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妖气肆虐,那祸乱宫廷的怪物就在头顶。让他们这些血肉之躯的武士去结阵……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更何况……这根本就是……
是在为我担心吗。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一瞬间,那种对于尘世的不舍,再次萦绕在了心头。
为阴谋缠身,便如同阴阳师为神鬼缠绕一般,是我们这些家主的宿命。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平氏家主嘲笑的脸,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后路,在未真正强大之前……
风雨依旧,其中夹杂着那些女房小声的嘀咕。他们定然又在说着这东国的武家不仅男子无礼,女人也没规矩吧。
既然如此…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低头,用力扳住她柔弱的肩膀,在她的嘴唇上落下一个火星一般灼烫的吻。
女房们的惊呼声已经和雷鸣一般了。在这更大的妖兽的怒吼里,他将身上狩衣脱下,轻轻按放在她的肩头。
“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他轻声道。
衣物上的温热犹在,持盈愣愣地看着年轻的家主大步走下中庭,昂声道:
“源氏听令!”
源氏的武士们领命而去。大雨瓢泼,那上面的笹龙胆花纹如此艳丽,而头顶电光四射,那仿佛末世的雷鸣令人胆寒。
晴明在苦苦地维持着法阵,心中却是迷惑之极。那位的冤魂不是镇压了吗,怎么会……
“晴明,不好了!”这时源博雅也急匆匆地跑过来了,他的手里是断成两截的符咒。
原来如此……
晴明下意识地回头,看到已经被众人簇拥守护着的法皇,脸上是淡漠的笑,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难怪,这雾气只缠绕宫廷,难怪无论怎么掐咒念诀都消散不了京都的魅,这怨气的源头就在此地啊。
为了自己的权欲,便可以置平安京于不顾吗。此时那妖物已经完全地显现了身形,它有着长长的尖牙,而伸出的爪子犹如金属发出钝响。
“大天狗*,是大天狗啊!”廊下,有人惊呼出声,登时被那烟雾席卷而去。
* 大天狗是日本传说中极为傲慢又喜欢生事的怪物。
“有所思兮隔云端,美人如花兮何所望。”俊美的法皇轻声吟出和歌,那声音既合时宜,又委婉动听,公卿们便也这样纷纷落下感动的泪水。人人都是这名为繁华的注脚,用矫揉造作的深情,掩饰彻头彻底的冷漠。
“就算晴明有心,那阴阳寮的安抚神官都不在,怕也勉为其难呢。”藤原氏的关白似有似无地说道。
是该结束了吧,那些武士真的够无趣呢。法皇置若罔闻,他懒懒地笑着,未及他想出下一个句子,眼中的光却凝聚了。
那一袭唐衣……究竟是哪个女房敢如此地大胆!
手持神铃,头上插着临时作为法器的葵叶,持盈在雷鸣之下翩然起舞。一程一式,俨然是安抚巫女的步伐。
没有丝竹,更无殿上人悄声附和。耳侧风雨之声不绝于耳,持盈笑着,聆听那雷鸣。
既然注定要生于晦暗,出生听到的便是雷鸣,那么起舞吧,歌唱吧!
直到那朝明到来。
“快回去。”源赖光见是她,不由得大声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这时代的女子,不会轻易以真面目示人,哪怕父兄,也是隔帘而见。
而她这样的举动,真不知会吸引那幽暗处多少觊觎的眼。况且法皇是恨不得贺茂川都要听从自己的人*,他……
*白河法皇最著名一句话是“天下不称我意的,也就是贺茂川的水,山法师,双六的赌局。”可见其乖张
“你守护平安京,我来守护你。”持盈只平静地说了一句。她丢了神铃,于一片狼藉的中庭缓缓而坐,奏出安魂的曲调。
那便是源氏的巫女吗?法皇的怒气全然地消弭,此时他耳侧回荡的,只是平氏家主进献的唐乐: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在阴阳师绵长的咒语里,鬼魅终究失去了耐性,大吼一声便扑了过来。而武士们早有准备,那如雨如云的箭矢天罗地网般地压了下来。
风好像停了呢。晴明收了符咒,看着花枝凋零的庭院。那风雨之下的两人都只是做最寻常打扮,既无那些女房十二单的绚丽,更无公卿铅粉裹面。
却是有光在他们的肩膀上跳跃,相比之下,那些殿上人的光彩便如同夕阳之辉,虽是灼目却是只近黄昏。
替代那虚假繁华的,便是这来自东国的光了啊。深谙天地之道的阴阳师收了术法,看着越发澄澈的天空。
“重赏源氏。”法皇轻描淡写道,信手折下一枚抚子花,“想不到,源氏的八幡宫,居然有这样厉害的护国天神呢。”
久久地等不到回音,法皇有些惊讶地抬眼。话说回来,经过这么悠久的岁月,很少有人能让他惊讶。
“守护我主,是我等应尽之责。”源氏家主终究开口,说出的话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源氏真是不懂规矩。”他身侧的关白低声道。按理说,这法力高强的巫女也好,神官也好都应当入宫侍奉主上的,也不知这源赖光今天是聋了还是傻了。
“何止是无声的瀑布* 啊,简直是奔流的贺茂川呢。”法皇毕竟身份贵重,他只望着那女子身影,微笑着,将抚子花丢在阶下。
* 隐秘的恋情
源氏啊源氏,难道你真的以为,有什么东西是你能不交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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