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郡守一家想来以清廉自居,不语城不同于其他地方,多的是说不上名的奇花异草,环肥燕瘦的美人,吴氏经营不语城多年,自成了岱州一段佳话,这样的名声传进了圣上的耳朵里,圣上亲自提笔御赐,为尚未出世的吴家小女封了郡主的位置。
那一天是乞巧节,郡守带着夫人上街游玩,为路上碰见的情人散落银钱,魏蓝姑娘等了五年,终于从郡守身后找到曾经他那个令他一见倾心的翩翩少年郎,少年变了模样,衣衫由白至蓝,变成令魏父魏母也不由得赞许的稳重。
“母亲,跟在郡守身后的是谁?”
魏母正忙着张罗着花摊,手里匆忙,听了她的话却只是抬起眼匆匆一瞥,“你说那个穿蓝衣服的公子?他啊,是吴家远房的亲戚,家里父母双亡,于是便跟着郡守来了不语城,说是亲戚,却是当做是亲儿子教养呢。”
行人拥挤,处处都是摩肩接踵,处处都是人声鼎沸,那一抹蓝色被笑着的人脸簇拥着,往前面走去,拥挤的人潮像是一波又一波不平的浪,坐在人顶里的就像是被他们奉若神祇的神明,苦渡众生,最终被人们供奉着,世世又年年。
魏蓝张皇地踮脚去望,魏母以为她不过是爱凑热闹,浇水的花壶轻轻敲在她头上,“做什么呢!今儿个这么多人,你还不快帮着些,一会儿这些花卖不完,明天这些花又该凋了,四季花今儿个收成不好,若不是这样,也不必上赶着这个时候卖花了。”
魏母挑的这一块地四周都是花贩子,琳琅满目的花朵拥簇着,红的白的什么颜色都有,并蒂长的双生花在这些摊贩里早已经不稀奇,偏生魏母种不来这样的新鲜玩意儿,花摊从早上起来摆到现在,也鲜是有人问津。
魏蓝百无聊赖地搓捻着花叶,一双皂靴落在她眼前,她半蹲在地上,不由得抬头去看这位眼光稀松平常的顾客,在瞧见公子俊秀面孔之时,她怔愣着,下意识般地摸了摸头上的珠花。
“这花……怎么卖?”
魏蓝连忙起身,却因为蹲的太久,双腿发麻,还未来得及站稳,便失去重心向后倒去,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魏蓝只觉得自己又要在恩人面前失了态,连忙闭上双眼不去看面前这等糟糕事情,腰肢却被一双温柔臂膀揽过。
“姑娘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谢谢你,公子。”魏蓝此刻情愿恩公不认她,便道:“公子想要买花么?我们这里有……”
“我是不是曾经救过你?”公子歪头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你的脂粉没有抹匀,姑娘,你走这么一路没有人告诉你吗?”
魏蓝神色已经僵住了,她长成这么大,遇见过不少男子,魏蓝容颜好看,长得大了些也从未有人说过她妆点半分不是,魏蓝心生委屈,眼泪便跟断线一样掉落下来,魏母在一旁算账,见女儿这边被人欺负,忙不迭地跑过来。
“怎么了这是?”
公子恍然大悟,“是你,那天跑出去被我救下来的小姑娘,原来是你啊。”
魏蓝还在啜泣着,魏母见着自家女儿成了这副模样,便横在魏蓝面前,高声道:“吴公子,我们大家伙敬吴郡守的恩德,但公子虽金贵之躯,也犯不着如此欺负良家妇女,我们蓝儿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总不会拿给世家的子弟作践!”
“阿娘!”魏蓝擦干净了眼泪,生若蚊蚁,“公子他没有欺负我,只是……只是……”
“抱歉,这位夫人。我方才说话太过,不小心惹急了姑娘,给二位赔罪了。”男子瞥了一眼并未卖出去多少的花,笑道:“作为赔偿,我便将这些花都买下来吧,只要姑娘能开心些就好,余钱就当是我给姑娘添置新衣的钱了。”
魏母擦干净手指,从他的手中接过钱袋,魏蓝上前一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到底又是欲言又止。
“我叫吴鸿轩。”他笑了笑,“姑娘可要记住了。”
吴鸿轩买走了魏氏摊贩上所有的花,公子惹哭了美人,这样的故事很快就在民里坊间传开,魏母招架不住前来询问的众人,只好闭门谢客,不做生意了。
魏蓝这一日正在妆点,魏母却走进了屋子里,手里握着一枚雕刻精致的银簪,只是魏母面色凝重,不像是有半点喜色的模样,魏蓝心头一紧,便知不是什么好事。
“蓝儿,你究竟是何时招惹上吴公子的?你应该知道,为娘的只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幸福健康,即便是嫁给一个普通人也算是好,你若是再招惹这的世家子弟,招惹来的便不只是一身的尘埃。”
“阿娘,您在说什么呢?女儿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这簪子是吴公子托人送来的,如今街坊邻居都知道吴公子与你的那点事情,我与你父亲一直在为你后半生操心,可如今你怎么就牵连上这样的人?你都仔仔细细地告诉为娘的,你究竟是何时招惹的他?”
