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法的诅咒

芝兰苑里，一阵细微的哀嚎似乎引起了树梢上苍鹭的注意，晃头盯着那抹窗户的细缝。

唐川一声冷汗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双眸涣散，就连手指都在轻轻颤抖。他为了延迟毒功的发作，不得不化用佛指丹的药效，游走疏通经脉。

从他八岁开始，戚则就经常拿他试炼各种毒物，终于在十岁的时候练成万毒之体，成为万毒功最好的容器。

或许庄中之人只知道要修炼万毒策需要莲花纯净之体，但要彻底掌握万毒功则需要服下雪莲，将万毒与全部经脉紧密融合，体内流动的不再是新鲜的血液，而是致命的毒物。

然后由血蛊吸食万毒血脉，相互牵制，相互音响，一阳一阴之物逐渐在他的体内形成有效循环。

这么做的目的也就只有一个，等将来戚渊承受不住赤峰剑法之力时，唐川便是最好的引渡容器，帮助戚渊度过这生死大劫，并将淬毒的血蛊归还给戚渊，以制衡赤峰剑法。

这个方法自戚则的前任庄主提出之后，就一直在试炼。高卓从被选定为戚则的血奴开始，就是看上了他的莲花之体，然而即使到最后这种方法戚则也没有试炼成功。究其原因，高卓的莲花之体不够纯净，并不能成功练出万毒血蛊。

而唐川的莲花之体则是上乘之作，简直就是千年难遇的体质。

所以在戚则看到他在鬼窟的表现时候，一切都已经了然于心。在那样绝望的环境下，如果唐川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不吃不喝撑下来，是纯莲之体可以自动吸纳周围的血气转换为他的体力和精力。

可以说，只要唐川对这个世间还存留希望，活着还有意义，他的纯莲之体就不会衰败，反而会随着年龄的长大盛开，万毒和血蛊的融合也就进展的越顺利。

唐川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戚则问他的问题，“你说少庄主对你来说比命还重要，是吗？”

懵懂茫然的唐川怯怯地点了点头，但眼中闪烁的光芒却又仿佛在昭示着他的不平凡。

戚则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在你和少庄主的性命之间，你选一个。”

“当然是少庄主的命。”唐川没有思考直接给出了答案。

“只是因为他救了你，给你父亲埋葬吗？”戚则语气缓了下来，似有疑惑。

他见过的血奴成百上千，也就只有高卓这一个对他没有所求，忠心耿耿，但却一直都有欲求。而面前这个孩子，眼神纯澈，没有欲求，仿若这个世间于他而言只是镜花水月而已，他也只是万千生灵中的过客。

然而这个过客却因为一个人而有了想要留下来的执念。

唐川犹豫了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对于小唐川来说，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只是在看到戚渊的那一眼，就那一眼，就生出强烈的念头想要跟着这个人。有他的地方，才有心跳的意义。

“嗯。”

戚则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唐川永远不会背叛戚渊。要知道，一旦一个人将一件事或者一个人赋予生命的意义和归属，即使后面失望绝望了，也依然会追随着本心，拼尽全力也要拉回正途，寻求最后的出路。

哪怕这个出路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而戚渊的做法也证实了戚则的计划，他不会对一个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动手，所以也不会得到赤峰令。

依照戚渊修炼赤峰剑法的速度刚好是等到万毒血蛊练成的那一日彻底成圣。此时，唐川会依照与戚则的约定赴死，在成为容器之后过渡万毒血蛊，献祭赤峰路，得到赤峰令，帮助戚渊彻底摆脱赤峰剑法的诅咒。

想到这里，唐川阖上眼眸，方才推迟毒功反噬的疼痛还未散去，嘴里都是回血的腥味。有时候，他也会思考，自己这样做的意义究竟是为何。

他曾在一场梦里听过到自己仿佛对谁做了一个承诺：等下一世再遇见，我一定会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死皮赖脸地追着你。没有苍生与混沌，我只为你而活。

说不定，他还真是在上辈子欠了戚渊，这辈子才心甘情愿地为他而活。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唐川的思绪，他长舒了口气，缓缓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脸色也瞬间恢复成平常的样子，只是说话的声音略有些底气不足：“进！”

黎雪推门而入，手里把着一个清单，直接扔到唐川怀里，埋怨道：“我就不理解，一个提亲至于要这么多东西吗？又是南海鲛珠，长白赤木，冰原芦狐的这些世间罕见的东西，简直就差把库房给搬过去了。”

闻言，唐川扫了一眼清单，淡淡一笑，“赤峰山庄上百年历史，这些东西也不足挂齿。”

“我知道啊，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黎雪蹙着眉头，困惑道：“按照惯例，这庄主上任没多久应该是有一个授令礼的，只有拿到赤峰令才算是彻底掌管了山庄。虽然庄主他有没有赤峰令，大家肯定都是认可听他的。可这总归是一个必要仪式，不止我，就连庄中的长老都要议论此事，纷纷要求庄主给个说法。”

“庄主可有说什么？”唐川垂眸，笑意也减了几分。

黎雪耸耸肩，模仿着戚渊的语气沉声道：“本座不需要，授令礼从今日起不再举行，往后历届庄主由上任庄主亲封即可。”

顿了顿，黎雪继续说：“没成想庄主直接废了这个仪式，这就更让人议论纷纷了。还有人传言，庄主这个位置来路不明，可庄主确实是先庄主钦定的继承人，有没有这个仪式都无关要紧。”

“所以大家闹了一阵，也就是当个饭后谈资而已。”

“嗯。”唐川别过脸狠狠咬紧后槽牙，不要自己发出声音。体内再度翻涌的血气与毒素在不断挤压着他的心脏，想要更多的血来补足自己。

黎雪并没有注意到唐川的表现，还沉浸在自己的吐槽中，“门主，你将来要是有喜欢的人，也会像庄主这样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吗？”

“可是，我不想看着门主娶别人。”

黎雪垂头，将隐晦的爱意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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