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已经婉拒过,但是婉拒没有成功。试镜当天,顾夜俞还是坐了楼泽霄的车去现场。
自从拿到试镜资料后,他就深深地为《小雪江山》的故事所吸引。顾夜俞前天和昨天两天都废寝忘食地坐在宿舍里通读剧本,揣摩试镜片段,直到晚上才想起来要跟苏行说一声有关试镜的事。
微信那头的苏行知道消息后很惊讶。他本以为楼泽霄之前说的那些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到顾夜俞的微信号而已。就算是真有试镜机会,估计也得等一段时间。
没想到楼泽霄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已经牵好了线!虽然只是一个角色的试镜机会,但这可是《小雪江山》,是荆鹤的班底!就算是试镜,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
甚至《小雪江山》要选角的消息都还没对圈内公布过!他压根就没听到一丝走漏的消息!
楼泽霄倒是挺有心,但苏行却莫名有些不爽。他就像天底下的大多数家长一样,一边为顾夜俞能有这样的机会感到高兴,一边又疑心楼泽霄是不是故意的。
毕竟他今天才陪着自己手边上的二线小鲜肉坐飞机起飞,准备带对方去深山老林里拍戏,肉眼可见地是无法赶在顾夜俞试镜前回来。
那他们家俞俞,现在岂不是无人看管的一只小鸡崽?!恐怕等会儿就要落到早就垂涎欲滴的黄鼠狼手里了!
苏行想到这里,忍不住在微信上问顾夜俞怎么去。
对方很快回复过来:
[楼哥说接我过去。]
果然!
苏行心道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合着就在这等着哄骗小鸡崽呢。
他在微信那头千叮咛万嘱咐,微信这头的顾夜俞看着消息有些哭笑不得。直到看到连防狼术都出来了,顾夜俞连忙经纪人大开的脑洞,连连答应,这才得到对方的松口。
现在的顾夜俞,正坐在楼泽霄的车里,抱着一只小小的兔子玩偶在手里揉捏。
这只玩偶兔子雪白,手里还抱着个胖乎乎的胡萝卜,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捏起来十分柔软亲肤。顾夜俞刚上车就看见了,之后频频侧目,楼泽霄就把这只兔子玩偶塞进了他的手里。
临到下车前,看到少年人对这只兔子爱不释手,恋恋不舍的模样,楼泽霄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出送给对方这句话。
要是真的送出去了,他这番心思可就白费了。
已经到了试镜地点,哪怕顾夜俞再舍不得,也只能把兔子玩偶放回到车座上,然后下车。
一旁的楼泽霄正站在酒店的台阶上等他。见顾夜俞关上车门,走到他身边来,楼泽霄才状似无意地说
楼泽霄:“如果很喜欢,以后可以经常过来玩。”
顾夜俞:“……”
顾夜俞:经常去哪里玩?去车里吗?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上楼泽霄的车?
楼泽霄看到少年人纠结的神色,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面上的神色十分冷淡
楼泽霄:“只要这次试镜通过,我们就会去影视城待三个月。到时候这只兔子随便你摸。”
这只兔子玩偶是专门定做的,面料和填充都跟外面不一样,抱起来很轻,摸起来非常柔软,触感贴手。这是三年前他妈突然少女心爆发,送给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楼泽霄当时面无表情地接过,从此放在柜子里吃灰。直到现在,这只造型蠢萌的兔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被楼泽霄拿出来放到顾夜俞面前,作为诱饵。他就不信能抱着猫咪玩偶睡觉的人,会对着这只兔子不动心!
顾夜俞果然动摇了。
他的面上现出一点纠结的神色,最后都化作坚定:“好,我会努力!”
