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上的玖雾静静地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他对你就那么重要?”南宫凌气愤地低吼。伸手抬起她的脸,迫使她直视着自己“你不是还有我吗?我一直就在这里,你看不到吗?他有什么好,他救过你,我也救过你,他欺骗你,可我却从来都没有骗过你,你对他掏心掏肺,对我却熟视无睹,你是傻的吗?”南宫凌快被玖雾气疯了,说完也不管玖雾如何反应,丢开她的脸扭身不去看她。
玖雾眼珠动了动,望着南宫凌那散发着怒气的背影静静失神,这个男人何时闯进了自己的世界?又或者说是她闯进了他的世界。她一直在排斥他,想方设法逃离他,也从未在意过他的心情,可是此刻陪在她身边的人确是他。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恶,她怎么可以忽视这样的南宫凌呢?即使她不能回应他的感情,却不是可以肆意伤害他的理由。
南宫凌依旧生着闷气,忽然感觉衣服被人轻轻地拉扯着,他的身体一僵。只听玖雾轻柔的声音由背后传来“别生我的气了好吗?我真的没事的,你一生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南宫凌听到玖雾如此说,心里虽然还是生气,却还是狠不下心不理玖雾,尤其是玖雾第一次用如此轻柔的语气跟他说话。他轻吐了口气,缓缓转过身,闷闷地说“不知道怎么办就不要气我。”
“好好,再也不敢了。”玖雾轻轻地笑道。
南宫凌看着她那坦然自若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他有些分不清玖雾此刻到底是真的不在意了,还是隐藏的更深了。
南宫凌的表情没有逃过玖雾的眼睛,她眼眸一闪,忽然弯下腰揉了揉肚子委屈地说“我有些饿了,刚刚都没吃东西”。
南宫凌眼里划过一抹复杂,却什么都没说,朝马车外比划了一下。不一会车帘被掀开了,秦卫低着头将糕点放在了马车里的矮桌上,又躬身退出了马车。
南宫凌拾起一块糕点送到玖雾嘴边,霸道地说“张嘴。”
玖雾听话地张开粉嫩的小嘴,将糕点一口吞了进去。“真好吃,我还要。”
南宫凌看她那可爱的模样,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忍不住捏捏她塞满糕点微微鼓起的小脸,“晚上吃那么多小心变成肥猪。”
“你喜欢肥猪吗?”
“我可不喜欢。”
“那太好了,我就吃成肥猪好了,哎呀,你又敲我脑袋。”
“让你再胡说。”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行至王府门口,玖雾摸着吃饱的肚子喜滋滋地说“我吃饱了,回去睡觉了哦,你也早点休息。”
“你真的没事?”南宫凌不放心地看着玖雾,想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一丝异样。
“没事,放心好啦。”玖雾笑着吐了吐舌头,转身一溜烟跑远了。
南宫凌望着陷入夜色中的玖雾,神情幽暗,他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懂眼前这个女孩,他以前觉得,笑就是笑,哭就是哭,即使强颜欢笑,也会一眼望穿,可玖雾,永远都笑的真诚,永远都笑得灿烂,她的笑是笑,她的笑又非笑。他一直以为他已经看到了她的全部,现在却迷茫了,到底何时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当玖雾推开房门,她伪装的那张笑脸瞬间碎裂,眼泪噼里啪啦地滴落下来,她却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不愿让南宫凌看到她的脆弱,也不愿南宫凌因为她为苏慕云难过而不开心,她很庆幸,她拥有一张微笑的面具,她的脆弱自从玥哥哥离开后,便交给了黑暗。
房间里没有掌灯,只有月光带来淡淡的光亮,玖雾那娇弱的身子缩在床角,抱膝坐着。
她依然好想见苏慕云,好想回到那个庭院,回到那段平淡而温馨的日子。过往的画面还那样清晰,可两个人却再也回不去了。
不明白为何,一想起他说以后装作不认识她就心里闷的疼,她不明白,只是失去了一个朋友而已,为何她会如此,难不成她真的喜欢上苏慕云了吗?如果是,那还真是讽刺。
心里堵的难受,眼泪再次蓄满了眼眶,她把头蒙在被子里,呜咽起来,不知哭了多久,被子里不再传出哭声。
这时房间的屏风后面走出一抹修长的人影,他轻轻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拉开玖雾的被子,将已经睡着的玖雾慢慢挪到床中央,并将被子重新盖好。
他静静地坐在床头,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擦掉她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然后静静地望着她,直到天边泛白,那道身影才不舍地起身,消失在玖雾的房间。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玖雾揉着朦朦胧胧的双眼爬了起来。眼部传来的不适提醒着她,昨晚的一切不是做梦,她真的遇见苏慕云了,不对,应该叫南宫云。
“玖姑娘起来了吗?”东儿的声音由门外传来。
“起了。”玖雾将不快的情绪掩藏在心底,换上与平时无异的表情接着说“进来吧。”
东儿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等级更低的丫鬟,每个人手里端着不同用处的洗漱工具,甜甜地说“姑娘请用。”
玖雾经过这几日的接触,已经熟悉了这些规矩和步骤,于是熟练地洗漱起来,待一切结束,东儿挥手示意其它丫鬟退了出去,自己来到玖雾旁边,询问道“玖姑娘,今天想要梳什么发式?”
“不用了,今天我自己来。”玖雾看着外面阳光充足,随手将卷发扎了个马尾,即简单又清爽。然后微笑着对东儿说“这样就好。”
冬儿不解地说“这个不是男人梳的发式吗?”
