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国XX省，广宁市，秋暝山居。

姜澜静静观赏梁开云行云流水的沏茶功夫，色调古朴典雅的器具，水汽袅袅升腾，沁入心脾的淡淡幽香四溢弥漫，每次闻见这股平和香气，莫名地令人心神安宁。一瞬间，所有的烦躁喧嚣，如水中吸附沉降的颗粒，回归本真纯净。

梁开云将一杯泡好的香茗双手捧到她面前放下，抬手示意，“试试，雨前龙井。”

闻言她也不客气，道谢后直接握起茶杯小酌一口。

浓郁的茶香迎面扑来，窜入鼻尖，萦绕不散。清冽的液体入口微烫，舌尖感觉微涩醇厚，过后回味无穷。

“怎么样？”他问。

姜澜想了几秒，如实讲道：“没什么感觉。”虽然茶道包含的精神理念值得推崇，但她不太理解一杯茶的味道与另一杯茶的有何不同。

“你还是老样子，我也不指望你能懂。”梁开云给自己倒了一杯，“听说你的公司现在办得有声有色，颇有大展鸿图的意思啊。”

“是的。”她也不避讳，某些新项目天辰没有对外界宣告，但多少有流言传出，既是梁开云问起，她也不想作何掩饰。

“我猜你考虑清楚了，哪怕未来会遇到各种艰难险阻。”

至少从大概意思判断，梁开云是这样认为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自己引以为豪的学生，她聪明得可怕，也固执得过头。从成立天辰科技那一刻开始，一直井然有序的安排自己计划逐步实现自己执着的梦想，直到八年前那场意外……

她变了，如同一颗彻底爆发的恒星，极尽全力燃烧自己，连太阳在她面前也变得黯然失色。

姜澜微微一笑，“老师，您在担心什么，我在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未来是好是坏我不知道，但你自己……”他欲言又止，心里轻轻叹息，只得感慨命运弄人。

“你还在为那件事情耿耿于怀。”八年了，没想到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如此沉重持久。

她端起茶杯一口饮尽，任由突袭的苦涩聚集在舌尖回荡，然后滋生甘醇甜香，可心底的苦涩却挥之不去，“是的。”她对这位一直备受尊敬的导师，从不吝啬隐瞒之意，“您知道的，她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不能放下。”

那一场景姜澜恐怕永远也不会忘记。

湿透的蓝色衣裙，胸口几处狰狞的血洞，汨汨血流染红衣裳，殷红的鲜血从身下晕开，融入无色的雨水，原本明亮的黑色眼睛失去神采变得黯淡。她紧张地抱住对方焦灼地呼唤对方的名字，白皙的手掌拼命想止住一直在流血的伤口。

然而一点用也没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消逝的生命无能为力，她能感觉到深深的绝望阴霾笼罩自己，无法挣脱。

透过朦胧瓢泼的大雨，她的视线却清晰捕捉到一个艳光四射的女人在两个男人护送下上车匆匆离去，同外表一样张扬妖娆的红裙像燃烧的烈焰，熊熊火光灼烧之下，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记住了那场混乱，也记住了那个女人的样子。

梁开云给两人各自续上一杯，他面色隐有几不可察的一丝忧虑，他明白她的性格，没有说些语重心长的大道理，反而提起久远的过往，“记得你还在大学时，是我带过的年龄最小，性格也是有点古怪的学生，越是高深的理论，你就越是喜欢自个摸索，倔强的很。”

“当时全仰仗您包容，不然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想起当初老师隔三差五被自己刁钻的问题问倒，偏偏还得尽心尽力的解答，没办法，问的都是专业相关的水准极高的问题，他可不能不负责任。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你那么有潜力，我可不想埋没了你，再说了，今日的成就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我可没做什么。”

……

窗外群山环绕，满目新绿碧得跟老坑种翡翠似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温和春风拂过窗沿，夹带山林的清新涌进古香古色的茶室。

“……无论怎样，老师只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所有学生里，他最担忧姜澜，年龄最小，肩负的包袱最沉。

“我会的。”她盯住茶杯边缘古朴的简单花纹，应下梁开云的要求。

漫天星光，她站在别墅露台瞭望远方黑夜笼罩的景象，影影绰绰，好不真实，今天时隔多年被提起尘封的过去，她感觉时间像是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时刻。

时间能渐渐抚平痛苦的伤痕，却无法磨灭记忆的铭刻，理想与信念的双重压力施加身上，令她无法放慢步伐，只能坚定内心的不安往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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