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备

“郡主，我们已经在外耽搁了许久，府里还有不少事等着去做呢，您要买衣服让奴婢挑了布料替您赶制便是，为何来这云锦楼择选？左右又挑不到心意的，岂不是白费功夫……”

姜吟浅笑着放下手中的绸缎，冲她笑道：“如今长景不比之前，这云锦楼又是京城女眷常来之地，秋宴自然也离得不远了，若照着自己的心意着装，恐是要遭人耻笑的。”

思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如今长景繁华，与之前先帝在时确实天差地别，女子的着装也统一规范，若真的照着之前的衣样来，姜吟恐怕还真的会鹤立鸡群。

虽说陛下不会说些什么，但那些个女眷势必会因此事而拿来耻笑，姜家也不比从前得陛下重用，这风言风语之前也能被压住，可现在……

“郡主，让奴婢来帮您挑吧。”

思琴冲她笑了笑，这个女子，藏着的永远不仅仅是心事，还有许许多多的秘密，不仅不可见人，并且还需自己默默承受。

“长景这样的地方，什么好东西都有，只可惜这些个珍玩玉器，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哪一样又不是当年爹爹征战沙场的得来的？”

思琴不语，只是淡淡的翻弄着手中的布匹，姜吟抬眸一看，随即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君挽晴，来的可真是好时候。

“挽晴见过郡主。”

姜吟冲她点了点下巴，思琴连忙放下布匹，对她微微屈膝，“奴婢见过君小姐。”

君挽晴歪头看了她一下，对她礼貌地笑了笑，面颊之上飞来两团红晕，看起来十分好看。

“竟不知这般巧，恰是遇见郡主，挽晴那日说过给郡主做衣裳，既然今日遇见，那即是缘分，郡主何不让挽晴量量尺寸？”

思琴略有疑虑地看了看身旁的主子，姜吟敛眸，“如此，那便却之不恭了。”

“冬晴。”

姜吟拍了拍身旁的思琴，低声道：“你去和冬晴看看布料，我同君小姐聊聊，一会儿你们上对面茶楼雅间找我们便是。“

思琴点头应下，和冬晴一同去了，君挽晴替姜吟量了量尺寸，问了几句话，便要挽着她去雅楼，姜吟只说盛情难却，也就顺了她的意思。

茶香氤氲，姜吟自知君挽晴之意，便开口道：“前几日，君小姐宴席，弄得不欢而散，实在是十分抱歉。”

君挽晴笑道：“郡主何故还提及此事？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日，那便罢了，况且是挽晴不懂事，还想要郡主，多多担待呢。”

姜吟接过她手中递过的白瓷茶杯，莞尔一笑。

“说起来，”君挽晴顿了顿，“说起来有一阵子听说三皇子貌似约过您，您似乎爽约了？”

姜吟手中收了动作，声色不改，“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最近事情繁多，便搁置了，这么说来，还要给殿下赔个不是呢。”

“府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就不多叨扰君小姐了，这便先离开了。”

二人站起身来，君挽晴冲她福了福身。

“郡主。”

姜吟停下脚步，君挽晴岿然不动，“过几日的宴席，还希望郡主能够穿上挽晴做的衣裳才是啊。”

“那是自然。”

姜吟撩了撩耳旁的碎发，随即走出了雅门。

“郡主，咱们可是时候回去了？想必府里事情也应该差不多了吧。”

姜吟浅浅点了点头，顺道：“回也是要回的，但是这衣裳，怕也不必再做了。”

“郡主肯信那君家的小姐？她……毕竟是君家的人，又何必要来讨好我们？这岂非……”

“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君家小姐自然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毕竟当初在君家一事，她不过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您觉得是何人所为？”

姜吟低头看了看掌心，“你觉得呢？后宫争宠愈盛，谁会为了讨得陛下的欢心，而去动用母家的力量呢？”

思琴面色凝重，“您的意思是……贵妃娘娘？可是奴婢听说这位君家嫡出，并不怎么争风吃醋啊。”

