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伯盯着眼前身穿灰衣短袖,看上去还挺年轻的男子,心里明白了几分。“是谁让你来的?”
“是元城安全处李致远科长让我来的,我是赵仕成,下属科员。”灰衣短袖男子严肃的自我介绍道。“他让我转交给你一份信,请查阅。”说罢便从口袋里拿出棕色信封递了过去。
大伯低头接过信封,拿出里面一张信纸,看了两眼又走向床头柜前取上副老花镜戴上,眼神紧紧的看着里面的内容,嘴唇还在轻轻颤抖着,又不可置信般的从信封里拿出一叠照片,看了看便跌坐在床上,垂头不语。
赵仕成站在屋内,看了他的表情心里猜测道‘里面的内容大概会是他的什么把柄,可是为什么会找一个菜园里的老头,难道这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半响,那坐在床上沉默的老伯才抬起头,疲惫的看着眼前背在光影处的人,扬扬手说知道了。
他见老伯已看完信息,转身准备回去交差,又闻身后没来由的说了一句“替我向钱斌问个好。”他只觉听过这个名字,却不熟悉是谁,随口应承了声便开门出去了。
“呵呵,吴老你这是觉得待腻了?”早前藏在厨房的王太太走出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床上还在紧紧捏着信封的吴长温。早没了之前蛊惑人心的和声悦色,如画般的眉眼处多了分黑暗残忍的凌厉。
“要是不同意,你又怎么会把他带过来。王斐丽你早就知道他是谁的人。”吴长温也没有给这盛世凌人的女人半点好脸色,冷冷落下话语,却直戳她遮掩的心思。
“呵呵,到底是吴大市长啊,对我真是知根知底,那李致远他为了避嫌,竟然派了个新人过来,可惜那骨子里的德行都一副蠢样。”王斐丽话语虽尽显嫌弃,但眼光却变得和缓了些。“信上找你什么事?”
“让我给绿牧集团的人打个招呼,行个方便。 ”
“你那老婆在那边怎么样?”她撇了眼他刻意盖住的照片。
“长胖了,挺好。”他低头双手撑在床沿上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说道“我上去打个电话。”
“我带你去。”她转身推开了门,嘴里还念叨着“阿飞要知道你上去,不知道会怎么说我。”
吴长温偷偷抽出一张照片又看了一眼,笑脸灿烂的女人在新屋中站着,怀里抱着个新生的婴儿,心中苦涩,重新把手里的照片放入信封中,小心塞在床缝里,跟着前面的女人一路上了阳台。
“咚咚咚,李唯一。”陆衍站在12楼的房门前,带着力度的敲着。“李唯一?”
他上楼时已经看到这12楼上已经有些人醒来发出声响了,可眼前的房门却一直没有打开,想若是去了楼上的活动室也不会走的那么快,便一直在门口耐心的等着。
没过一会他隔壁的房门却忽然打开,长着一张面色枯槁脸的女人露在他面前,眼神怪异的看着他,陆衍看着这张猜不出用意的脸礼貌笑了笑,问道“你好,请问你隔壁的李唯一在里面吗?”
“……”那个女人沉默的用眼球盯着他,盯着便低头拉开嘴巴笑,笑着笑着却一阵恶心反胃的低头呕吐起来。
陆衍留意她的举动后敏捷地退到一边,冷冷的环视四周,没一会就从角落处走出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男保洁,拿着清理工具正皱着眉头骂骂咧咧的走来。
他悄悄的退到不远处,看着保洁蹲在地上专心清理,旁边的女人摇摇晃晃正重新走回自己的房间。心生一计,快步走出,趁着那女人进屋的时候自己也迅速走了进去,并轻轻把门带上。
陆衍看着眼前痴痴呆呆的女人仿佛没看到自己的模样一步步晃到屋内,又自顾自的坐下,嘴里呢喃自语。房内似乎刚被清扫过,窗户却没有打开通风,周围还散发消毒水的味道,床前铁栏杆处也系着两根白绳,这让他感到些莫名的压抑。
他不是钱学武,不会飞檐走壁,站在李唯一隔壁的房间里,他是临时起意,毕竟这层楼似乎有着摄像头,并不敢在门前太久逗留。‘或许她知道点什么。’陆衍想了想便走向她面前,低头问她“你认识隔壁的李唯一吗?”
那女人抬起头,呆板的眼神穿过他好像在看更远的前方,过了几秒才收回视线,无精打采的看向他,沉默片刻,便摸摸索索扶着床沿打算躺下休息。
陆衍注意到她的表情有异样,回头看了看墙,心里觉得有些烦躁,跟着她走到床前,顺手拂起一根白绳捻在手中,用着温和的口气再次问她道,“你认识隔壁的李唯一吗?”
女人注意到他手里的白绳,竟顺从的把手臂伸到他面前,露出青紫斑驳的伤痕,往深处看还有少许针眼与烟疤,而在手腕上则是道深深暗红色的勒痕,嘴里还是不多言语。
陆衍打量了下这看上去有些痴呆,眼神却闪过少许狡黠的女人,手里的白绳划过她的手腕,又把她的头抬起迫使看向他冰冷的眼眸,他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告诉我。”
“……呜…”她只觉自己的脖子被摆在很不舒服的位置,感觉头脑也慢慢变得充血,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她渐渐感到呼吸上的困难,她难受的想挠一下发绀的脖子,却摸到条自己日夜熟悉的白绳正紧紧的缠绕着她的嗓子眼,不由心里慌乱,“…呜…呜呜……”
陆衍用力攥紧白绳的末端,凑向那脸色逐渐变红的女人面前,口气依然温和却不见温度的语气缓缓问道,“想说了吗?”