“这样凉快,也舒服,不是挺好吗?”玖雾不甚在意地晃了晃马尾,再看看她头上沉重的头发,“你要不要也这样梳。”
“不了。”冬儿忙后退一步,玖雾也不勉强,毕竟她们的思想有代沟。
她回身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水蓝色的襦裙,拿起剪刀,从膝盖处剪掉下面的部分,吓得东儿尖叫一声,忙去夺玖雾的剪刀,嘴里还急急地说“玖姑娘,别这样,奴婢梳就是了,奴婢听您的。”
玖雾嘴角微抽,这都哪跟哪啊,她只是觉得天太热了,穿这个裙子,非得捂出热痱子不可“你想什么呢,跟你没关系,我只是想把这条裙子改短一点。”她闪身躲过东儿的拉扯,无奈地解释。
冬儿闻言,松了口气,只是看着那剪短的裙子,有些可惜,好好的裙子,就这么糟蹋了。
玖雾不再管她,自顾自地继续挥舞着剪刀,几下子袖子和小衣服也被剔除干净,又将系在胸前的丝带多余的部分剪下,缝在上沿内部两边的位置,最后又将整个裙子修整一番,一款清爽的系带短裙就做好了。
玖雾走到屏风后面,待她换好裙子再出来,冬儿嘴巴张的老大,半天才惊呼一声“姑娘使不得,这样暴露的衣服怎么可以穿出去见人啊。”虽然很好看,可这露肩,露胳膊,露大腿的太不像话了。
玖雾知道这里的人可能很难接受她这样的打扮,但是她也很难忍受大夏天穿长袖长裙。她也懒得解释,却不得不安慰下这个受到刺激的小丫头,宽慰她道“没事的,我就在自己的园子里,这里没什么人来,没人会看到的。”
冬儿还想说什么,可玖雾已经推门走了出去,她正打算跟上去,玖雾已经朝她挥起手来“冬儿这里不用侍候了,你去休息吧,我想自己呆会儿。”玖雾知道这丫头肯定还会唠叨自己,为了耳根清净,还是把她弄走的好。
东儿离开后,玖雾来到院子里,坐在秋千上,脚尖轻点,秋千便轻轻摇荡起来。
王府书房里,南宫凌坐在椅子上,秦卫站在一旁。
“主子,听说这次北战国派乐怡公主来其实是有意和亲。”
“他们倒是打得如意算盘,西昌和北战一直因领土问题战争不断,如今西昌和东饶交好,他们就来与我们和亲。”南宫凌冷冷地说。
“这样我们不是也多了一个盟友?”
“我们与东饶国一直有密切地商业往来,即使不结盟,他们也不会轻易来犯,而西昌与我国交界地势险要,他们若敢挑衅,我就让他有去无回。”南宫凌嘴角勾起一丝不屑。
“但不管怎么说,多个盟友总归是好的。”秦卫眼里闪过一抹算计“那北站的军队也不容小窥,若是主子能娶了乐怡公主,那么主子岂不是离目标更进一步?”
南宫凌的眼里瞬间凝成了冰,冷冷地说“我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得到,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是我最不耻的,以后休要再提。”
“主子,虽然您不屑,但太子那边肯定也在算计着这件事。”秦卫担忧地说。
“他就算想,父皇也不会同意的,太子妃怎么会让一个别国公主来做。”说到这南宫凌眉头微微皱起,玖雾也是别国人,甚至连半点身份都没有,他该如何迎娶她为妻?看来,无论从哪点考虑,他必须得到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否则永远都会受到他人的牵制和欺凌。
他的眼里闪着寒光,冷声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你继续派人暗中监视东宫那边的一举一动,听说最近太子和左相走的很近,左相这个人也是个老狐狸,不会做亏本生意,看来他们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给我好好查查。”
“是,主子。”
“你先下去吧。”南宫凌挥了下手,起身走到桌案前,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出声道“等等,我问你,你可知六弟是何时回的京?”
“据探子报,是昨个晚上。”
“这么说他刚回来就进宫了?”
“是的。”
“没事了,你下去吧。”
待秦卫离开,南宫凌坐在桌案前若有所思。
南宫云与他从小到大感情并不深厚,南宫云的母妃在他四岁的时候就病逝了,但他依旧备受父皇和皇奶奶的宠爱,尤其是父皇,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他,可他却永远都是那个冷漠的态度,对谁都不亲近,独来独往。
反观自己,母妃深爱着父皇,却不受父皇宠爱,为了得到父皇的垂帘使用了些手段,谁知弄巧成拙,父皇一气之下被打入了冷宫,母妃悲痛欲绝,最后疯了。
那时候他十二岁,他去求父皇,求皇奶奶,甚至是一些有权势的宫人,只为能够再见到母妃一面。可是他得到的是呵斥,冷漠,白眼,嘲讽。
他不认为母妃有错,若非要说她错在哪里,那就是不该爱父皇。他的内心开始排斥这个冷血无情的皇宫,可是这种排斥不是让他逃离,而是产生了一种要颠覆它的欲望,在那一刻开始,他暗暗发誓,终有一天,他要站在权利的高峰,他要统治这里,主宰这里。
于是他刻苦学习,在各个方面都要争得第一,甚至主动请缨去战场,最后他取得了父皇的认可,皇祖母的喜爱,臣子们的拥戴,甚至私下里已经培养了一批自己的势力,他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就在他思索间,房门被人猛地推开,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悦地看着这个大大咧咧晃悠到眼前的男孩,斥责道“南宫睿,你是不是皮子又痒了。”
只见走进来的男孩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身穿绿色的长袍,头发束起,唇红齿白,眼睛大而有神,俊俏的脸蛋微微有点婴儿肥,浑然一副小正太的模样,他就是南宫凌的八弟南宫睿。
南宫睿听南宫凌要揍他,马上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走近南宫凌小声道“好四哥,我错了还不成,为了赔礼道歉,我给你带了个人来。”
南宫凌挑眉道“什么人?”
“乐怡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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