“那不过是外面的人传来骗骗人的，你去后宫打听打听，便不难发现这蹊跷之处了。”

思琴敛眸，躬身退在一旁，姜吟转过身，却见明澈正站在他身后，却不知是站了几时了。

“殿下。”

姜吟屈了屈膝，明澈顺势将她扶了起来，“郡主何需如此大礼？只不过前段时日约见郡主，本殿下看也不尽人意啊，看来还是本殿下高估自己了。”

“殿下切莫自谦，殿下的那封信，自然是认定臣女势必会来，只不过事情多有拌身之处，便错过了约见的时辰，若有让殿下不快之意，还请殿下海涵。”

明澈爽朗一笑，随即道：“姜吟，你可知本殿下欣赏你在何处？”

姜吟敛眸，“臣女不知。”

“下一次的宴席你会来吧？你可知……常茹也会来？”

“并无此等消息，多谢殿下告知了。”

明澈不语，淡淡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了。

思琴低头道：“郡主，奴婢失职，竟不知常家也会……”

“你不必责怪自己，常茹若想隐匿自己的消息，恐怕连她身边亲信都不会知晓，何况是你呢？”

姜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先回府吧，这君挽晴和沈明澈，可都不是好心替我们筹谋的，只不过……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姜吟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思琴替她系好盘扣，二人上了马车后，便往将军府方向去了。

“郡主，奴婢想，这次宴席，毕竟是个大宴，恐怕这次去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还有常茹，君家，这些人怕都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的。”

姜吟莞尔，“皇后倒不必过于担心，贵妃刚刚做了件错事，恐怕不会过于刁难于我，只是这常茹如今是何故执意要来，我真是不得而知了。”

“难道还是因为千机阁？”

“那倒是未必。”姜吟缓道，“常家如今早已不插手千机阁事务良久，这次恐怕只是个巧合吧。”

思琴点了点头，但似乎还有些不太相信。

“郡主，方才有位公子来信，属下已经替您收下，另外，关于上次膳房一事，已经有所结果了。”

姜吟接过墨风手中的浅紫书笺，思琴将二人引至屋内，随即掩好房门。

“思琴，斟茶。”

“是。”

姜吟指了指一旁的八仙凳，“墨风，别站着说话，坐吧。”

“多谢郡主赐坐。”

思琴接过他手中的剑，墨风微微颔首，姜吟轻笑一声，“说说你所调查的事情吧，这次膳房一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这件事情恐怕牵扯甚广，并非皇室宗家所为，也与朝廷无关，恐怕……牵涉到了千机阁。”

“哦？”姜吟拆信的手一顿，“那便是洛灵鸢了，倒也无甚奇怪，她早就对姜家……”

“并非洛灵鸢一脉所为，属下着人调查过此毒，此毒源于西楚，极为罕见，若非西楚之人，恐不得其料，更何况这炼毒之法在境内，并无此般淬炼之术。”

“哼，西楚，千机阁，原来我以为这常家并无争势之意，现在看来，却是小瞧了他们。”

姜吟撤手，信纸即焚。

“不知这信上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通篇废话而已。只是没想到常家的手如今竟然伸的这样长，是我小看她了，常茹……何故设计如此？”

墨风起身执礼，“既然郡主说授一事属下已经完成，那便是将功折罪了，若无他事，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恩，去吧。”

墨风取过挂在一旁的佩剑，思琴刚刚斟好香茶，“墨风？喝杯茶再走吧，新茶，从西楚进贡来的。”

“不必了。”

“思琴么？进来吧，我有话同你讲。”

墨风捋了捋她额前的发丝，“去吧，不必顾我了。”

思琴点了点头，不过刚进屋内，便顿然觉得一片暖意袭来，十分怡人。

“来了，坐坐？”

“是。郡主这茶咱要倒了吗？”

姜吟放下手中的罗盘，皱眉道：“为何要倒了？上好的腊梅雪水，新煎的青茶，这么好的东西，端来吧。”

“哦。”