“呜…呜……”女人陷在求生的本能中挣扎着,面前有着任何机会都不想放过,她看着有些模糊的白净面孔吃力的点了点头。
“嗯,很好。”眼前晃动的面孔似乎满意的点了点头,脖子上的紧绳忽的松开,她一激动便是猛烈的咳嗽,一边咳嗽一边贪婪的呼吸着,旁边的人就静静的站在旁边,虽然不再有动作,却给她感觉像是随时能夺她性命的死神。
“…咳……咳咳咳…咳…我…我说…”她稳了稳心神,抬头看着他的眼神还是遮掩不了心中的恐慌。“…咳咳…李…唯一……他…我认识…不熟…他几天前才过…来……过来…就经常被人…打……不然就…咳…拖走出去打…他……咳咳咳咳…他……我听说他没…几天能活了…”
“放松点,再说话。”陆衍用被白绳勒红的修长手指扭开床头柜矿泉水,随手递给她,体贴的好像是对待个认识已久的好友。
她对眼前清秀白净的陌生男子忽然的友善行为搞得有些糊涂,正迟疑的接下,那瓶矿泉水却突然被反转过来,一股脑的全倒在她身下的床垫中,瞬间的冰凉浸透了她的大腿和她的心,她从未料想过这副局面,哪怕是曾经自己在外受客人的欺辱也不及当下的作弄。
“说吧,打他的人是谁。”
她呆愣间听到耳边突然响起的平静话语,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他…打他的人…有好多个,白色衣服的,蓝色衣服的,还有黑衣服的……有个叫…别人都叫他魏队长…”
“平时是什么时候打的。”
“打针吃药带他上来,晚上…吃过饭,有时睡前…也会打,还有现在…应该…在楼上的实验室。”她努力回想着这几天隔壁的动向,表面上看起来却还是一副呆滞的表情,只有眼神透露出她此刻恐慌。
“现在他在楼上?”陆衍狐疑的看着她。
“我听到…他被带走的声音了,你过来之前。”她边说边颤颤巍巍的往后缩了缩。
陆衍盯着她的眼神冷了冷,嘴唇似笑非笑的张口道“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被那双冰冷眼神惊到,不由慌张的说“…三……三……三点。两点或三点他们会带他回来。”
“你对他,挺了解。”
“我们被打的时候,隔壁…都能听见。”她说着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臂上被殴打导致的淤青。
“你怎么头脑还挺清楚的?”陆衍眯了眯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我…会吐药…有习惯性呕吐的病,不会那么严重。”
“可你记得我,我该怎么办呢。”他目光撇过这畏畏缩缩的女人,朝着门口若有所思的呢喃道。
“我……我不会说的……我不知道你是谁…我真的不会说的。”她忽然慌乱起来,害怕自己又被前面这个陌生人伤害到。
“我相信你。”他转而附身探向她的眼神在阳光下变得温暖柔和,甚至带着些肯定的真切,转瞬言语却如冬日寒冰般决绝“可门外的人不相信。”
她惊恐的看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来到厕所,骨节修长的苍白手掌用力的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看着眼前的镜子,她看到自己呆滞的面孔下是干涸哆嗦的嘴唇,眼神慌乱不安,一把乱糟糟的头发随便散着,而旁边的人却收拾整洁干净的不像是参与实验的人,对比下她自己更像个痴傻疯子。
“好看吗?”陆衍那捏在下颚处的手慢慢下滑,渐渐掐在她还印着红印的脖子上,悄悄腾出右手,放在她颤抖身体不远处,盯着镜子里的她不动声色的说道。
她被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吓傻了,但她本能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被伤害的比那些黑衣人的殴打更加惨痛,她想咽了咽口水,可一张温热的指腹正收紧她的呼吸道,她咽不下。只能像个待宰的羔羊般呆站在原地,发不了声也动弹不得。
陆衍把藏在她身后的右掌慢慢靠近她乱糟糟的后脑勺,“可惜,你……”
“咚咚咚,李唯一,你在吗?”
“……”陆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在旁边的门口响起,立马松开了手里的脖子,她难受的咳嗽起来,扶着洗脸池咳着咳着竟咳出些血丝。
“今天算你走运,记住,说即死。”陆衍冷冷的落下这句,一步退离并随手关上厕所门,趁这几秒的时间,迅速开了大门走出去,又轻轻的带上了门。
“武哥,你怎么在这。”陆衍挂着温和的面容略带惊疑的看着他。
“我有急事想找你,一想你说你会来这,我就来了。哎,你怎么在隔壁啊?”钱学武放下敲门的手,好奇的问道。
“李唯一不在,我到隔壁了解些情况,什么事回房说吧。”陆衍随意的摆了摆手,跟钱学武下了楼。
“找我是什么事?”陆衍回房后,习惯性的望了眼窗外,又转身看向他。
“我先在九楼看见魏队,看到他带着几个保安架着个人正好进了个房间,好像毒打了那人一顿,然后看到他登了电梯,在12楼停下,我想上去的时候居然被人认错,非要拉我打一架,我一看那人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不正是那刚刚被毒打的人吗,我就想甩开,抓紧上楼不管这人。”钱学武一屁股坐在床上,脸上浸着细细的汗渍,陆衍顺手从旁拿了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丢了过去。
“哎,结果这人骂我是害人的医生,害他身体都快残废了,死缠着不让我走,我跟他说我不是,他说我化成灰他的认识。你说这人眼睛得多差。”钱学武扭开猛灌了一嗓子水,长呼出口气道。“后来我拖着他回他房间,把他打晕出来后,我就上了12楼,转了圈人不在了。就走中午开的安全通道楼梯,正好在13楼门口看到魏队,他在窗前跟人聊天,说我们的事。”
“我们?什么事。”陆衍语气沉了沉。
“说明天约我去地下过招是个圈套,会让别人把我带走问话,逼我去20楼拿东西。”钱学武用力捏着矿泉水瓶顿了顿道“其实这些也没什么,我早晚也是要上去,但他想让我拿完东西后,把错嫁祸给你,让我被骗后心甘情愿给他卖命。”
“魏自清他当时是在跟谁说话?”
“不认识,魏队好像叫他孙总助,看样子不像是长待这大楼里的人,只是例行汇报。”
“看来他们也是等不及了,逮着人就送到石叶那去偷东西,政府怕是近期要有动作。”陆衍低头深思,‘不知会不会跟之前在西山找的电子芯片有关。’
“孙总助是那孙尼的人吧?看姓像是一家的,王睿不是说有人叫他进来找魏自清吗,我看就是这人。”钱学武抬手一抛,捏扁的矿泉水瓶准确投入垃圾桶中。“李唯一估计也是他弄进来的。”
“你怎么知道?”陆衍抬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孙总助告诉他王睿的名字了,叫他抓紧找,还指望他做后备上。”钱学武腾地嗤笑了声,“有我在还轮得到后备?”
陆衍打趣道。“武哥你明天该不会把我卖了吧?”
“就你这身板,卖了才值几个钱,还是留着,我护你。”钱学武得意的扬了扬头,又有些忧虑道“不过明天你打算怎么办?我强行带走你也可以,但蚊子那不好收场。”
“明天的事,让我再仔细想想,确保万无一失。”陆衍轻轻敲击着身旁的桌板,沉吟道。但他温和平静的寥寥几语却让钱学武担忧的心无来由的放松了下来。
“只是没想我们这么快就要离开了。”他又突然冒出一句,望着前面的地板喃喃自语,“速战速决也好,这里毕竟是吃人的地方。”
“铃铃铃……铃铃铃……”一阵电话铃声适时的响起,陆衍挑眉看向钱学武。
“喂?”