魏蓝正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眸中一派澄净,便道:“阿娘,你还记不记得到我小时候有一日贪玩没有回来,你亲自去了衙门,告了状,就是为了找我回来?那天……其实我因为扑蝴蝶去了别处,撞见了血腥,是吴公子送我回来的。”
魏母长叹一声,“唉,既然只是对你有恩,那也便罢了,只是他送来银簪给你,又买了我们的花,如今呐,却是百口莫辩啰。”
魏蓝心里有的是对吴鸿轩的感激与敬仰,但她与公子也不过只是有救命之恩,喜欢吴鸿轩的姑娘在城里一抓就是一大把,她不过也就只是漂亮了些,况且自己频频在工子面前失态,公子又怎么会喜欢她?
只是魏蓝的心思如今却如同煮开了的红豆,咕嘟咕嘟地冒着甜蜜,只剩下甜丝丝的笑意。
魏蓝不知道自己对公子的情意,便想方设法地出现在吴鸿轩的面前,吴鸿轩喜欢吟诗作赋的才女,她便读便了群书,宴席上出口成章,自然也得了吴鸿轩的刮目相看,二人渐渐走得近了,久而久之,吴鸿轩便也不再调侃她童年之事,反而对她刮目相看。
他叫她作红颜知己,魏蓝抱琴就能弹奏,提笔就能作诗,从一个只会侍弄花草的花农变成了大家闺秀,魏蓝慢慢地也就知道了自己对公子的情意。
“阿娘。”魏蓝刚刚从集市上回来,正向魏母比划着自己新买的衣衫,“你看这段布裁的衣裳好不好看?”
魏母正捶洗着脏掉的衣裳,见状也只是附和一般地点了点头,“好看,你看中的那匹布啊,还真是不错的,裁出来的衣服果然好看,也就是王娘子不识货,你若是碰见些精明的,只怕那点钱也不愿买给你。”
“她不卖我不买就是了,阿娘,我也给你挑了一件,明儿个就可以去拿了来试试了。”
魏母不住地点头,抬手去撩开鬓边的落发,“说起来,我和你父亲已经在商量你的婚事了,这些日子你又在宴席上大放光彩,已经有不少人家上门来提亲过了,为娘都看过这些孩子,都还不错,改日得了空,便就把亲事定下来罢。”
“阿娘……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你这样的年纪定亲都已经算晚啦,又没让你这会儿嫁人,你若是自己相看的有心仪的,可以告诉娘,爹和娘都可以为你做主。”魏母拧干衣服上的水渍,将洗干净的衣服放在一旁的空盆子里,“总不该就这样待在父母身边,这要是传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
魏蓝摸了摸鬓间斜入乌发的银簪,却道:“可是……可是吴公子已经送给我簪子了!我非是吴公子不嫁!”
“你这孩子,忒固执!人家吴公子都说了,那簪子是之前冲撞你的赔礼,算不做数,你啊你,偏还当回事了,别想你那公子了,人家高门显贵,我们攀扯不起,趁着我们家靠四季花赚了点儿钱,以后寻个不纳妾的寻常人家就好,做什么偏要贪那些荣华富贵?”
魏蓝突然不说话了,魏母倒掉洗完衣服过后的脏水,冲她道:“别想你那公子了,好好寻个对你好的男子嫁了不好吗?我看你那何家哥哥就不错,又是陪你从小玩到大的,又是离我们不远,你以后空了也好过来看我们,岂不是好?”
“阿娘!”
魏母摇了摇头,却道:“你如今年纪小,不懂得这些,我不同你攀扯,你又如何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喜欢又能怎样,若是以后吴家绵延子嗣,吴鸿轩娶了几房小妾,难道你要同她们一起拈酸吃醋不成?”
魏母只恨她榆木脑袋不肯听她劝告,便不再规劝向着一旁走开了,魏母与魏父一同说了,二人害怕魏蓝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也不许她去什么宴会,只把她锁在屋子里避嫌,旁的人问起魏家和吴家的事,魏母也只说是朋友。
魏母在意的还是那何江,他就喜欢何江这样的孩子,可奈何魏蓝……
魏父于心不忍,到底劝说道:“若是蓝儿喜欢,嫁给那吴家小子又如何?我们家还算是有些钱,邻里朋友也多,总不会让孩子受了委屈。”
魏母恨铁不成钢,“你也是个木头!那蓝儿喜欢顶什么用处?那可是郡守家啊,吴郡守是要把位置传给吴鸿轩的,你知不知道!郡守那样喜欢夫人,房里尚且还有两房小妾,蓝儿单纯善良不懂勾心斗角的宅院之事,要是受了欺负我们又怎么办?总不能以死相逼吧!”
“唉……偏偏喜欢这么个人……”
魏母等了他一眼,魏父到底也没有说话了。
魏蓝觉得自己这一生就应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不喜欢和何哥哥一起过日子,就只喜欢她心心念念的公子,她为了能够站在他的身边付出这么多努力,如今又怎么能够轻言放弃,她自然不会允许自己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魏蓝从发间拔下银簪,眸光一闪,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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