刚刚放下瓷盏，姜吟顺势道：“现下常家动手了，而不日就是花宴，你说若是常茹，会怎么做？”

思琴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对于常家，别说是奴婢了，恐怕连莫雷与千机阁诸位长老……恐怕也知之甚少，郡主说起她做什么？”

“若我没有猜错，恐怕沈祁言，是要重新启用掌星使一职了。”

姜吟将手中的罗盘放进朱色木盒内，思琴惊道：“郡主，您的头发？”

姜吟的眸忽而涌起一层妖冶的紫色，并且越来越深，发尾也由下而上，缓缓变蓝。

“您方才是动用了秘术？”

“常茹终究会成为我的宿敌，只不过事情尚有转圜余地，但若是千机阁，我必然不会让。”

思琴询问道，“那若是不是千机阁呢？万一是其它的事情呢？您不若再试试？”

姜吟叹气，“不能再试了，这本事逆天之法，期年一遇，更何况除了千机阁，常茹又能从我手里，抢走什么呢？”

千机阁

紫衣侍女快步走至青衣女子身旁，低声道：“阁主。”

“嘘……”

青衣女子拂了拂苏袖，随即落下一子。另一只手正捏着一本书页泛黄的棋谱。

“怎么了？信可有送到她的手上？还是出了什么差池？”

侍女退至一旁，恭顺答道：“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安排妥当，只是……只是圣女正彻查将军府，在下觉得，恐怕这次咱们的暗影……”

“意料之中罢了。”

常茹收好手中棋谱，示意她看。

“属下愚钝，不知何解。还望阁主明示。”

青衣女子低声一笑，随即放下棋谱，站起身来，腰间的银铃脆声作响，移步之下，棋盘已被人移走。

“姜吟若这般做，那倒是还称得上是个稳重之人，不过这样不堪涉险，倒不如她父亲来姜城。”

“可这名暗影，毕竟也是个训练多年的精英，若就这样折损……恐怕部下也会不服。”

常茹转过身，低声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此事判断有误，还是说我不配坐上这个位置？”

“阁主息怒！在下绝无此意！只是觉得此事尚有不妥，绝无忤逆，言语顶撞，还请阁主责罚！”

常茹看了看跪在面前的侍女，勾唇笑道：“傻丫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罚你？你自然是忠心于我才会如此考量，若我对你严惩，岂不就是那个现下坐在帝位的昏君了？”

“在下还请阁主慎言！”

常茹将她单手托起，笑道：“这里可是静雅阁最安全的地方，你难道还怕沈祁言听了会杀了我不成？”

“自然……那是自然不会……”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罢了，你便先下去好好休息吧，我让阿雅送送你。哦对了，我同阿雅有些话要说，你先去外面等着吧，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侍女跪在常茹面前，沉声道：“阁主的事情于在下而言便是圣旨，在下助您亦是应当，谈不上辛苦。”

“下去歇着吧。”

“是。”

紫衣侍女恭顺退下，阁门渐开，一名红衣少女随即踏入门内。

“阿雅见过阁主。”

“恩，你办事我素来觉得是最稳妥的，现下有件事情还要你马上去办，不得出任何差池。”

“阁主之任，阿雅义不容辞。”

常茹在她耳旁低声道：“你去把刚刚出门那个侍女，帮我杀了，记住一定要暗杀，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也不能被他人所察觉，更不能被将军府的人知晓。”

“阿雅明白，这就去办。”

红衣少女领命后躬身退下，常茹看了看身后的幕帘，随即莞尔一笑。

“来人。”

“阁主有什么吩咐？”

“给我梳妆，我要出静雅阁一趟。”

侍女问道：“不知阁主要去哪儿？老阁主吩咐过了，没有他的允许，您哪里也不能去。若是实在要去，还请您稍后片刻，奴婢这就着人通禀。”

“我记得爹今日似乎不在千机阁？”

“是。目前应当是在皇宫内，贵妃娘娘那处得来的召见。”

“哪个贵妃？”

“君家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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