“喂陆,哎?是钱学武啊?你们俩一起上来吧,先到12楼来,我去接你们。”夏乐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很快挂了电话。
“陆衍,走了,12楼,他在那等我们”钱学武放下电话就准备出门。
“等等。”陆衍喊了声,弯腰从床板里拿出他橙色实验服 ,把衣服丢了过去。
衣服劈头盖脸的落在钱学武身上,他一愣,两下就把身上的外衣给脱下换了,那保洁服被利落的扔到床板洞里。陆衍顺手用床垫遮住,直到看不出痕迹才一同离去。
在12楼看到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武装严实的夏乐,交换了眼神彼此沉默的跟着他上了电梯,到了13层的临床实验室。
13楼的环境要比楼下更加幽静,周围没有什么人影,各个房门紧闭,耀眼的白炽灯反射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漫长的走廊里空荡的只听见他们的脚步声。钱学武竖着耳朵四处打量着,陆衍也用眼睛划过一个个房间标注的标牌。夏乐把他们领到个门前,轻轻推开,侧身让他们进入,随后关严了门,朝前面的办公桌走去。
“手膜已经好了,我今天乘魏自清不注意给他按过了手膜,你那朋友只要近身偷走门禁卡就行。”夏乐从抽屉里取出用软纸包裹的硅胶,递给陆衍。
“他今天来过这里?”陆衍收下放在口袋中,找个椅子坐下问道。
“嗯,他最近一段时间常来这层,护送状态不好的人去隔壁的临床实验室。有时也会碰到他跟个人在电梯口聊天,估计是他的头。”
“那魏自清真不是东西,看上去那么坦荡,竟然也是孙尼的帮凶。”钱学武探到电脑旁,点开监控器录像部分认真的注视着。
夏乐点了点头道“看起来确实像是孙尼那边的人,你们呢,查的情况怎么样?”
“明晚魏自清打算让钱学武去20楼拿资料,然后嫁祸给我,要是失败了就让那王睿上。”陆衍轻描淡写的说着魏队下午的计划,听的却让夏乐心惊胆战。
“这魏自清胆子真够大啊,知道钱学武跟钱副处的关系还敢利用他。”夏乐转而又问道“你这么冷静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办法有,只是还差一处关键的步骤,不知明天接应来的时候会不会有转机。”
“要是没有呢?”
“没有就再想办法,解决办法千千万,这点问题有何难。”陆衍微微思量道“不过明天或许是关键的一天了,顺利的话我们就离开了。”
“离开?那么早就离开?”夏乐有些惊疑。
陆衍轻笑了声,“魏自清那么急躁给我们创造机会,专程送我们去20楼找医疗核心资料,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你是想拿了就跑路吗?”夏乐意识转过弯来也笑道“那确实是不得不走了,有什么需要我掩护你们的地方吗?”
“这事不能把你拖下水,你在职位上还有用。”陆衍摇了摇头,“不过,你倒是可以给明天一个进来的自己人少一点的麻醉,我还指望她明天精神点好好干活的,另外再做份浓度高些的笑气球。”
“明天的自己人?是男是女啊?钱副处还没跟我说。”
“女的,美女。”电脑后突然扬起钱学武的刺猬头。“哎,陆衍你要笑气做什么?”
“当然是给明天的事做好准备,等钱学文给你通知了进一步信息,有需要我知道的部分及时打电话给我。”陆衍朝夏乐认真的说道。
“好,没问题。明天我在5楼值班,有什么事联系你们。”
“那我们就先…”陆衍起身打算礼貌道别。忽然门口传来小声又急促的敲击声。‘两短两长一短。’陆衍敏感的辨别出这是专门联系的暗号,目光很快扫过眼夏乐的神色。
钱学武也听到了,一个箭步轻声点地跃到门后严阵以待。
“咳咳,没事,是自己人的暗号。”夏乐尴尬的笑笑,走到前面打开大门。
陆衍没想眼前竟然是绿牧集团门口那保安室的老伯,这会手里拿着封信正站在门口。
“周师傅,快请进。”夏乐忙招呼道。
“小夏啊,刚从李科那拿的信,嘱咐我亲自送达你手里,我就直接上来了。”保安室的周师傅抬脚就往里面进。
“好,辛苦周师傅了,坐坐,我给你倒茶。”夏乐拿到信封后放在桌面,折身又去旁边泡了杯热茶,放在周师傅身旁的桌子上。
“周师傅,这两位是。”夏乐朝他介绍一旁安静站着的两人。
“我知道,白衍,金武。对吧?”周师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抬着眼皮说道。
“周师傅你好,今日幸会,我是白衍。”陆衍朝正坐在椅子上品茶的老伯恭恭敬敬的打了个招呼。
“哎,你好。”钱学武干巴巴的蹦出几个字,眼神却不停往办公桌前的电脑飘去。
“呵呵,好。你们正好在这,就一起看吧。”周师傅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挥手示意夏乐把信拿来。
夏乐把信封小心的撕开,抽出张纸,细细查看。面容从紧张渐渐变得放松下来,眉眼弯弯,咧嘴笑了笑,又给陆衍和钱学武送去。
陆衍观察到他表情的变化,也对里面内容好奇,等他过来时便顺手拿来,认真的看了看,字体修长出格却苍劲入骨,‘是学文的笔迹。’
‘魏自清已被监视,明日叫丁忆的女性会进入,绿牧副总经理马洛峰可接应,通知所有人全面协助白衍和金武。钱学文。’
陆衍看完这则短信,只觉瞌睡送上枕头,‘不愧是学文,竟然能想到我会想到的举动。’嘴唇微勾含笑,抬手将信交给凑近的钱学武。
钱学武接过,急急看去,看完也是大笑出来“哈哈,真是好消息,正愁明天后路呢,他都给找好了。”
夏乐见两人看完,把信拿去小心的放在身上,又向周师傅开口道“信件已被看过,劳请周师傅之后反馈,也希望日后能行我们方便。”
“行,既然信息已送到,我就下去了,最近几天我都在传达室值班。”周师傅弯腰起身,向门口走去。
“周师傅,我送你。”夏乐主动上前,跟随老伯走向门口,再一次道谢,目送他离远,才轻轻关上了门。
“你跟这位周师傅关系挺好,认识?”陆衍疑道。
夏乐摇了摇头“不熟。”
“他就这样,对老人都很好。”钱学武边说边折回电脑桌前点开监控认真看了会。“过去就是孝子,以前我们去探望过他奶奶,嘘寒问暖可孝顺了。”
“周师傅那么大了这天气还特意跑上来,好好招待是应该的。”夏乐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腼腆的笑容下露出两个小酒窝。
陆衍看着他点了点头,又道“夏乐,你对马洛峰这个副总经理有了解吗?”