楼泽霄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进了嘉轩酒店,上三楼,进入虚掩着门的会议室,顾夜俞这才看到试镜地点的全貌。
多余的桌椅已经被搬开,腾出一片空地来。空地中有人已经开始表演,桌子后坐着两位上了年纪的男人。
应该就是导演荆鹤和编剧常安两位了。
《小雪江山》的试镜消息并没有正式对外透露,因此得知消息赶来试镜的人不多。不过顾夜俞粗粗看去,就知道在场这两三个人都是大小荧屏上公认的演技派。
楼泽霄轻轻握住顾夜俞的肩头
楼泽霄:“进去吧。”
顾夜俞正要迈步,就忽然想起按照原着剧情显示,楼泽霄是《小雪江山》内定的男主角。
据说是常安觉得楼泽霄的长相十分符合他对笔下男主的想象,而荆鹤又看中了楼泽霄的演技。两人一拍即合,就把男主内定了。
那对方还进来干什么?
顾夜俞忍不住问
顾夜俞:“楼哥,你也要进来?”
楼泽霄神色淡定地点点头
楼泽霄:“嗯,跟导演和编剧打个招呼,等会儿还要评判一下你们的表现。”
顾夜俞:“……”
感情原来对方是评委!
顾夜俞默默地排到了后面几人的身后,看着楼泽霄无声地和坐在桌子后面的常安和荆鹤打了个招呼。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回想自己的试镜内容。
顾夜俞这次试镜的是男三号易升,因为原身在原着剧情中试镜的也是这个角色。
易升不是在剧本初期出现的人物,而是在男主势力小有规模后才投到他麾下的谋士。他的身份全剧没有直接点明,但是从几个线索可以看出来,易升就是曾经被满门抄斩的名门易家之后。
他足智多谋,手段狠厉,性格沉稳,是男主夺取天下的智囊团的首要担当。不过易升由于过于狠厉,性格走向偏激,最后和男主意见不合,从而分道扬镳,退隐江湖去了。
这个角色和原身的性格有些许相似,但是和顾夜俞却是完全不同。不过通过这两天对剧本的吃透,还有对人物小传的解读,顾夜俞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把握这样的人物了。
他在这里回忆时,前面的人已经表演完,挨个出去了。
常安也终于念叨了顾夜俞的名字,他连忙走到空地中央。
站在前方的人看着很小,似乎刚刚成年,脸庞的线条都还带着稚气。他肌肤苍白,瞳仁偏大,眼睛似蒙了一层水光。整个人简直跟剧本中身材高大,容貌英俊,性格沉稳冷静,甚至堪称无情的易升毫无相似之处。
常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荆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在他看来,演员之所以被称作演员,就是因为他们能够根据需要饰演不同的,甚至跟自己毫无相似之处的人。只不过有的演得好,有的演不好罢了。外形这样的东西,只能够弥补些许不足,却不能够完全决定一个角色。
因此荆鹤看了看一旁的花名册,率先开口
荆鹤:“顾夜俞是吗?”
顾夜俞点点头。
荆鹤:“那你就演‘复仇’那一段吧。”
试镜资料上,对于易升这个角色一共有三个试镜片段。“复仇”讲述的是易升在男主的大军攻破宫门时擅自脱离了队伍,率先找到了还在苟延残喘的皇帝,对其进行报复的片段。
这也是三个片段中情绪爆发最激烈,层次最多,对演员要求最高的一幕。
如果这一幕能够饰演得不错,那么易升这个角色的其他戏份基本都能把握得当。
顾夜俞抿了抿嘴唇,轻轻闭上眼。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的神态就发生了变化。
他微微垂下头,眼睛却抬起来,紧紧盯着某一处,原本盈盈的一双眼睛似有冷光闪过。
虽然现在那一处并没有人,但大家从他的眼神中知道,那就是他恨之入骨的皇帝。
在场的人只听他说了一句
顾夜俞:“是我。”
这声音极轻极淡,声线却很稳,是在回答皇帝的问话。
顾夜俞:“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他的声音仍然云淡风轻,双眸却已经开始迸发厉色,
顾夜俞:“我还以为你曾经杀了那么多人,早就忘记自己刀下的亡魂有多少了呢!”
