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遗忘

当南宫凌昏睡在桌子上，玖雾也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

脱掉身上的喜服，换上了最素净的白色襦裙。做好这些，她将毯子轻轻地盖在南宫凌的身上，望着南宫凌紧闭的双眼，她心里一痛，转身拿起包袱跑了出去。

王府异常安静，可能是白日里她将迷幻草悄悄涂在丫鬟身上起了作用。只要他们接触过的吃食都会沾染上，她不知有多少会倒霉的吃到，但能倒一个算一个吧。若遇到没中招的，她现在可是凌王夫人，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他们也不敢对她如何。

刚出院门，两个侍卫走上前来，“夫人，这么晚要去哪里？”

玖雾没想到，出门就被发现了，她佯装镇定地说“王爷饿了，想吃我亲手做的桂花羹，你们莫不是要管？”

“奴才不敢。”侍卫惶恐道。

玖雾瞪了他一眼，心里却紧张的要命，看来这个夫人头衔还是很有用的，此地不易久留，她匆匆离去。

玖雾刚走，房门由内打开，一身艳红的俊美男子款步走了出来，他的神色幽暗，站在那里，宛若一樽冰雕，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院门口的侍卫走到他身旁，不禁打了个寒战“主子，照您吩咐，我们将手下都撤了，可是就这样让夫人走吗？”

南宫凌扫了眼玖雾离开的方向，冷冷地说“你们都退下，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管的不要管，要是你们乱说半句，我就要你们身首异处。”

两个侍卫吓得忙跪在地上“属下不敢。”

他们感觉，主子似乎比以前更冷了，或者说变得可怕。

两人跪了半晌不见有人说话，待抬头，哪里还有南宫凌的影子。

话说玖雾一路出了凌王府，却未再见到半个人影，心里疑惑却又不想深想，不管如何，只要逃出来就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玖雾走到客栈，买了几个馒头和一壶水，问了下路，在店小二担忧的目光中走出了城。

说来也巧，今个这么晚城门竟然没关，如此顺利，玖雾觉得更加不安。

出城没多久，眼前迎来了一片树林，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可是若现在不走，明早南宫凌醒了，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封锁城门。

玖雾咬咬牙，走了进去。

漆黑的林子里不时传来各种动物的鸣叫声，玖雾深一脚浅一脚地说摸索前行，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她郁闷地抬起头正要爬起来，却发现一双艳红的男靴立在眼前，头上传来她所熟悉却又陌生的冰冷声音“娘子，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玖雾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当真是南宫凌，怎么可能。她僵硬地趴在地上，忘了起身。

南宫凌冷冷地看着玖雾，蹲下身体，手指捻起玖雾的下巴嘲讽道“你以为凭你能逃离我吗？王府的侍卫是我撤的，城门是我让开的，我就是想告诉你，没有我的命令，你寸步难行。”

玖雾宛如晴天霹雳，原来自己的小聪明在他眼里不过是他的施舍，她就像他手里的蝼蚁般弱小，只要他动动手指，她便无处可逃。

怎么会这样？她只是想去救南宫云，想去救自己心爱的人，她错了吗？“南宫凌。”她”嚯“地站起来，吼道“你究竟怎样才能放过我，我不是你的宠物不是你的手下，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你凭什么拦着我。”

“凭什么？”南宫凌彻底被激怒了，他走上前来狠狠地捏住玖雾的下巴，“你问我凭什么？凭你已经嫁给了我，凭你是我的妻子，凭我是你的丈夫，这些够不够，够不够？”

玖雾被他捏的生疼，又挣脱不开。怒视道“是你逼我嫁给你的。”

“是我逼你的又怎样？事实就是你已经嫁给了我。”

“那不算。”玖雾也被气的不管不顾了。

南宫凌危险地眯起双眼，扣住她的手腕“那不算？你这个女人还真敢说，你再说一遍试试，新婚之夜偷偷逃走，亏你做的出来，就那么想逃离我？我就那么不堪？入不了你的眼？是不是？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我真想挖出你的心看看是什么做的。”说着手指微微用力。

“啊”玖雾疼得眼泪差点掉出来。

南宫凌并没有因为她的疼痛而放手，反而越发用力。

玖雾痛苦地喊道“疼。”

“疼吗？”南宫凌轻笑“我就是要你疼，让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

“南宫凌，你放开我。”玖雾大声吼道。

“放开你？”南宫凌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道“我怎么可能放开你，你可是我拜过天地的妻子。”

“我不是你的妻子。”玖雾反驳。

“不是吗？那我现在就让你是。”南宫凌说着一把将玖雾的外衣撕开，露出光洁的肌肤。

此时的南宫凌非常可怕，眼里再没有往日的柔情与关怀，只剩下冰冷和残酷。

她望着这样的南宫凌忽然轻笑出声，“呵！很好啊！南宫凌，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南宫云，可你却要挟我嫁给你，你这样做对我公平吗？我要去救我喜欢的人，我做错了吗？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所有期许的感情都能得到回应吗？如果你觉得你这样做我们就是夫妻了，你大可以试试。”玖雾身体往后一倚，仰着头看着他。