“知道点,就是之前跟你们提到的那个孤僻不好打交道的马副总,平时不常见到他,见到时都不大搭理人,没想到钱副处竟然把这人给收拢了。”夏乐介绍道“马副总每周都会参与20楼的会议,算起来就是明天上午,若是有机会你们可以跟他接触看看,当然他也可能会主动找你们,谁知道呢,没有他你也到不了上面。”
“那当时李唯一是怎么上的20楼?”钱学武突然开口问道。
“咦?不知道,难道是魏自清给他20楼的门卡?他的权限应该是没有的。莫非是他那个头头给的?”夏乐思考了下也反问道。
“嗯,那个头头也姓孙,孙总助理,或许是监守自盗,故意流出破绽,让李唯一在魏自清和孙总助的安排下上去,可惜还是被石叶的人发现。”陆衍沉思了阵,继续说道“若是明天武哥被魏自清送上去,还有马洛峰的接应,虽然行程步骤是没问题的,但石叶的人还是依然会严密盯住,在这种情况下,武哥上去还是会有被发现的风险,那马洛峰也会在这巧合的时间点变成共犯。”
“那你的意思是?”
“提前,避开那时间段就可以了,夏乐,你明天下午让他去那你吸个笑气,也别让他睡过去,他能头脑迷糊点认不出是我最好,之后他还有用。”
“好,还有别的要我做的?”
陆衍想了想,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缓缓开口道“明天晚上七点到十点期间,尽量把闭路监视都给关了,或者找自己人过去切掉,魏自清明天晚上八点他跟钱学武分开后找人约他出来,总之别待在八楼和监控室,若明天顺利直接从周师傅那的大门离开。”
“行,我之后就跟其它人说,明天的丁忆我只让她睡两个小时吧。”
陆衍忽然想起什么,又叮嘱道“这个丁忆,务必把她安排在钱学武隔壁的房间。”
“保证完成任务。”夏乐拍了拍陆衍的肩“你们把医疗核心资料弄到手后我的任务也差不多就结束了,等我也出来了我们三好好聚聚。”
“那是自然。等遇到钱副处也会跟他提及你这些天的功劳。”陆衍目光温和,会意颌首。
“那不早了,我送你们,你们不方便单独下去。”夏乐笑了笑,走到目不转睛盯着监视录像的钱学武旁拍了拍他道“哎,哥们,走了走了。”
“别催,还有一点了。”钱学武的目光紧紧的追随着录像里的人。
“你这是看的谁啊?”夏乐好奇的凑过去。
“最近上来这13楼的人,每天下午魏自清都会跟一群巡逻队带病人过来。这几个监控摄像头只按装在转角处,每十秒转向,幸好这边的监控都看不到安全通道口,离开时方便多了。”钱学武指了指监控上的各个身影,心里则在严密的测算着别的楼层里的规律。
“对了,夏乐你有听过一个叫杜海的人吗?”陆衍想起许久没见过的人便询问道。
“杜海?我早些时候遇到过,但那时他已经死了。”夏乐低头想了想“我给尸检打的下手,死因是过度暴力下的肺部破裂,别的完整内脏都被拆开送走了。”
“……”陆衍指尖一颤,稳了稳心神正欲开口,却被情绪激动的钱学武抢了先。
“卧槽,你说什么?!杜海他死了?他妈的谁杀的?”
“好像是个魏自清手下,叫什么二龙的,尸检的时候被当面训斥过一顿。”
“二龙…”钱学武想起那人昨天逼近自己欲行的暴力举动也同样发生在曾朝夕共处的朋友身上,原本单纯直率的眼神忽然变得狠戾凶残,结实有力的拳头狠狠攥紧,蓄势待发般准备攻击任何此刻要动弹的人。
夏乐对钱学武这副模样虽有见过,但每次都会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到而不敢言语。这会也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心里暗暗叫苦‘怎么这会离他这么近,这会铁定要被狠揍了。’
陆衍也在原地静默了会,用不易察觉的目光观察着他,直到看见他愤怒的眼眸渐渐消退,流露出痛苦懊恼的神色,这才轻声道“武哥,等明晚事情解决后,给你些时间处理,现在我们该下去了。”
一阵短暂的死寂后,钱学武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沉沉的嗯了声,不再说话。
夏乐如释重负般逃离钱学武的身边,给了陆衍一个感激的眼神走到门口,“我送你们。”
陆衍走近依然坐在办公桌前埋头安静的钱学武旁,也不言语,只是抬起右手按在他肩上,掌心稍稍用力压了压,又不留痕迹的收回手掌径自走向门口。
钱学武偷偷地深吸了口气,他知晓陆衍是告诉他责任和情感不能混为一谈,该尽的任务完成才能考虑别的,做完简单的心理调整后他抬头起身也跟着陆衍到了门前,“走了。”声音喑哑,这已经是他竭力的克制了。
也不知是怎么走下去的,钱学武安静的下楼后反常的回了自己房间,陆衍也没说什么,只身进了屋。
‘这还有那么多菜啊,我要是去了这些菜不得都烂掉?要不要送给谁呢,可我这谁都不大熟啊…’宋忆侧头看着厨房里剩下一堆蔬菜心里暗暗发愁。
这两天宋忆趁着自己还算自由,去周围转了转,想到孙海泽还活着,自己心里就一阵激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也不知他滚下悬崖后伤势如何,身在何处,会不会被之前不请自来的短发男子带走,还是被送往什么地方,她想找到他却不知从何找起。
‘唉,要是那个人再来一趟就好了,我还想知道他在哪呢,应该会来吧?也不怕我明天不去绿牧集团吗?真是。’宋忆心不在焉的拨弄着案板上翠绿的芹菜,客厅里的钟摆晃动着,显得一个人的时间更为静谧,日渐泛黄的阳光落在她正值青春的姣好身材下,勾勒出诱人的曼妙身躯。
‘算了,今晚吃顿好的,别的包好放冰箱吧,有我出马应该不会花太久的时间了。’宋忆想罢提起刀就往芹菜身上切去。
“咚咚…咚咚咚…”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敲击声。
“谁啊?”宋忆疑道。‘难道是陆衍他们回来了?’她往旁边的抹布上搓了搓手,快步走去。
“咚咚…”门外的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放轻了敲门的力度。
“来了来了。”她顺手扭开开了门,眼前正是她刚刚念叨的上次那个短发男子,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呃,你好,有什么事吗?”宋忆一手还握着门把,莫名感到些紧张。
他立在门口一言不发。
“喔,喔你要进来是吧?”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正挡着门,忙侧开身旁,“真不好意思,请进请进。”
他抬脚便进,直接走到上次坐的椅子前坐下。宋忆跟了过去问道“那个,我这会在做饭,你有什么事吗?是不是陆衍他们那边的事?还是关于我那个朋友的…?”
