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到。
福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庭中,冰凉而尖锐的嗓音像是北方极地的冰刀,剜得人生疼。
只有在面对宋熹微的时候,才展露了丝丝暖意。
“主上,莲筠我待会带走。您吩咐的画师已经来了。”
这种差别在莲筠的名字和唤宋熹微主上的时候尤为明显。
莲筠心中哀嚎,大佬不愧是大佬,相差不大的几个字都能掰出两种语气说。
宋熹微对福德笑了笑,露出了八颗编贝般的白齿。
天真自然,活泼明丽,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碧色的瞳色不再冰冷,而是闪着金光,传说中的笑起来有星星。
这是莲筠第一次在宋熹微脸上看到了符合她年龄的稚嫩笑容。
公主很喜欢笑,但那是哂笑,如竹林中的青狐妖,琢磨着这只猎物能不能下嘴,欣赏下猎物死前的最后挣扎。
福德宠溺地摸了摸宋熹微的发顶,道:“去吧。”
他的话音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似乎是想用温柔的语调,可是平日里严厉惯了,一时不适应改不过来。
就像糖炒盐那样怪异,说甜不甜,说咸不咸。
莲筠偷瞅福德和宋熹微,心中如是想。
宋熹微跟福德说了一会话后,就去杏花园里找画师了。
她一直有个习惯,每过一年,就会找世界上最好的画师给她画一幅画像。
她认为,每一年的自己都值得被收藏记忆。
平时她也经常给自己画自画像,为此特地去找宫廷画师学习,并结合前世的画技手法,竟是有了出乎意料的独特写实又不失意境的效果。
宋熹微自觉这画技是她以后的一个退路,从不向外人展现。
她只用这种手法画过一个人物肖像,画的不是她本人。
而是一个,惊艳了她时光的人。
那种植着大片紫罗兰花树的地方是钟粹宫的紫花庭。
杏花园是她真正的居所,小巧而精致。
这里还是种植着大片大片的花树。不过杏花的花期在春季,不剩棠梨花白,只余枝繁叶茂,绿树成荫。
宋熹微在着浓绿中怔了神,她走到中间最瘦小的一棵杏花树下。
这棵杏花树相对于其他的树而言就瘦小多了,枝条干涩枯瘪,叶色发黄。
她踮起脚,奋力得蹬着小腿,试图去够到树上的一根树枝。
葱白的指尖划刮叶面,留下了一道痕迹,然后无力得坠落下去。
一个没站稳,宋熹微便一个倒栽葱摔在了地上。
她的脑袋被震得有些晕,不管现在的形象有多狼狈。
宋熹微身体挺得僵直得倒在地上,脸贴着地上冰凉的汉白玉砖。
一滴清泪,从狭长如燕尾的眼角逸出。
这次,再也没有人用她入怀,给她攀树折枝。
那年杏花被细雨打湿,花瓣愈加娇妍,爽飞骤起,馨香蔓延,让人迷醉。
片片花瓣被雨打下,被风刮得翩翩起飞在空中旋转出无数个美妙的螺旋后悠然落下。
落在了树下那人象牙白的衣肩上。
她差点失足跌倒,成为众人笑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扶起了她。
她抬眸望去,却见。
那个人眉目精致如画,风光霁月。眼尾如凤翎,点着一颗醒目的鸦青泪痣。
手捻着一株杏花枝柔声问她:“你是想摘这个吗?”
那颗鸦青泪痣因那人的笑容顿时生动起来,分外妖娆。
宋熹微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个人妖娆的鸦青色泪痣,那个人如清泉般空灵的声音。
一见钟情。不外乎此。
那人当时就站在这棵瘦弱干瘪的杏花树下,递给了她当时觉得世界上最温暖宽厚的那一只手。
似乎只要牵着,便什么都不怕了。
可自从那面过后,她再也没见过他。这也正常,后宫深庭,外男禁入。
那年是因为她看满园杏色正好,便求着父皇办了个赏花诗会。
邀请了当时所有在京的世家大族的公子,文人才子赴会。
那人参加了,作了首中规中矩的诗,不惊艳也挑不出毛病。
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了他的身份。
姑苏富商之子———在国子监读书,由祭酒引荐而来。
不过父皇似乎对他有些特别......宋熹微还未来得及深想,就听见了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
“哎呀,我尊贵的殿下,你怎么摔倒了。让奴才扶你起来。”
宋熹微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强行拉起身,那人粗暴的动作让她有点疼。
她蹙眉,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
宋熹微微眯着眼打量着面前这个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一身胭脂色官袍,头戴纱帽。容貌阴柔,五官精致远胜女子。
笑得睫毛弯弯,双颊处还有两个甜美酒窝。
此刻他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眼底满是兴奋,像是一只饿狗找到了一块肉。
宋熹微自觉这个比喻非常不恰当,但又非常没有违和感。
“公主殿下,你可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直到见到了公主殿下,才惊觉那些所谓绝色,不过尔尔。”
这番呲溜拍马的话听得宋熹微头疼。
又是从哪蹦出的智障玩意,智障程度和四哥有一比。
且不说她容貌究竟如何,就她这十岁年龄,嫩得就跟那豆芽菜似的,能看出个球的美貌。
真是马屁都拍不到点子上。
宋熹微一时间十分质疑这人的脑子是不是进了水。
那个疑似脑子进水的人拍完了一顿狗屁不通的马屁之后,见宋熹微不说话许久,才惊觉自己好像忘了自我介绍。
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拱手作礼,道:“奴才乃司贡局、画司、新任、首席、画师容墨书,奉公主令、来钟粹宫、杏花园、为公主、作画。”
宋熹微一直很烦皇宫里报备总喜欢加超长的前缀,虽然有据可依,但真的效率极低。
何况着容墨书似乎语文没学好,断句都成问题,这断的是些什么玩意?
她上一个给她作画的画师是一个老师傅,前阵子告老还乡了。
这阵子忙,她无空像先前那样一个个去找他们的作品观赏以找出自己最满意的画师。
于是她叫福德去找,而现在......看着这面前不靠谱的年轻人,宋熹微第一次质疑起来福德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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