南宫凌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玖雾，后退一步。紧紧地握着拳头，一拳贴着玖雾的脸颊砸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血水顺着他的手背流了下来。“为什么我要遇到你，为什么你选择的人不是我，为什么我却无药可救地爱上你？为什么？是不是没有遇到你就好了？是不是？”。

玖雾看着南宫凌痛苦的样子，想去拉住他的手，“你别这样。”却被南宫凌甩开。一阵风从耳边刮过，待反应过来，南宫凌已在坚硬的树干上又落下一拳。

玖雾怔怔地站在那里，她分明听到骨头与树干发出的巨大碰撞声。她究竟做了什么？如果她没有肆无忌惮地留在他的身边就好了，如果她没有毫无顾虑地接受他的好就好了。都是她的错。

“你后悔遇到我了吗？”玖雾轻声问。

“是。”

玖雾的身体一僵，是啊，若不是她，南宫凌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战神，依旧是那个处变不惊冷漠孤高的王爷。若相遇是错，若相逢是痛，相见不如不相识。

她回身看着南宫凌滴血的手背，木然地抓在手心里，撕扯下身上破碎的布条，轻柔地一圈一圈缠绕。南宫凌手指轻颤，却未抽离。

“你真的后悔了吗？”她再次轻声问。

“是。”南宫凌如此说。

听到这个回答，玖雾的嘴角艰难地扯出苦笑，她给不了他要的，她只是他的毒药。

她没有抬头，如果她抬头就会看到南宫凌眼底的闪烁，她没有抬头，如果她抬头就会发现，南宫凌负气的神情。可惜，她没有抬头。

玖雾的手轻轻伏在南宫凌的手背上，南宫凌一怔。只见玖雾低着头，嘴唇颤抖地张开，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吟唱起来。

“不要哭，不要闹，一切都会变好。

不要看，不要想，我会让你忘却烦恼。

我是你的痛，我是你的劫，所以忘记，就不再烦恼。

我是你的梦，我是你的醉，所以醒来，就不会相交。”

南宫凌脑海里一团乱，好像什么东西正在消失，头痛欲裂。他艰难地看着依旧低着头唱歌的玖雾，感觉映在眼里的她变得模糊不清。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想去捂住玖雾的嘴让她不要再唱。

可是身体却使不上力气，他跌坐在地上，玖雾也随着他坐了下来，让痛苦的南宫凌躺在她的腿上，嘴里继续唱着“

请你忘了我，让我离开你的记忆，你的世界，你的生活。

请你忘了我，忘了我们的过去，我的名字，你的难过。

请你忘了我，所有的一切不曾改变，除了没有我。

请你忘了我，崭新的生活在明日清晨，只是没有我。

请你忘了我，请你忘了我，遗忘是种快乐，遗忘是种解脱。

请你忘记我，你会忘记我，乖乖的闭上眼睛，然后忘了我。”

南宫凌似乎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他已没有力气阻止，他伸开僵硬的手，死死地抓着玖雾的袖口，眼里一片血红。

他恨，他痛，他悔，他怨，可玖雾始终不肯看他一眼，直到他再也无力睁开双眼，一滴清泪滑落眼角，跌落在玖雾的裙摆上，跌碎了，消散了，再也找不到，看不见了。

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南宫凌最后发出的声音“小玖”。

……

玖雾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漆黑的丛林，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一头青丝已经变得如雪般莹白，发丝在风中张牙舞爪，似乎诉说着它的不甘与不愿，它的落寞与无奈。

她的嘴角荡漾出一抹绝美地浅笑，这首歌是她的禁忌，擅自改变他人记忆是要受到诅咒的，她的诅咒来了，她低头轻轻拨开南宫凌脸上的碎发，喃喃地说“南宫凌，我把原来的你还给你。”

这时一柄刀横在玖雾的脖颈“你对主子做了什么？”

玖雾无力地抬头去看，来人正是秦卫，她淡淡地说“他不会有事，只是以后不会再记得我，这是他的愿望，你也看到了，自从遇到我，你的主子已经变了，这也许不是你想要的主子吧，被一个女人拴住了心神，不该是身为战神的他该有的，所以无论为了谁，请你以后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我吧。至于我，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是她不想逃，是她一丝力气也使不出。

秦卫收回长剑探了下南宫凌的脉，确实毫无异样。他神色凝重看着玖雾，虽然心存疑惑，但南宫凌曾吩咐过，不管发生何时都不许伤害玖雾，他不得违抗。而且他与玖雾平时也有接触，心知她不是心肠歹毒之人。更何况她说的没错，南宫凌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就不该有软肋。

于是他将南宫凌扶起，看了眼坐在地上的的玖雾冷声道:“你走吧，若主子无事，我会答应你不再提起你，反之，天涯海角也会追杀你。”说完带着南宫凌飞身而去。

苍白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玖雾的面容，她凄然一笑，一切都结束了，从此她不要再对谁心存友善，不要再对谁留有亏欠，不要再贪恋他人的温暖，不要再傻傻的嬉笑言谈。

玖雾想站起来，可是强大的困意已经席卷而来，她眼前一黑，昏睡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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