“你想听哪个?”短发男子慢悠悠抬起头问她。
“啊,那还是先问陆衍那边的吧,他们怎么样了?”宋忆听到他的口气,心里放松了些,起码是能知道孙海泽那的消息了。
“他们很好,明天你过去好好配合就行。”
“那是要我去偷什么的吗?”宋忆正担忧着别人的安危,不经意的脱口而出自己的秘密,回过神来又窘迫的补充道“反正你们做我身份证肯定有调查过我吧?”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偷取绿牧集团的医疗机密,他们在里面会跟你详细说明,他们还差关键的一步,而这一步只有你才能完成。”
“滋滋…滋滋噗噗……”
“啊,炉子上还在煮汤,不好意思,我得去厨房做菜了,你要是不介意就留下来吃个饭吧。”宋忆听到厨房的声响,边说着边小跑过去。
短发男子抬头看了看时间,想了想又继续坐在桌子上安静的等待着。
他耐心的看着斜阳下的墙角慢慢延长,原本下班时被临时交代的任务不快,也在闻到弥漫的菜香味时,心情勉强的好了些。
“菜来了,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宋忆端着菜从厨房里钻出,轻轻放在桌子上,冲坐在椅子上的短发男子笑了笑道“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姓陈,耳东陈。”短发男子看了一圈桌面上新出炉的热菜,头也不抬开口道“坐下吃吧。”
“喔好的,陈先生。”宋忆闻言坐下,又询问道“你之前说道哪了?他们还有个关键步骤?是要我做什么?”
“你这几天要跟里面一个叫马洛峰的人对接,他是绿牧集团掌管医疗实验的副总经理,他会给你些自由的时间,提示你在哪能找到该要拿走的信息资料。但他的身份没法跟你直接接触,所以你需要想办法跟他对接,取得他给你留的信息。”
“嗯,我从哪里能找到他去对接?”
“这你得问现在在里面的人了,不过明天马洛峰上去会在绿牧集团开会,你手脚好点,总能发现的。”陈先生双手握在桌面上,抬头看了她一眼。
“等拿到资料信息后,还有别的事了吗?”她认真的问道。
“没了,拿到信息后,把东西给陆衍钱学武,然后跟他们一块出来。”
“这么简单?”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嗯,这只是第一步,出来后自然还有别的任务。”
“别的什么任务?你是想让我为你们做事?”宋忆忽然警惕起来。
“你不想知道你同伴的消息了?”陈先生定定的看着她,面容冷淡又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你让我拿到东西后,才会告诉我对吗?”她心里有些慌乱。
“你离开这里之后,又能去哪呢。”他瞥眼看了看窗外渐渐暗淡下来的光芒。
“我可以离开这座城市,去别的地方谋生。”她慢慢低下头“但我没法对现在的发展状况坐视不理,也没法对我的同伴就这样放弃。”
过了会带着微许颤抖腔调的女声再次传来,“你说的对,我哪里都去不了,我在这里还有责任要去完成。”她抬起头的脸上带着些倔强的坚持“事后你要告诉我孙海泽在哪里。”
“明天早上五点,我会护送你去绿牧集团。”他突然站了起来,转向门口走了出去,嘭地关上门。
宋忆看他如来时般又突然离去,不禁叹了口气,半响才举筷戳向已经失去热度的菜里,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目光看到眼前为那陈先生准备的碗筷分毫未动,也不知为何,暗地里莫名难过了几分。
清风微拂,划过陆衍低头沉思的面容,忽然空气的温度产生了些微妙的变化。“…你来了。”他躺在床上抬眼就看到一抹橙色覆盖在窗户前,而后轻松落在地面上。“怎么不走大门。”
“大门还要你来开,再者我习惯了。”钱学武扬了扬手里的纸片道“刚画了今天踩点的楼层图和监控摄像的范围,你看下。”
陆衍闻言接过他画的图纸,仔细看了看,满意道“不愧是武哥,不仅楼层画的详细,连安全通道口的部分都标注好了。”
“做事不保证万无一失,那失手的后果就是死,该认真的时候得认真。”钱学武坐在床沿边,话里有话的回应道。“起码我不想你们再出什么事。”
“嗯,我也不会让你有事。”他翻过图纸又看了看背面,道“现在几点了?”
“过来时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快六点了吧。”钱学武侧头看了看外面泛着金黄与浅蓝相辉映的浮云。
“等魏自清来了,问问他明晚巡逻和值班的安排,态度自然点。”
钱学武低下头,压了压嗓子里翻腾的情绪开口道“嗯,任务结束后我想做的事,别拦着我。”
“不会。”陆衍淡淡的回应道“替我那份也一并还了。”
身旁的人闻言便安静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陆衍也坐在原地,沉思不语。两人一动不动,任由斜阳的光辉拖着他们的影子拉长再拉长,房间随着日落而渐渐发暗,屋外的声音也慢慢变得嘈杂起来。
不出意外的,他们听到门口走近的脚步声,钱学武立马坐了起来,跟陆衍对视了下,起身开了灯,又绕回床上翘起二郎腿,随后陆衍才慢慢上前开门。
“哎,你们俩在里面干嘛呢,拖那么久。”魏自清提着两盒饭,心情看起来似乎很不错的朝他们扬了扬手“今天给多加了俩大鸡腿,来吃吧。”
“鸡腿?来咯。”钱学武闻言一个鲤鱼打挺的坐起,凑到饭盒面前嗅了嗅鼻子道“真香,我快饿扁了。”
“辛苦魏队了,今天伙食怎么那么丰盛?”陆衍从魏自清手里接过饭盒,打开里面似乎刻意被多盛了不少的菜,嘴里带着赞叹,心里却不由阵阵起疑。
“这两天领导下来检察,这该有的形象要有,每个人都那么多,你们自然也一样。”魏自清乐呵呵的说着,又拿出三件白色T恤道“你们要的衣服,还有裤子,都放这了,给压在被子里藏好了啊,别给发现了。”
“谢谢魏队。”钱学武手啃鸡腿,龇牙咧嘴向他道谢。
“谢什么,你们来这已经是苦了你们了,早点小事也是应该的。”魏自清笑着说道。“多吃点啊,别浪费。”
陆衍拾筷拿起鸡腿,快速撕裂里面的肌肉,拿起往眼前看了看,轻轻闻了闻,心里霎时警惕起来,乘着魏自清跟钱学武聊天的空隙,挪了挪身体的角度,快速把鸡腿的骨肉分离,肉片都丢在床底下又不着痕迹的往里面推了推。假装咬了咬骨头再吐出来,面含笑意的朝眼前人说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起来魏队还有别的喜事没来及跟我们分享啊?”