他说着,声线陡变。
顾夜俞明明穿的是现代的长袖打扮,此刻却忽然一挥袖,空手一握,就以极快的速度猛地跪下来,手高高一扬,又狠狠一落。
桌前的三人不知怎的,感觉后背有些隐隐作痛。
这里是易升直接抓住了年老体衰的皇帝,在他后背上狠狠刺了一刀。
对面的人明明是张稚气的脸,此刻的模样却胆寒得令人心惊。
顾夜俞:“这一刀,是为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扎的!”穆采握住刀,目眦欲裂,“你暴...政苛税,贪图享乐。江南水患,你见死不救,浮尸遍地;西南灾害,你却大建鹿台,饿殍成堆;朝中贪官污吏,你坐视不管,任人唯亲。你该死!”
他说完这一句,猛地抬起手,又再次扎了下去
顾夜俞:“这一刀,是为我全家扎的!你贪财好色,听信谗言,不辩是非,辱我母,欺我父,灭我满门,你该死!”
顾夜俞:“而这最后一刀,”
顾夜俞说到这里,声音中竟是隐隐带上了点哭腔。再抬头,只见那双眼睛已经红了,
顾夜俞:“是为我扎的。”
顾夜俞:“皇帝爷爷。”
他最后那一声又轻又软,两行清泪从他的面颊滑落下来。似痛彻心扉,又似终于解脱。
顾夜俞轻轻一松手,跌坐在地上,放声大笑起来,此情此景,配上他婆娑的泪眼,仿佛已是癫狂至极。
荆鹤猛地站起身!
所有前来试镜易升这个角色的演员,他都让对方演绎的是“复仇”的片段。几乎所有人在演这一段时,气势都是从一开始的稍弱,往后越强,最后哈哈大笑时透出大仇得报的快意,和几分家人已逝的心酸。
唯有眼前的这个穆采!气势是由强到弱,甚至最后还泣不成声。
对方必定仔仔细细研读了易升的人物小传!
荆鹤再清楚不过,虽然剧本里面丝毫没有提及,但是易升的人物小传里,是有提及一点他的童年的。
说是在皇帝看上易升生母之前,因为易升自小早慧,面容可爱,虽然只是臣下之子,却很得皇帝宠爱。皇帝时常将其放在膝头玩耍,有求必应,偶有放肆,皇帝也不以为忤,仍旧笑容满面,甚至为其开脱。
皇帝曾经真的宠爱过易升,这和家仇,国恨一样,让早慧的易升时时记在心中。他隐姓埋名十多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这些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内心。
如今亲自手刃皇帝,往日种种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喷涌而出,怕是就连易升自己,也分不清这些究竟是大仇得报的快意,还是对物是人非的感慨,又或者还有疼爱过自己的人全都不在了的痛苦。
兴许都有。
也兴许都没有。
毕竟太多的情绪可以掏空一个人。此时此刻的易升,可能已经什么都不愿意再去想,而只想好好地,放肆地哭一场。
这样复杂而隐晦的情感,能够演得这样多而不杂,层次分明,除了顾夜俞,再没有别人!
而这,就是他要的人!
荆鹤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内心,双目灼灼
荆鹤:“你叫顾夜俞对吗?”
顾夜俞已经缓过劲儿来,此时脸上还挂着泪痕,他看着站起来的人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导演不是在表演开始前就问过了吗?
荆鹤立刻道
荆鹤:“这部戏我就要你了!你来演易升!”
他说完,感觉自己似乎有点武断,连忙再回过头问身旁的两位
荆鹤:“你们觉得呢?”
口气之敷衍,似乎不过只是走个形式。
常安叹道
常安:“我没有意见。”
楼泽霄不动声色
楼泽霄:“荆导的眼光我很信任。”
他一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还坐在地上,满面泪痕的顾夜俞。
刚刚的那一幕,他是真的没想到顾夜俞有这样的爆发力和理解力。甚至在那一瞬间,楼泽霄还被顾夜俞带入了戏。
对方狠厉的眼神,绝望的眼泪,如同死灰般的心境,都如此清晰地传达给了他,叫他随着顾夜俞情绪的变化而变化。
即便现在楼泽霄已经回过神,他的心脏却仍然被对面的人抓着,为地上的少年人而砰砰地跳动。无数种情绪在他的胸腔中激荡,最后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这样一个人。
楼泽霄:完了。
楼泽霄想,
楼泽霄:他真的要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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