，这里面一切如旧。”李江海一推开大门，里面就飘出一阵梨花清香，“陛下知道将军喜欢梨花，特意命奴才种上最好的梨树，等着将军观赏。”

“辛苦了，海叔。”尹川一向不喜欢称呼李江海叫公公，正好李江海的年龄比他父亲小上几岁，也就一直叫着海叔。

听到“海叔”二字，李江海瞬间怔住，鼻头发酸，有多久他没再听到过这样的称呼了，当年的小孩如今已经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了。

“将军，奴才曾听闻将军胸口受伤，如今恢复得怎样？”李江海回头凝视着尹川，肤色不似当年白皙，眉宇之中尽是凌冽之势，棱角也更加分明，再也没有当年的活泼稚气。反而才不过二十出头，那种沧桑肃杀之气如同中年之人。

尹川捂住胸口，声音温和，“已经没事了，就是有时受寒之后会有点咳嗽。”

胸口这道伤，正是在四王之战中被身边之人暗算背叛，在夜里被一刀捅进胸口，距离心脏只有一寸之距。要是当年救的不及时，可能真就要一命归西了。

“那就好，将军还需多多小心呐。”心中似有万千话语，但却不知该从何谈起，话到嘴边，李江海直崩出一句，“那奴才就先下去了，要是缺什么奴才再给补上。”

看着李江海转身即将离开，尹川突然开口，“海叔，还是叫我公子就好，我还是那个川儿。”

“好。”李江海顿时停住脚步，强忍着泪水，“公子，奴才就先退下了。”

“你去吧。”

他们之间变了太多，或者说，是他自己变了太多，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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