“哈哈,看来我还是瞒不过白衍啊。”魏自清挑了挑眉道“我升职了,以后这栋楼的安保都归我管。”
“那就恭喜魏队长了啊,之后我们有什么需要还得仰仗你了。”陆衍目光里划过一瞬的阴寒,嘴角浅笑依然。
“那是不是之前楼上那去不了的地方,你现在也能上去了?”钱学武把手里的鸡腿骨丢一旁,边说边对着别的热菜举筷。
“呵呵,是的。但毕竟上面有人在,我还不好接手,得过段时间才能上去了。”魏自清僵着笑脸又干笑了声,低头看了看闪烁红点的对讲机道“我先出门巡逻,等会再来。”
“好,魏队你慢走。”钱学武扬声冲关门离去的魏自清说罢,迅速下床奔去厕所。
“呃……呃啊……呃……噗…呸……妈的…呸”
陆衍并没吃刚才魏自清给的的任何菜,这会边听着厕所的呕吐声,边把地下的碎肉片捡起来,重新放回饭盒里,等钱学武簌完口出来后,一并拿着他的盒饭干净利落的倒入马桶里冲掉。
“狗日的魏自清,真够阴的。”钱学武骂骂咧咧的拿手背抹去嘴边的水珠。“当老子这么多年白混了,还他妈敢放致幻剂。”
“谁让你真吃的,他要是一直坐这看你吃完,你就当他的面吃光吗?”陆衍特意留了点饭粒和肉块残渣分别放在空饭盒里,随手丢在一旁的桌上。
“嗯?你没吃?”钱学武惊讶的转头看向他,又撇了撇嘴道“他看着我,我只能先吃再说,不然更起疑。”
“嗯,给我们下致幻剂,是为了应付领导检查,还是为了明天的事能更顺利的进行呢。”陆衍皱着眉头,拿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致幻剂可产生强烈幻觉,能改变人对于时间和空间的错觉与扭曲,情绪起伏无常,近期记忆丧失,常有对自己或他人的攻击或自残行为,药效在半小时后产生,两三个小时后药物作用达到高峰。”
“你是说两三个小时后,可能会有领导来看我们的蠢样了?”钱学武怒极反笑,抱手按了按骨节,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危险的脆响。
“嗯,可能会是如此。”他平淡的回应道。“更多或许还是想让我们近期的记忆丧失,好在明日的计划里能忘记他们的存在,就跟李唯一那样。”
“我去他妈的!我几时被人这样算计过?!这牢笼一样的鬼地方,遍地都是神经病和疯子,受人威胁,没有饭吃,喂我毒药,杀我朋友,还想逼我除掉你。”钱学武攥紧拳头,恨恨的说道。
陆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的苦必须要咽下去,事成之后再一一算账。”
“……”钱学武低下头,咬紧牙关强压着一阵阵翻腾到喉咙口的怒气。
“既然有人想来看我们,那就让他们来吧,我们配合他演好戏就行了。”陆衍心生一计,轻声冷笑道,“大不了,行其之道还彼之身。”
“咚咚咚…咚咚咚…”门口突然传来刺耳的敲门声。
陆衍拍了拍钱学武的肩,起身开了门。
“魏队长,你来了。”陆衍看着眼前紧紧盯住自己的人,不慌不忙的掠过他的视野,朝他空无一人的背后看去,张口惊讶道“哎呀,你身后怎么站了好几个人啊?”
魏自清掐好时间而来,自然心里了然,放心的走进了屋,看到钱学武弯腰捂住头,沉默不言,饭盒散落在桌上,而却始终没见陆衍跟来,好奇的扭头望了一眼,却看到陆衍双手紧握门把,退缩在门后,面露惊惧的一遍遍转头看向自己,似乎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接踵一并跟在他身后。
“嗯那个,白衍?你关门过来吧。”他自认这一个多月以来见过不少已经精神出问题的人,所以面对陆衍的行为,他并没有太惊讶。
“魏队长,你身后的人好多啊,他们没进完,我怎么能关门呢。”
‘要是被别人发现我这里就不好了。’魏队长想了想,拾起饭盒就准备抬腿离开。
“说!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坐在床沿低着头的钱学武突然一把抱住路过眼前魏自清的腿,使劲一拉把他放倒,又猛地上前跪压在他的胸口,紧攥衣领弯腰低头,一双厉目死死的盯着他,仿佛带上千万的怒火和愤恨,看的魏自清心里突地一惊。
“咳,咳咳,金武,你,你先下来。”魏自清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被磕的剧痛,胸腔也被重压的有些喘不过气,双手使劲想推开眼前这凶神恶煞的疯子。
“你是谁?!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我的警卫呢?吃干饭呢?给我抓住他!”钱学武猛烈的摇着他的衣领,虽嘴里叫喧着,充满血丝的眼珠却一直凶狠盯着他。见他不回应,宽大有力的手掌有如鹰爪般狠狠抓住他的脸就往地上猛砸。
陆衍趁他被拽倒在地时迅速关了门,一脸淡漠的看着魏自清被钱学武欺压在股掌中。想了想又慢慢走向两人面前,凑到魏自清的头顶上,笑了笑说道“这不是魏队长吗,这床是不是很舒服?我很喜欢呢,你看看这里多大,还能跳起来的。”说罢就朝头晕目眩的他耳边猛地跺了一脚。
魏自清脑袋被砸的头昏眼花,又听到耳边模模糊糊传来陆衍的声音,刚睁眼就看到一阵急风掠过耳边,落在眼球的不远处,惊得他背后冷汗直冒。忙想抬头躲开些,却不想碎发被陆衍死死踩在脚下,头皮又是一阵揪心的痛。‘嘶,这两人,是疯了吗?’此刻的他只想赶紧逃离这被阴影笼罩的地方。
“喔?你说他过去打过你?还把你打死了?”陆衍不着痕迹的碾着他的头发,迫使魏自清吃痛转头看向自己,而自己则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床,一脸惊疑的说着“怎么可能呢,我们的魏队长英明神武,有勇有谋,是忠义肝胆的大好人!你们不能这样说的。”陆衍口吻渐渐变得戏谑,俯身阴冷的注视着魏自清。“你说是不是?魏队长?”
“……”魏自清被他们俩的行为搅的烦躁至极,钱学武还压在他胸腔上害他起身使不上劲,那陆衍又跟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心里又气又怒,后悔招惹了这两个疯子,却不能真的把他们俩怎么样,毕竟已经向孙建华汇报要他们做事,在此之前,钱学武不能有事,而这该死的陆衍,却因为钱学武的形影不离而找不到机会下手。‘等事成之后,我跟兄弟几个不打死你们,不解我心头之恨!’
