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却是源赖光的叔母。这位源满义的正室出自藤原氏嫡流,身份可谓高贵。
而她身侧陪着的,正是那位向来傲气凌然的藤原局。
“侄媳妇”三个字,也是你能称呼的吗?源平时不由得皱眉。又听得那藤原氏道:
“不过你的心情,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郎舅争战,进退微谷。”
又是唱曲又是打哑谜的,这一句才是心声吧,或者说很多人的心声?借着火光跳跃,不少人脸上的神色亦是有这样的疑虑——
真打起来,你是帮自己的夫君,抑或兄长?
静默之中,却见御台所的脸上露出了寂寞的笑容:
“无悔内子逾我墙。”*
* 不后悔违背礼法与你结缘。改自《诗经》
长长的头发飘散在空中,于刀光里齐齐斩断。
“这……”众人皆是目瞪口呆。这个时代头发是女子最爱惜之物,自七岁着裳后,若非出家或死去,绝不会去动它分毫。
“我为自己提前祈求冥福。”黑沉沉的发坠了一地,她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家主死,我亦不会生。”
这个女人真是可怕!藤原氏叔母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又见那半截头发的女子轻笑:
“你们的疑问打消了,而我却没有。”
说着,那些侍女自后殿搬出一只沉香木箱子。持盈弯腰,自其中拿出一只小小的纸鹤:
“藤原局,这是你的东西吧?”
颤抖的指尖未及触到,那纸鹤便已化作火焰。藤原局尖叫起来。
“还有您,我姑且叫您一声叔母大人。你这样劳心费力地为源满义跑断腿,知不知道他在天龙港有三个侧室啊?”
那张淡紫信纸纷飞于空,迅速地幻化成樱花飘零。藤原氏几乎昏了过去,不知是出自恐惧还是气愤。
“剩下的,源平时你收好了。”持盈道,看着那些神色变换得更厉害了,“家主回来便罢,若是不回——”
你们就都给源氏陪葬吧。从颤抖着的白拍子手中接过琵琶,御台所且舞且唱:
“我生不为逐鹿来,苦尽苍生尽王臣。但使人间长安乐,不羡开元天宝时。”
依旧是那谣曲的调子,却莫名地多了一份悲壮慷慨。终于,有人开始小声地跟着唱,一时间,月色无声,而人心沸腾如水。
天龙港
一连几日,源氏的船都静静地停在天龙港,沉寂得就像寺院放生池中的荷叶。
而这头的酒席上,喝醉了的平氏嗣子正滔滔不绝:
“大人啊,你我本是同根生,又何必为着那些公卿相争呢!”
源赖光看着他。眼前这张白皙的脸染得就像中庭的春花,从未经历过风吹雨打。而不远处,平氏的子弟正伴着歌吹翩然起舞,那凌然之态,便是五陵年少也要自叹弗如。
你们家的刀剑,怕是已经在兵器库里烂成废铁了吧。
嘴角上扬起完美的弧度,源氏家主取出一柄桧扇,开始轻轻击打节拍——
哪怕隔着这嘈杂的丝竹管弦,他也能听到家臣们内心的躁动。他们腰间的刀,亦是渴望敌人的鲜血太久。
但还不是时候。他举起酒杯,将那其中苦涩的浆液一饮而尽。
“没想到,姬君的灵力还是这样高深。”箬叶一脸信服道。向来传递消息的术法都高深晦涩,而夫人居然一一地找了出来。
“是吗?”持盈笑了笑,猛地掀开了箱子,“你再看看。”
居然只是白纸,整整一箱的……白纸?箬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最鬼魅的,不过是人心而已啊。持盈抬头,看着北方的天际,那里的一颗破军星,已经耀眼到近乎于赤红了。
破军主战,看来,这三百年的古都,是再也不能“平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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