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福祸相依

把野餐过后的狼藉收拾干净，天色也不早了，傍晚的林间开始起雾，叶轩让娇娘背着背篓，她一把将娇娘背了起来，“走咯，回家咯！”

娇娘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甜蜜的笑，继而想起来，“我们要不要捉几条鱼带回去给他们吃？”

叶轩停下脚步，把娇娘从身后放下来，“还是娘子想的周到，为夫这就去抓几条大的带回去给娘和弟弟补补身体。”

他满脸笑意，嘴巴里说的话还像戏文一样文绉绉的，林家村这边称呼妻子说的是“我家后头的”，哪有娘子这个称呼？也都是戏台子里文化人的称呼而已。

叶轩拿着木棍，很是利落地叉了六条大些的鱼上来，用树叶包住串起来提在手里，又把娇娘背起来。

人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到了回程的路，娇娘不用自己在地上走，趴在叶轩背上才察觉，时人不敢上山是有道理的，山路陡峭，早晨和傍晚天色暗淡路也滑，看的人提心吊胆的。

可叶轩却完全不当回事，走在上面如履平地，甚至还能腾出心思和娇娘讲话。

“你可去十八里桥听过大戏？”

娇娘想了想，点点头，原身小时候颇受宠爱，这十八里桥在县城的东南方，每年固定时间都有戏班子去那里搭台唱戏，这在这个娱乐节目稀少的时代，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娱乐活动，所以一到戏班子来的时候，几乎是家家户户都会去看戏。

林家村离十八里桥比较远，光是路上来回都要许久，可就是这样，娇娘小时候还被带去看了一场戏。

记忆里十里长街挂着大红灯笼，人声鼎沸，路上有许许多多卖东西的小摊，儿童们欢声笑语，快乐极了。

“我娘爱听戏，每到戏台子来的时候，我爹就把家里东西一打包，推辆牛车把我和我娘放在上面，一家人就去听戏，大戏连唱三天，我们早早的去到，占一个好位置......”

叶轩声音沉稳，娇娘听的十分认真，听他讲他爹和他娘的事，把叶轩抱的更紧了。

“我始终忘不了，那一天月色正圆，我爹推着我们走在山路上，树林里狼的眼睛像鬼火一样，我爹敞着嗓子就唱了起来。”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

人声低语，娇娘听的一身鸡皮疙瘩，不自觉就陷入了叶轩唱的戏文之中，仿佛跟着叶轩一起看到黑影森森的山路上，一雄壮男子推着妻儿，无视群狼环绕，扯着嗓子吼出来这么伤感的戏文......

一曲唱完，叶轩顿了顿脚步，把娇娘往身上又托了托，半响沉默，他又继续道：“我娘这一辈子的命运都身不由己，幸而遇见我爹，临死前她才能笑着说无怨无悔。娇娘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问我，可我现在还不能说，若是说了，咱们的平静日子可能就到头了，我想和你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记住这句话......”

叶轩宽敞的背好似大船，行走的步伐浪荡，如同在海中悠悠起伏。娇娘身子早就乏了，不知不觉竟然在叶轩温柔的低语中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却听见他要和自己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不自觉嘴边勾起一抹甜甜的笑......

黄易和程唤中二人还在山脚下等待，方才金玲他爹就来找了，说是家中饭菜早已备好，就等他们回家吃饭，可娇娘和叶轩一去就是一天，看看着天色都有些黑了，还没回来，程唤中急得想上山找，却被黄易劝住，“你这时候上山不是白白喂狼吗？就你这小身板。”

“那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吧！哪里像你这般铁石心肠，娇娘要是出了什么事......”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黄易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把含着的草吐出来，“可不要小看叶轩，他可不是普通人，若是他也不能护娇娘周全，那你去了不是送命吗？”

程唤中想起平日里叶轩教孩子们晨练，还有他一个人打猎猎得一头熊来，做什么都力大无穷，再想想自己......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他不说话了，提着灯笼静静等待，山下的九亩地杂草丛生，纵然他和黄易今日清理了一天，也才打理好两亩地，要是全部清理完，也要再过上两三天，秋菊一个人在家又是喂猪又是做饭看孩子，手忙脚乱的，估计猪也照顾不周全，不知道会不会瘦。

“他们下来了。”就在程唤中胡思乱想的时候，黄易突然出声，他定睛一看，果然从山上走下来一个人影，身上还背着另一个人，他连忙迎上去，“这是怎么了？”

“无事，就是有些疲累睡着了。我们回家吧。”

程唤中点头应了，把东西都拿好，跟着身后，“你们今天都找到了些什么？”

“没走多远，平日里用到的草药倒是找到了些，还捉了几条银鱼回来加餐。”

黄易眼珠子一转，没有多远，才弄了这点东西回来，那这么长的时间都在干嘛？

可程唤中却像个二愣子一样，还懵懵懂懂地点头应是，“娇娘平日里也没做过重活，猛地上山是有点累，要不下次我跟你一起去吧，寻点好东西也是好的。”

黄易在一旁没忍住笑，跟你上山能干嘛？还真是二愣子。

程唤中以为他看不起自己瘦弱，有些生气，“你别看我瘦弱，我以前逃荒的时候可是认识不少好东西。”

“是是是，我错了。”黄易板着脸道歉，可片刻后还是没忍住，再次笑出声，惹得程唤中炸毛，嚷嚷着要让他好看。

叶轩轻笑，娇娘带回来的这些人都各有特色，可每个人都是心思纯良，有着自己的抱负。黄易就像一个老江湖，眼光毒辣，估计也看出他和娇娘的情事，可程唤中虽已娶妻生子，却仍然有着拳拳的赤子之心，完全不会多想，这两个人凑一起做事，效果可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只是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疆场任他俩施展。

娇娘在吵闹中悠悠转醒，听到程唤中和黄易拌嘴的声音才意识到，他们下山了，连忙要从叶轩身上下来，叶轩一时没注意，竟让她窜了下来。

“哎哟！”娇娘跌落在地上，脚踝原本受伤的地方一阵剧痛，疼的她脸色发白，直冒冷汗。

叶轩急忙查看，“你这是做什么？”

娇娘疼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不是怕被人看到会误会吗？可转念一想都是熟人估计也心知肚明又能怕什么呢？这样看自己还真是没睡醒，脑子糊涂。

这会说啥都晚了，让黄易二人拿着背篓，叶轩抱起娇娘就往家里赶，“让我说你什么好？”

娇娘委屈地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上山没出事，家门口崴了脚，也不知是倒霉还是怎的了。

王梅花早早在门口点上灯笼等待，结果一看到娇娘这个样子，手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拐杖都被她扔了，跑向娇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娘，我没事，刚才崴着脚了。”娇娘颇有无奈，你说她怎么就这么蠢呢？

王梅花气的跺脚，“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笨呢？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啥事了！”

“赶紧进屋看看！这可怎么整啊，脚不是刚好没多久吗？我看你就是想老了落一身病！”

王梅花絮絮叨叨着，急着回屋拿跌打酒，娇娘看她健步如飞，一点也看不出中风的样子，有些惊讶，“娘？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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