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界C28

年节已至，千家万户，张灯结彩，火树银花。

在贴有少许金箔的红纸上墨笔一挥，“顺天行化”四个大字洋洋洒洒的呈于横批之上。

琳琅抱着春联，笑眯眯地夸我字写的好，一扭头就递到了正在钉桃符的良云手上，催他抓紧。

“老爷的天行帖子都写好了，你的神荼郁垒怎么还没钉好？快点快点，后面还有钟馗钟花呢！”

我也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想法，而是和淑兰一道做馎饦。

这种面食做法简易，无须过水，无须打卤，无须浇头，无须菜码，一把面条放入沸腾的羹汤中，一会儿就煮熟了，盛出来就可以吃，十分便捷，往常过年的时候也都是我来做这个。

她们做的春盘也煞是精致，除去五辛以外，还加了萝菔和时鲜的生叶，再配上腊肉和春饼。

去年的时候我还采了茵陈来放，不过母亲不大爱吃这个，今年就没加了。

萝菔去皮切丝，生叶撕成长段，摆盘时几个心灵手巧的小姑娘拿出折好的纸花和绸花插在上头，一道主菜就这么大功告成了。

不过宥阳属北，冬日严寒没法像南方多地一样在年夜饭桌摆放百事吉，只能在采买年货的时候在小贩那里买些编好的百事吉结子回来。

在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全家一块打开，挂到房梁上，得个好彩头。

我从前也绣过这个，在过年时很畅销，也因绣工出色更招人议论，其实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是我还是记得。

我把目光看向牢牢钉在门板上钟馗兄妹，皆是威武不凡，驱鬼避邪的一把好手。

可是再镇邪崇的煞神挡住外面的恶鬼，却挡不住险恶的人心，世俗的人情。

“官人…”见我怔怔望着门外，淑兰拉住我的手。冬夜冷寒，我们两人又都在做活没抱着汤婆子，双手都是冰凉和面粉粘腻的触感。

“你看，放烟花了！”她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到窗边，在这纷纷扬扬的大雪天里，些许有儿女的人家已经等不及吃完年夜饭，早早的开始放起了烟花爆竹。

是击碎黑夜的五色光亮，淑兰在烟花下合起手掌许愿，见我只是看着她发呆，偷偷在我耳边提醒我。

“今日的烟花很灵验的，我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这么许的，你也试试吧！”

说完便继续闭上双眼虔诚的低头许愿，我难得见到她这样兴意高涨的样子，笑了笑，合上双手，却并没有低头闭眼，而只是注视着烟花下的她，随即虔诚许愿。

只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许完愿以后，我抬头看向那燃烧不息的烟花，又从另一处地方开始绽放，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份美好。

淑兰与我一道饮过屠苏酒暖身后，就拉着我取了火折子一起去放烟花。

其实我从来没放过，很小的时候看着他们总是很羡慕，知道自己家的情况，也从未多言过什么，这么惦记着惦记着，自己都以为自己不在乎了。

可直到今日当烟花从我和淑兰的手里直升天际之时，我才发现，有些时候，我们并不是忘记了年少的自己，而只是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抑住内心而已。

遗忘了自己以为遗忘的东西，直到很多年后的某个瞬间，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的某些地方不是变了，消失不见了，只是停留在心里，很久很久都没有出来了。

真美好啊，那样孩子气的，天真的笑容，也可以出现在我们这些已经被称之为大人的人身上…

真好啊…那再也回不去的少年时光，总算留下了些可以触及的到的东西。

由此我终于真真切切的体会到…

――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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