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也不知道祁姑娘是怎么做到的,只在妆奁前涂抹了一阵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说变了也不大对,因为五官都没怎么变,凑在一起也依旧好看,就是……就是不像是方才那样,一露面就让人也注意不了别的了。
卫言卿倒是一点也不见怪:祁姐姐是天上来的,会点法术有什么好奇怪的。
萧祁嘉:微笑。
感谢【易容术(初级)】。
要不然,顶着那么一张脸,她可没那么顺利地从那疯子宫里逃出来。
卫言卿刚被救回来,收拾妥当、自然要去拜见嫡母的。萧祁嘉这个新驻人口,也要去这后院管理者跟前挂个号。
两人收拾停当,便一同往懿德院去了。
这位何夫人是老侯爷的继室,在整个洛京都有贤名。
萧祁嘉也不知这“贤名”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单就第一印象来讲,确实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
她倒也没有做作地拉着卫言卿痛哭流涕。只适当地表露了些担忧,又语气温和的嘱托她日后出门要多加小心。
但要是多亲近也谈不上,她甚至连卫言卿这几日的经历也没多问,便打发人回去了。
而且,似乎是萧祁嘉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何夫人,看她的次数似乎有点多了。
这会儿还没在卫府正式住下来,萧祁嘉还是挺担心自己被认出来,她又仔细捋了一遍攻略卫修慎这条线的游戏剧情,确认没在这剧情线里遇到过何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
几人见过何夫人后,又回到院落,在门外就听见一阵响动。
丹朱往前一步,把萧祁嘉和卫言卿两人当在身后,走上前去,猛地一推门。
老旧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里面那人被这动静惊动,捂着嘴低低地惊呼一下,待看清门口的人后,这才松了口气,先发制人道:“你这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呢?”
声音又清又脆,就是这会儿语调太高,有点刺耳。
丹朱往门里踏了一步,看着她手里的首饰,喝道:“我干什么?倒是我要问你,你干什么才对?!”
青黛脸上慌张一闪而过,但很快就稳住了表情,冷哼道:“我干什么?我这是给自己谋出路呢!”
丹朱看着那打开的妆奁、青黛手里的东西,还有她脸上那明显慌张的表情,对青黛到底想干什么也心里有数。
到底是相处了这么多年,她虽不喜欢青黛,但还有些情分在的。想着在门后的姑娘,她急急忙忙地冲青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青黛却没领会她的意思,见被撞破了,反而破罐子破摔,高声嚷道:“我就拿了,怎么了?!那小丫头都多久没回来了,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呢?!我就没听说过叫拍花子卖了的还能找回来的,就算是回来了,这名声也臭了,有哪家愿意要个被卖过的丫头?”
“我爹娘祖上,在卫家服侍了这么些年,那个不是嫡姑娘、大夫人跟前的人。到了我,竟伺候那臭丫头片子这么些年!”
“呵,姐姐也劝你一句,早想想法子去找下家,你就守着这破院子空等,等那小丫头片子回不来,你可就没用了。这卫府里不养闲人,你到时候可别求到姐姐跟前!”
青黛说着,抓了一把妆奁里的东西,狠狠撞过丹朱的肩膀,快步就出去了,人走到门口却陡然僵住了,“姑……姑娘!”
她陡然回头,一眼看向屋内的的丹朱。
丹朱也没料到她说话会这么狠,这会儿也木愣愣地往外看,表情呆滞。
不过在青黛眼里,这就是妥妥的幸灾乐祸,这贱蹄子定然是故意看她出糗的。
她恶狠狠地瞪了丹朱一眼,再回过头来,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整个人一下子就跪倒了地上,膝行往前,一把抱卫言卿,啜泣道:“姑娘,你可回来了!”
“我、我就是怕你回不来,我……那些话,都是丹朱她故意诓我说的,姑娘你可不能信啊!”
丹朱一听自己也被提到,当即就不依了,高声道:“你别瞎说!”
青黛却也不理她,只抱着卫言卿呜呜哭。
“姑娘、姑娘,奴婢伺候你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当年许姨娘病得那般重,旁人都不在,还是奴婢在旁伺候的……”
提起娘亲来,卫言卿脸上的神色果然动了动。
萧祁嘉微微拧眉,按实了卫言卿的肩膀,冲她轻轻摇了摇头:恶奴欺主,这丫头留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
卫言卿仰脸,对上萧祁嘉的神色,微咬下唇。
青黛似乎察觉倒什么,抱着卫言卿的手臂又紧了紧,打着哭嗝高声道:“姨娘、姨娘走前,最后就盼着咱们三个好好的……好好的,姑娘你可还记得?”