这副神色的微变一秒不落的映在陆衍眼里,他心中冷笑却面露惊疑道“咦,这人?好像不是魏队长啊?这是谁?怎么睡在火堆上,这不得了啊,他快被烧死了啊!不行,我得救你!”陆衍起身拿起空饭盒就去厕所倒了些水来,又端着飘荡着残羹剩饭的餐盒蹲在他的头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面容从震惊变得恐慌。
“…不……不…不不,把我放了!他妈的你们快把我放了!”魏自清拼命的推着前面压住他的钱学武,可惜钱学武却纹丝不动,他又抬手要挥开眼前的陆衍,却被后者灵巧的躲开,突然嘴里被塞进了个东西,他突然受惊一个没留意就吞了下去。“草,你给我吃了什么东…”他还没说完,嘴巴就被用力捏开,那残羹拌着凉水瞬间准确的倾倒在他的喉咙里,“咳咳…咳咳咳…咳”他被呛的难受,想翻身吐出又被身上的庞然大物压着连呼吸都吃力。
钱学武抬头与陆衍交换了下眼神,移开压制他的膝盖,拽着他站起,凶狠的推到旁边的白墙上,没等他回过神来,剧烈的冲击猛地打在他的肚子上,他吃痛的蜷起身子,又是一击如惊涛拍浪般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他只觉眼前金星直冒,再也承受不住的昏了过去。
“武哥,你下手太重了。”陆衍坐在床沿上,看着摊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魏自清,叹了口气。“这样他得什么时候醒。”
“我没把他打死已经是克制了。”钱学武撇嘴耸耸肩,抬腿跨过脚底的人拧开瓶矿泉水就往嘴里灌。“他害我连饭都没的吃。”
陆衍想了想,说道“对了,说起吃饭的事,你去楼上找夏乐要点吃的再下来,我在这看着。”
“哎,这主意好。”钱学武眼前一亮,放下矿泉水就往门口走去“那我去了啊。”
“给带瓶水下来,两个都给你喝光了。”
“好嘞。”随着钱学武的声音远去,大门一关,房间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接下来,我该怎么让你醒过来呢”陆衍俯身看去,在地面上落下一片阴影。“虽然很想把你就地处死,但我接下来还用得到你。”他边说边从床板里扣出片木条,掰出尖头,往魏自清的中指扎去,见到后者的手指微微闪躲,才放心下来。拖着他来到厕所的淋浴室,扭开莲蓬头的凉水朝他脸上冲去。见他眼皮微动,关了水又替他擦掉水渍,拖着他回到地板上,掐了掐人中。
“…这是……哪里……我这是……嘶…头好痛…”魏自清悠悠的醒来,看了看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心里觉得莫名奇妙,扭头看了看,一个身影背对着自己,趴在桌子上。“…你……你是…你是谁?”他吃力的站起,觉得身上重的快要散架般浑身酸痛,脑袋也阵阵眩晕,桌前的人散着重影看不真切。
他弓着身子慢慢走去,推了推趴在桌子上的人,“喂…喂……你…你是?…衍……白衍?”他终于看清了眼前闭眼的白净男子,想回忆这人和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却感到头痛剧烈,冷汗直冒。他目光扫到两个空饭盒上,心里一跳,刚觉想起什么又被头痛逼得难以喘息,‘此地不宜久留。’他咬了咬牙,抓起两个空饭盒,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前,开门离去了。
陆衍趁他快醒时,自己躲在旁边装睡,避开他揣测到的责任,看着他走来满脸困惑的表情,猜到是一时的短暂失忆,继续不动声色的趴着,只是担心他混乱下忘记把饭盒带走而留下把柄,幸好魏自清他自己主动带走。陆衍仰头默默的望着被暗蓝笼罩的夜空,呼吸着远方飘来的新鲜空气,心里一叹‘回去得要好好睡上一觉’。
“咚咚咚…喂……开门。”
陆衍过去开门时看到钱学武手里提着一盒的饭菜还抓着两瓶水,气喘吁吁的就要进来,便给他让了条道。
“哎,我上去那夏乐非要我先吃完,再下来给你送吃的,迟了点。”他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喏,筷子在里面。”
“谢了,这次上去夏乐有跟你说什么?”陆衍拾筷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跟我说什么的?”钱学武奇道“他跟我说那些意外身亡的尸体,关键的器官被送走拿去研究,不重要的部件拿去剁了喂猪和种地施肥了,就掺在那食堂的饭菜里。”
陆衍朝菜里夹去的筷子猛地一顿。
“不过他们工作人员吃的是绿牧主楼的工作餐,都是非转有机菜,没事放心吃吧。”钱学武瞥了眼旁边沉默不语的他道“还有我问夏乐关于明晚的巡逻和值班的安排,我们这层保洁看过说明晚二龙值班,还有三个10楼的保安会绕着楼层巡逻,魏自清也是值班的。”
“嗯,人不多,你搞得定吧?”陆衍拾了块鸡肉往嘴里送去。
“这点人手,还不够我活动筋骨的。”钱学武忽然想起什么往地下一看“那人呢?”
“醒来之后就走了。”
“你把他弄醒的吧?你们俩没打起来?”
“他给你打的暂时失忆了,加上我之前喂他的掺了致幻剂的鸡肉,他醒来也会很快发作病情,不如早点弄醒撇清责任。
“我就说呢,看你给他嘴里塞得那什么东西,还没来及他就吞了。”钱学武装作不在意的瞄了眼陆衍手中的饭盒。
“这样一来,或许他也记不得来我们这里的事,但就算是记得也不会想到我们是装疯,不会影响到计划的。”陆衍若有所思的回应道“而且他想带什么领导下来观察我们恐怕也做不到了,免去了个大威胁。”
“威胁?什么威胁啊?不是你说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的吗?”钱学武边说边趁陆衍思考时偷偷用手抓了块鸡翅往嘴里送。
“让那些人来看我们,其实是最末的选择,毕竟之后可能还要再跟他们打交道,毕竟认出后行事会有麻烦,但若是这次没见到,日后再见也方便隐藏身份。”陆衍想了想又开口道“明天的监控你留意点,要是没来及关闭,就帮个忙。”
“要是来了,事后我就把他们打到失忆。”钱学武吐出鸡骨头,没心没肺的咧嘴一笑。
“说起来王睿醒了吗?”陆衍对旁边又伸手欲抓鸡块的人熟视无睹,只开口道“明天的计划少不了他。”
“王睿?明天有他什么事?”
“需要他配合我们完成个结尾,又不想他被我们拖累,毕竟后期我们还用得到他。”陆衍放下手里饭盒,起身道,“我去找王睿探探,你迟会来找我。”
“行行行,你去吧,我等会也上去找夏乐。”钱学武又拾起块肉头也不抬的挥手道别。
陆衍转向隔壁,低头看了眼地下的缝隙里还是一片黑暗,迟疑的敲了敲房门。静默了会,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想了想他直接上了18楼。
刺眼的白炽灯依旧折射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映着活动室里那摇晃呆板的人影也显得不那么枯燥无趣了,陆衍一间间的看去都未曾发现那熟悉的瘦削身影,踏入那深处的祈祷室时,本身没抱多大希望,却还是好巧不巧的见着了那倒在地下的王睿。
‘这是怎么回事?’他伸手探了下鼻息,不曾想手臂被倒地的人猛地一拉反扣在面前,“不许动。”王睿抬眼冷声道。
‘……大意了。’陆衍顺从的被他拉住并不动弹,只是困惑的看着他问道。“王睿?你是怎么了突然?”
