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聘江山:城主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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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蜚语

夏日炎炎,总是弥漫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燥热,魏蓝与吴鸿轩的婚约已经定下,迟则生变,他们二人终究将适婚的日子定在了初秋,十八抬聘礼从郡守府上抬进了魏家,魏母瞧着这些红木箱子装着的贵重,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魏蓝手里端着一碗冰汤圆,庭院里落满了东西,也不见得她神色有丝毫惊慌,魏母到底还是慌乱着,不禁问道:“这郡守府里的正头娘子虽然金贵,但也不至于……吴氏郡守竟抬了这样多的聘礼过来,我瞧着这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安。”

“吴家要抬个小妾进门,自然会想法设法巴结我,能够抬进来这些,也并不稀奇。”魏蓝喝了一口甜汤,慢慢舒展开眉目,“阿娘就不必担心了,左右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既然都已经抬过来了,我们收着便是。”

魏蓝吃完了碗里的东西,便拾缀着回屋歇息,魏母摇了摇头,花具被靠着墙角放着,壶里的水已经空了,魏蓝自从习琴棋书画以来,再也没有碰过这些东西,早已闲置着落满了灰尘,如今再没被用过。

魏父方从花田中回来,眼睛里都是盛满的怒意,他把画具靠着自己女儿的放下,喝尽了一杯凉茶,这才絮絮叨叨地朝魏母吐露心声。

“今日去花田里的时候,我听见隔壁那几家正在嚼舌根呢。”魏父说起这个气不打一处来,“说的就是蓝儿的事情,不知为何,这街坊里传遍了蓝儿的事情,这也就罢了,偏偏这邻里四处都在说蓝儿不是,还说起聘礼的事情来了!”

“这聘礼也是郡守那一家拿出手的东西,他们眼红心热,也不必如此出言侮辱,我们魏家也算是帮衬他们不少,何至于到如今蓝儿待嫁之时传出来这些风言风语?你可都是上哪儿打听来的?”

“上哪儿打听来的?”魏父冷哼一声,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落满了不屑鄙夷,他擦拭干净额间的汗水,接道:“还不是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如今挑衅都挑衅到我们眼皮子底下来了,做,不是怕打扰蓝儿,我怎能容忍他们造谣生事?”

魏母按住胸口,大口地喘着气,“我的儿,终究还是要饱受这些流言蜚语,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如今我们也只能看着她这样走下去,唉。”

魏蓝待字闺中,按照规矩,本就应该准备自己亲手绣制一件嫁衣,她慢慢穿着金线,红布封号的衣裳放在一旁,还未曾有半点纹绣,素淡的很,却鲜红地似血,刺痛了魏蓝的双目。

魏母从外面取来绷子,一箩筐的金银丝线,或红或白就摆在桌上,她道:“你本就不应该嫁给他,我曾经劝说过你,如果你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我们也一样不能帮你多少,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就不要怪以后的日子过的怎么样,锦诺入了宅子,就是你的心腹大患,不论如何,你也该小心些。”

“我既然都已经选择了嫁给他,就已经做好了觉悟。阿娘不必担心,我心中也自有分寸。”魏蓝穿针引线,将金线绣上纯红的衣衫袖口上,一朵张扬妖冶的牡丹花便绽开在袖口,“我绝对不会让人从我手里夺走夫君,不论是谁,都不行。”

嫁衣绣好的那一日,吴鸿轩恰巧带着果篮子前来探望,魏蓝取来给他亲自制成的嫁衣,吴鸿轩笑着接过,让人妥帖地收拾着,魏蓝笑容淡淡的,但是魏母一眼就看清楚她眼底的喜悦。

魏母拉着魏父一同退了出去,只留下了二人在屋子里讲话,魏母合上房门,余光却瞥见了一旁落了灰尘的花具。

“锦诺姑娘……一切都好吗?”