提起过世的娘亲,卫言卿的神色显然更动摇了,她看着萧祁嘉,眼中不自觉带上些祈求。
萧祁嘉也看出小姑娘的心意,她虽觉得不好,但这毕竟是卫言卿房里的事,她只是暂时借住,对此并不好置喙。她微微错开小姑娘的目光,是让她自己做决定。
青黛也知道卫言卿的死穴,只一个劲儿地哭着回忆许姨娘在时的日子。卫言卿神色动摇愈甚,最后只板着脸肃着声音道:“就这一次。”
青黛哭声一顿,又忙破涕为笑,在外一个劲儿地磕头道:“谢姑娘、谢姑娘。”
卫言卿心虚地不敢看萧祁嘉,匆匆地进了屋中。萧祁嘉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去,最后微侧头,正好看见青黛怨毒的眼神。
萧祁嘉又看看屋内毫无所觉的卫言卿,不由摇头——毕竟还是个孩子,这样是要吃亏的。
门在眼前关上,青黛立刻就站起身来,往旁边啐了一口,摸了摸怀里顺出来的首饰,暗骂了几句,又匆匆走了。
得赶紧去求求秦妈妈,听说六姑娘身边那掌衣裳的丫鬟前段时日染了病了。
——六姑娘那是什么人?虽说都是庶,但那可是在何夫人跟前养大的,跟着她、总比跟着这穷丫头有出息多了。
屋里,卫言卿躲闪着眼神不敢看萧祁嘉,结果头顶上却落了一只柔软的手。
“祁姐姐,我……对不起。”
萧祁嘉笑了笑,“同我道什么歉呢?”
卫言卿抿了抿唇,“青黛姐姐以前不是这样。就、就是跟着我,在府里过得实在是太辛苦了,她想走也对……六姐姐、七姐姐房里都常缺人,青黛姐姐应当是想过去。祁姐姐你放心,她……应当都打算好了,在我院里待不了多久了。”
萧祁嘉怔了一下,这孩子原来都知道。
手下毛绒绒的触感甚好,萧祁嘉忍不住又揉了两下,语气却带上些叹息,“你这样,会被欺负的。”
卫言卿又抱住萧祁嘉,嘴唇往下撇着,低低嘟囔道:“姨娘说,好人有好报,要多替别人想想。”
萧祁嘉沉默了一阵,“……那姨娘有没有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没听见回答,萧祁嘉再低头,小姑娘已经抱着她睡着了。
也对,这一路奔波的,回来也没闲着。半大孩子,早就撑不住了才是。
*
晚间,萧祁嘉是和卫言卿睡在一起的。
小姑娘这院子小,也没多余的屋子和床,两人便凑合着挤到了一起。
萧祁嘉早上一醒,只觉得抱了个大火炉在怀里,再仔细看看,哪里是火炉,分明是个脸烧得通红的小姑娘。
她连忙扬声把丹朱叫了来。
丹朱看见,嚷了句“我去找秦妈妈请大夫来”,话落就跑了出去。
萧祁嘉下床,打湿了帕子搁在卫言卿额头上的功夫,丹朱又红着眼眶回来了,怒道:“她们欺人太甚!”
不等萧祁嘉问,她就又气又委屈地解释了起来——
“她、她们嫌麻烦,费银子……不、不给请……”
“还说什么,就没见过姑娘这么娇贵的。”
“……”
“我跟她们说姑娘烧得厉害,她们还不信,说是喝点热的,发发汗气就好了。”
“拿着姑娘前段日子丢了说事儿,说就我们院子里事儿多。”
萧祁嘉倒是从她这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听出原委来,只是……
“府里的妈妈不给请,咱们自己出府找大夫就是了?”
丹朱哭得一梗,红着眼圈,呆呆愣愣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带着哭腔道:“可、可……没钱了。”
萧祁嘉一愣,不由叹息,这小姑娘日子过得也太惨了吧?
“我这还有些。”她叹了口气,看着哭得眼神儿都发木的丹朱,显然这丫头是指望不上了。
她将手里的湿帕子往她手里一塞,嘱咐道,“照顾好你家姑娘,我去请大夫来。”
萧祁嘉身上也没银子,不过她从那疯子那逃的时候,顺了点首饰出来,去找家当铺当了,应当足够请个大夫再抓药回来。
萧祁嘉有点忧虑地摸了摸那耳坠:她倒是检查过了,上面没什么特别的记号,去当了……应当不会被找到罢?
察觉到自己无意识地立个flag,萧祁嘉连忙摇头,把那可怕的想法摇出脑海。
那疯子现在都不在京城,连知不知道她逃出去了都是两说呢。
萧祁嘉想了各种意外,比方说当铺刻意压价啊、找不着大夫啊、大夫不跟着进府啊。
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拦在了第一步——出府。
她站在侧门门口,两位黑甲士卒目不斜视,一左一右、和旁边的石狮子一样直挺挺地立着,萧祁嘉只要往前一步,他们手里的长戟就一个交叉,挡住去路。
她怎么解释,府里的姑娘生病了,要请大夫来,都毫无效果。
萧祁嘉的软语哀求了半晌,两人都丝毫不为所动,永远只有硬邦邦的一句,“将军有令,府内之人不得随意外出。”
萧祁嘉:我见过进门被拦,还没见过出门被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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