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胡笳声不断传来,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颇有一种异域风情。
军营里的将士在外逮了不少野味回来,此刻正在帐篷里生起火来,有条不紊地处理食物。
这个月里边境都平静了不少,估摸着是那班蛮夷都回去过节了,将士们不用轮流守夜,轻松了许多。
戚衾一袭灰衣手握长枪,往叶篱身上淡淡扫了一眼,“阿叶,开始罢。”
叶篱身着一袭白衣,宛若一抹飘浮在黄沙漫天之间的雪,他看上去和往日里没什么不一样,戚衾却是一下子便瞧出了区别,他身上有同以往不一样的静谧,气息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那双被薄茧覆盖的手,似乎用起剑来更加熟练于心。
整场比试叶篱一直闪躲,从未拔剑,只用剑鞘抵挡戚衾的攻击。戚衾看不过去,恼道:“戍边将士,可有一直闪躲的懦夫。”
他话语落下,叶篱手腕发力,往长枪上砍去。恍惚间,戚衾手里的长枪已经被他用剑鞘斩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重重地摔在地上。从始至终,他未拔一次剑。
“将军,抱歉了,”他转过身,伸出手指数着什么,“将军先吃饱再说吧。”
军帐里正烤着肉,嗞嗞地喷出油来,肉香味窜满了整个帐篷。这群士兵聊的不过都是自家的家常,离家太久,说说你家兄弟,他家父母,以慰籍这心里的空虚。
叶篱盘腿坐下,手中抓着一只酥脆的猪腿肉,矮桌上有他独爱的竹叶茶,他不会烹茶,随便往茶壶倒一小撮茶叶就着开水泡开饮用。
“叶小将军不饮口酒么,这是咱从老家带来酿了五六年酒,不是什么宝贝,趁着今日高兴,就别喝茶了,尝尝我这酒。”说话的是个彪悍的士兵,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听起来似乎让人倍感亲切。
叶篱只啃了两口肉,“谢过诸位好意了,我不胜酒力,饮不上这等佳酿了。”
那士兵不听他的回答,满怀好意地取了一只大碗,斟满了酒水,“叶小将军不用和咱客气,快些尝尝味道好不好。”
他在心里暗自叹气,也颇赏脸喝完了那碗酒。他这地主家的儿子娇身冠养惯了,自小受不得这些烈酒,喝上几口难免脸色酡红,意识混乱。
以至于后来,他只记得自己醉倒了,有人将他扶回了榻上。据几个扶他的小士兵说,当时叶小将军嘴里也不知念叨着谁,脸色红润,瞧起来像姑娘家家害羞的模样。
只不过半年,潘辞这病来得急,已经愈来愈离不开榻上了。李缪清连帮忙修书的机会都没有,她四处寻医,忙着给潘辞煲药递茶。
请来的大夫都一贯的口径,说这是心衰,可以医治,但这并非是普通人家治得起的病。用药多,药材价高。
“先生,我不在乎那点银子。”她取出这些年屯的碎银。
“不成,我用不得你的钱,”他合眸蹙眉,脸上一副痛苦之色,右手捶打着心口,“死了又何妨,缪清,不要将生死看得太重。你我活着,总有一死。”
他连病痛模样都似纤尘不染的白雪、浮云,那层绣着暗纹的外衣如蝉翼搭在他的两肩。
但她知道,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死在她的面前,她于心不忍。李缪清把钱袋攥的死紧,“先生等我回来,我这便去取药。”她走得很坚决,脸上看不出一丝感情流露,心底却存着一丝善念。
潘辞离开太学后一直没有什么朋友,从前的学生大多已经忙于家事,唯独她一直跟着。抛开儿女情长,潘辞确实教了她不少东西。除了修书,他还会写手记,那本泛黄的手记,是他多年来的许多感悟,除了他无人能看。
厨房的药煲下正烧着柴火,干枯的树枝被烈火焚得易脆易折,在炉底化成灰,失了色。
李缪清连着几天煲了好几副药,可实际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般,只不过是病痛侵蚀他的时间暂缓了一些,但丝毫没有停止。
书庐门前种了一棵垂丝海棠,树上的花此刻全然凋落,原本长势缓慢的爬墙虎渐渐缠满了垂丝海棠的上侧,整棵树看起来恹恹的,毫无精神。
沧枫来时,李缪清嘱咐她多给树苗施水,将那几丛爬山虎修整一遍。但无论怎么修整,这几丛爬山虎似乎就是要与人作对。至于那棵垂丝海棠,受了几日寒,半死不活似的。
潘辞拖着病体终究是写了最后一篇手记。他又是笑,又是叹气,一个人不知道在软垫上坐了多久,待他意识到自己在发呆时,才动手提笔蘸了点墨。
此时夜色微凉,不断从眼里涌出的泪水模糊了潘辞的视线,隔着眼泪,他看到一个身穿月白色衣裳的少女,摔坐在地上,又满脸惊恐慌张地从地上爬起,声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他嘴上挂笑,不知在念叨什么。
手记上的墨水被晕染开,渐渐向四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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