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馅了!持盈瞥了一眼那破书上《严楞经》三字,心中只得暗暗叫苦。她怎么说呢,总不能说赖光大人,这书最初的版本就在我殿中,而我的国师大人天天叫我念诵一百遍吧?
“你究竟是谁?”源赖光敛了笑容,盯着她,“我听闻这部鉴真大师传来的典籍藏于宫禁,非天子近臣不得窥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高贵的仪态,绝世的容颜,乃至那能击退八岐大蛇的古老术法……无需对方答复,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还是被发现了吗……持盈深深地叹气,早在弃船登岸时便听闻那位叔父多次寻访自己的下落,如今东瀛又与陈交好……
“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
* 王安石写昭君:君恩薄凉,胡人却对我深厚,无论胡汉,人生最重要是心意相通。
等了半晌,贵公子却只是缓缓地诵出这一句,便又拿起了手中的笔,“既然如此,那我家缺失的典籍,便有劳姬君了。”
就这样吗?持盈不由得瞠目,却看那人已经完全地深埋进文山墨海里,唯有窗边一轮明月,朗照着庭前胡枝子,亦是将他的身影,完全地融入远处层峦中。
十三
“共计西京贫民九百一十三户,每户按人丁给予粮食三斛,鳏寡老弱与丁等同。”
座下家臣手持一卷册子,徐徐启奏道。
“支取的时候让金时盯着。”源赖光道,“若发现冒领的人,一律押去流放播磨。”
“这下你放心了吧。”待家臣走后,源赖光瞥向那幛子后躲藏的身影。
被发现了啊……持盈只得走了出来,她今日着一件若紫的唐衣,那长长的垂发束在身后,仿佛是春天里缠绕枝头的藤花。
“只是我有一事不解,”她看着家臣远去的身影,“大人何必要让这些人家出丁做徭役呢。这样岂不是……”
“你是想说源氏趁火打劫吧。”源赖光笑道,“我源家并不缺做事的人。但若不让他们付出点劳苦便得餐食,怕是冒领之人会越来越多,而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却会饿死在家里。”
原来如此啊,只听源赖光又说道:
“唐国,也有这样的饥荒吗?”
“这……大概会有吧。”持盈想了半天,只得承认道,“我在神殿长大,只听师父说,天下灾荒至惨至烈,十室九空,第二年飞回来的家燕只能栖息在林中。”
“是末法时代,听礼崩乐坏。”年轻的家主看着手中册子,那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西京为饥寒交迫而死的人们,“持盈,我多么希望,有一天,这乱世可以结束。”
在我手中结束,无论以何种方式,何种代价。
为此,您不惜向八岐大蛇祈求力量,哪怕代价是死后永坠无间地狱?持盈望着他,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主内心底所有的声音。
从来也没有人理解您吧,背负着如此恶名的大人你啊。想起自己曾对他的种种误解,持盈叹息,从源赖光手中接过了笛子,他继承了却从来没学会的笛子,既然如此……
“让我来和您一起等待日出吧。”
清亮的声音悠然而起,就在这一刹那,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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