吴鸿轩有些不太自在,连正眼也不敢去瞧她,“她这几日偶感风寒,不过一切都好,她的身体不同于常人,总是要娇气一些日后还得你多加照顾……母亲一直想见你,想必对你也是十分喜欢的。”

吴鸿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终归是什么也没说,就像是一席话全被堵在了喉咙中间,半个字也吐露不出来,魏蓝见状,也默默地摆弄着手里剩下的红布,看着上面闲来无事绣的花色。

“锦诺姑娘会绣东西么?”

“她手笨,不会这些,倒是在这点上没有你聪颖。”吴鸿轩说着,却渐渐红了脸颊,“你既然嫁给了我,就是我吴鸿轩的,妻子,不论我们之间有没有情爱,我都会对你好,我的一颗心虽然都送给了锦诺,但也绝不会冷落你。”

“好。”魏蓝将红布揉成一团握进手心里,“总归是上了你这条贼船了,我们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面的蚂蚱,我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我。”

魏蓝到底是累了,但聊起琴棋书画之时终究是来了兴致,吴鸿轩从怀中拿出一本崭新的琴谱,“这是我最新得到的琴谱,里面都是你擅长的指法,我想着城里的贵女也就只有你有这个本事,这里面的谱子偏细腻许多,便送给你,也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主人。”

魏蓝伸手从他手里接过,眉眼里都是疏淡的笑意,“多谢了……夫君。”

吴鸿轩神色一凝。

那一日终于来了,魏蓝头一回觉得,嫁人一事,竟然连老天爷都在祝福她这段难能可贵的姻缘,明明前几日阴雨连绵,偏偏在辰时,这场雨就停了下来,天色放晴,魏母用帕子擦拭干净眼泪,慢慢给魏蓝梳着头发。

魏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嫁衣是自己亲自做成,发簪是吴鸿轩精心挑选,就连自己的发髻,也是魏母亲自给她梳的,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很美好,特别好。

“阿娘,别哭了,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啊。”

魏蓝笑着,绯红的眼角似乎是含着万般的风情,面前垂下的金帘子让她本就柔和艳丽的面容衬得更有几分雾里看花之感,煞是好看,眉目如画,胭脂添上就更像是画龙点睛,原本清冷的神态添上几丝媚色,却一点不显得轻浮,让人没由来地喜欢这样的面容。

这是魏蓝这一生里最好看的时候,她不能哭,哭花了妆,夫君就不会喜欢了。

嫁衣繁琐,她站起身,似乎发现魏母矮小了许多,鬓间也生出了几根白发,还未等她再看清楚母亲的面容,大红的盖头已经落了下来,她的面前就只有一片红色。

“去吧去吧,蓝儿……你一定要幸福啊。”

上了轿子以后,魏蓝却不由得紧张起来,轿子颠簸,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后来怎样她也记不清了,无非是人声,有人背着她,小心翼翼地跨过火盆,带着她拜堂成亲,再被侍人带去了房里。

榻上落满了桂圆红枣花生核桃,意味“枣生贵子”。

可是那一夜,他没能等着夫君来。

“什么时辰了?”

侍女乖巧的很,候在她身边的时候一直与她聊着,魏蓝披着盖头,却能听出这还是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回夫人,现在已经是丑时了,您不必再等了,想必公子今夜也不会来了。”她陪着魏蓝一道等着,现在不由得有些犯困,“这样晚了,前面也没有个消息传过来,这锦诺姑娘身边的人物,看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何以见得?”

“您想啊,这等事情原本只需要公子知会一声,锦诺姑娘却没有差人过来通知,想必是自己早就存了那样不敬的心思。公子常常说起锦诺姑娘身体欠佳,可今夜呢?还不是服侍了公子就寝,那些个说辞,说到底不过就是惹公子疼惜的借口。”

魏蓝蓦地掀开了红盖头,“既然都已经等不到他了,那你就帮我沐浴更衣罢,不必……再等了。”