“你们早就认识魏自清,是不是!”王睿盯着陆衍的眼睛,手里的力度又攥紧了几分。
“魏自清?我没听过这个人名啊?”陆衍眉头轻皱,仿佛陷入思考般低语道“我只认识个叫魏队长的巡逻保安,难道他们俩是一起的?”
“魏队长?”王睿嘴里重复了遍,认真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在辨别话语里的真伪,“你跟那魏队长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这边的人,也是在这新交的朋友,莫非他有跟你的仇人有什么关联?”陆衍面露惊疑的看向他,心里却飞速运转着‘是谁跟他说起魏自清跟我们之间的关联?还是只是说了个名字并没有对的上号。难道跟他的关系也不熟?或者只是通过纸条传递的信息?’
王睿皱着眉头,仿佛陷入深思,喃喃道“不可能,那人明明告诉我,你跟那魏自清有联系。”顿了会又抬头猛地盯向陆衍沉声道“你一定在说谎!”
“我不认识那个魏自清,无论如何不信的话,现在就带我去找这个人当面对峙吧。”陆衍无奈的耸了耸肩,心里暗想道‘就是现在你能见到他,他恐怕已经记不清我是谁了。’
“我哪知道他在哪里。”王睿瞬间沉下脸,手也不自觉的松开了些,‘自己在这几天,什么接头人都没遇上,光是被迷昏和麻醉接连睡着,这样下来自己的任务遥遥无期不说,也早晚会遇到危险。’
“既然你说我认识他,那不妨给我一天时间,我帮你再打听看看,然后明晚亲自把这魏自清的情况告诉你,你看如何。”陆衍不动声色的脱离王睿的钳制范围,平静的看着他说道“这也是你过来的目的吧,既然我们目标相似,我肯定会帮你的。”
王睿恢复常态,出于之前他对自己的关照,姑且还是信了他一回,朝他点了点头。
“不过,你怎么在这晕倒了,是等我?”陆衍避开监控摄像,坐在墙边侧头询问。
“…没想你会来,正愁找不到你人在哪。”王睿也顺势坐在不远处道“这两天睡得太多,身体状态不是很好,昏昏沉沉的。”
陆衍若有所思的嗯了声又随意问道“晚上饭吃了吗?”
“嗯,来之前吃过了。”
“明晚带你吃次他们员工餐,味道据说比食堂的还要好。”
“嗯?去员工的地方吃?”王睿转头问道。
“我们不去员工的地方吃,找人把菜带来房间就行。”陆衍的眼眸旋着暗光,温和的轻笑道。“难得明天有人肯帮忙给我跟金武送顿好的,自然是不能把在这同甘共苦的兄弟给忘了。”
他心里一热,又念及自己还需要对方的帮忙,便不做声的微微点头。
“王睿,你会下棋吗?”
“会点。”
陆衍自顾自的站起,走到门前落下长长的影子,回眸时闪过一瞬怜悯的眼神又恢复平常,只是平静朝着地上的人望去“走,下一盘。”
“…怎么回事?他不是给人送饭去了吗?自己给吃了?”空荡的房间里只环绕着带着震怒气息的男声。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看到他的时候,给他们的饭盒已经空了。”不远处站着着驼着背,畏畏缩缩的保安,嘴里的声音越来越低。旁边摇摇晃晃,时不时手舞足蹈眼神涣散的魏自清也在嘀咕着什么,声音混杂一起,听不真切。
“哼,不是说带我去他们那看看吗,倒是让这魏自清带路啊?”那男声靠近身旁,狠狠的看了他们俩一眼,吓得那畏畏缩缩的男人直哆嗦,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孙总助您看要不我来带路吧?我认识。”那保安稳了稳心态,讨好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你认识?你知道他们在哪?”那男人露出棱角分明的光滑侧面,似是被他打动般,却话锋一转道“两个蝼蚁不足挂齿,现在找他们不重要,给我把魏自清丢到地下审讯室里,明天我亲自审问。”
“好的,好的。孙总助您慢走。”保安忙不迭的朝快速离开的男人道别,背后却冷汗直冒,‘幸好不是我去受这罪。’
“哎,这陆衍跑哪去了,隔壁不在,楼上楼下绕了圈也没见着,不会躲哪个小房间里了吧?”钱学武蹲在黑漆漆的安全通道走廊里,刚探完这里的撤离通道口,打算歇会再出来往几个活动室看看。
‘嗯?那是?’钱学武起身抬眼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很快又被关闭的电梯带下去了,‘魏自清?’
钱学武目光一紧,盯着门外的电梯数字快速向下,8…3…1…-3… ‘地下第三层?那不是魏自清口中的审讯处吗?我下去看看。’随即转身朝下奔去,而黑暗里除了一阵疾风,再无身影落入视野。
他顺着通道很快就到了地下负三层,趁黑摸向门锁,轻轻推了推,露出缝隙下悬挂的铁锁,‘挂锁?’他心中轻笑,伸手握住铁锁,找准方向猛地一压,那锁便轻轻分离在他双掌中。
钱学武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趁那脚步声渐远,才打开通道的门,侧身朝远处的黑影探去。
出门的走廊静谧无声,头顶的白炽灯虽淡淡的洒着白光却无形中笼罩着逼人的阴气,缠绕住每个踏入此地的人。
‘没想到这鬼地方连监控摄像头都没了,’他躲在不远处的过道里,看着个保安带着魏自清开门进了间屋,便留在原地耐心的等了等。不出意外的,他看到那保安独自离开,这才扬眉悄悄向那办公室走去。
“……啊下雪了……好冷啊……这怎么会有大老虎……看我不打死你!嘭。”钱学武附耳听到里面被致幻剂迷的七荤八素的魏自清边自言自语边用手砸着什么东西,心痒想整整他,便凑到门缝前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模样捏着嗓子道“魏……自…清…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死…的…好…惨…啊……”
“…你?是谁?…你是谁?……别过来!我没杀你,你别过来!”屋内传来阵惊慌的声音,还伴着明显被椅子绊倒的摔跤声,听的钱学武心里一乐,又凑前开口道“我…是…杜…海,你…记…得…我…吗?我……来…找…你…了……跟…我…走…吧…”
“……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别碰我!滚开,滚开!”屋内的声音又怒又怕,扯着嗓子好似站起来一样,拿着什么木头东西四处砸去,发出咚咚的闷响。
“我…就…在…你…身…后……你……回…头…看…看…我…啊…”
“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门内的敲砸声越来越多,撕吼的嗓音也变得越来越病态和疯狂,这让原本空荡安静的走廊也随着屋里的声响变得喧闹起来。
‘啧,这魏自清脾气够大的。’钱学武听着远方有人寻声将近,悻悻的退了一步,随即转身原路回到安全通道门后,又拿起掰成两半的挂锁悄无声息的安回原处,抬起长腿就往楼梯上蹿去,轻声飘下一句话落在这沉积已久的黑暗中。
“…这群人渣,狗咬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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