魏蓝最后一句话落得很轻,连她自己也差点没有听见,婢女怕她饿着,从小厨房里顺了些吃的过来看着她吃下,魏蓝这才看清楚婢女的脸。

圆乎乎的,像一个包子,可是看事情比她还要透彻些。

“公子今天身上穿着的衣裳,听说也是姨娘亲手绣的,奴婢曾经见过夫人做的衣裳,不知比那件好看多少,亏得公子能够喜欢上,夫人都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偏生公子就是不领情。”

魏蓝的眼睫垂落下来,米粒咽下,她哽咽着,不知怎么说话。

“夫人,你还没进门我们都已经看见你以后日子的艰辛,总而言之,日后的路还长着呢。”婢女笑了笑,“我既然是夫人的人,以后也就都会向着夫人,不过就是个得了公子宠爱的女子么,奴婢是瞧不上的。”

魏蓝扯起嘴角,“我也只是在夫君口中听过她的名字。”

“她是一名歌姬,卖身契都还在大夫人手上呢,身份不知低贱去了何处,怎么配得上公子?还是贵妾,什么贵妾,她那样的身份,最多只能做个填房!”

她言辞刻薄,魏蓝也只是笑着,不置一词。

魏蓝放下碗筷,摸了摸自己绸缎一般的长发,“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可拿出去乱说,让人捏住了把柄,这算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们以后就是相依为命的主仆了,可好?”

婢女点了点头,魏蓝于是给她赐名,叫做暮暮。

后来魏蓝得知,锦诺身旁那个婢女,名字叫做朝朝。

锦诺在吴鸿轩心里,从来就是第一位,从来都是。魏蓝做了一道甜羹,不论多么精致,都不会比得上锦诺随手喂给吴鸿轩的一块糕点,不管是不是下过毒的糕点,不管是不是故意为之的陷害,吴鸿轩从来都深信不疑。

他宠爱锦诺,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以至于魏蓝被吴鸿轩一剑差点送去见了阎王。

那还是个白雪皑皑的凛冬。

白雪簌簌地下,魏蓝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长线被吴鸿轩剪断以后,她已经没有能够去的地方了,一片热而浓稠的鲜红就像是魏蓝最漂亮的那一日穿上的红色嫁衣,洒落在白雪上,融化了积雪,融不开吴鸿轩那一颗坚如磐石的心。

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魏蓝在白雪皑皑中尝遍了血腥,冷意驱逐了身上剩下的唯一一点温度,她很快就会变成和这些雪一样的冷意,然后变成一具尸体,遗落在这里,无人捡拾。

“哟,伤的这么重。”

魏蓝听见人声,眼前一模糊,却早已不能视物,她头脑钝痛,鼻腔里弥漫着、充斥着铁锈味,胸口的剑伤已经凝固了,一片艳红从她身下蔓延,就像是一朵妖艳的红色曼陀罗花,她除了思考,只能吃力地吐露出来几个气音。

她说,“救我。”

方云澜落魄以后,是在岱州救下魏蓝的。

魏蓝的尸首没有人来寻过,吴鸿轩只是任由她的尸体遗留在荒郊野岭,最后与魏蓝说的一句话,却是:“阿蓝,你这样优秀,眼里却容不得锦诺,你真是蛇蝎心肠,你让我太失望了。”

魏蓝死在流言蜚语里,魏蓝又成长于酒气财色里。

救她,养她,教育她,给她生的希望的人,叫方云澜。

那把桐油纸伞遮住了飘落下来的白雪,也遮住了魏蓝剩下的最后的柔情,她变得杀伐果断,变得冷酷无情,终究也只不过是因为吴鸿轩的遗弃。

方云澜将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那一日,他对魏蓝说道:“或许你该谢谢你那位夫君呢,若没有当初的他,也就没有现在的你。”

魏蓝回答道:“主子说的是。”

方云澜笑着,却指点道:“你可真是无趣。”

方云澜从不希望自己身边人不苟言笑,正是因为魏蓝如此“不解风情”,他才用尽手段让她重新长出一颗人心,哪怕它之前已经伤痕累累。

如此,才真正是一个新生的魏蓝。

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

魏蓝,已经竭尽所能,遇人不淑,所托非人,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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